第30章

《我見貴妃多嫵媚》, 本章共3706字, 更新于: 2024-11-14 10:47:00

  蘇輕窈靜立在那,笑著低下頭去,沒有應聲。


  可太後卻話鋒一轉,卻是問:”既然你說要管,那依你看,本宮應當如何管?”


  這幾次請安宮宴,太後一直都很和藹,很少自稱“本宮”。可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卻突然換了稱呼,明顯是在告訴蘇輕窈,作為長信宮的太後,皇帝的生母,她想要如何處理犯錯的妃嫔就可以如何處理,沒有任何人敢指責埋怨她,皇帝都不行。


  她要蘇輕窈明明白白說出來給她聽。


  蘇輕窈其實也不知太後為何特地叫她過來問這個問題,但話已至此,蘇輕窈已無退縮餘地。


  “回稟娘娘,既然剛才宜妃娘娘這事可大可小,懲罰其實也可大可小,妾猜到和嫔娘娘肯定替宜妃娘娘求了情,那麼旨意上便寫因和嫔求情,免去宜妃娘娘大責,隻罰閉門思過一月即可。”


  上輩子太後就是這麼處理宜妃的,蘇輕窈撿了個現成,一句話就說進太後心坎裡,跟她所想分毫不差。


  太後臉上露出些許意外表情,她是沒想到,這個小才人居然跟自己心有靈犀了一回。


  要說蘇輕窈進宮也有幾個月了,年初她剛進宮的時候,瞧著也不過就是溫順恭謹的溫良女子,看著她祖父的面子,太後特地給她封了選侍,她也平平淡淡接受下來。


  頭兩個月,新宮妃們都未適應宮中生活,大多沉默寡言,除了因父兄而升位的吳婕妤和祖父位居大學士的謝才人,其他人都籍籍無名,絲毫性格顯露不出。


  還是這兩個月,蘇輕窈才入了她的眼,叫她心裡多了一個考量的人。


  倒也不關乎兩位大師給陛下的批命,而是因為她在石榴殿裡的表現,實在太過亮眼,叫太後不注意都不行。


  而原本太後也隻是關注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在這個聽香閣裡,她字字句句都跟自己心裡所想如出一轍。


  真是……太後說不太上來,倒是覺得她跟年輕時候的自己有些相似。


  沉穩、大氣、不張揚、也不示弱。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敢說敢做卻又知道善後,很是不容易了。


  太後心裡有些欣喜又有些恍惚,也可能是蘇輕窈表現得太好了,叫她一時之間竟難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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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輕窈見太後肅著臉沉思,半響搞一言不發啊,心裡也打起堂鼓,一時之間竟有些拿不太準。


  她垂眸沉思,把進來以後的每一句話都咀嚼一便,隻覺得自己說得絲毫不差,怎麼太後依舊不甚開懷?


  蘇輕窈突然心中一顫,心裡重復一遍:絲毫不差。


  是了,她一下子便醒悟過來,正是因為她表現得太好,一點破綻都無,太後才無法展顏。一個完美到無可挑剔的人,是不存在的,她如今畢竟才隻十六歲,過了生辰也才十七,不可能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再聰明都會有破綻。


  想透的一瞬間,蘇輕窈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聲音也有些抖了:“娘娘息怒,妾都是亂猜的,還請娘娘勿要見怪。”


  她不會說自己年紀小不懂事,眼界太短說的不對,那不是打自己的臉,是打太後的臉。


  太後微微一愣,這會兒才扭過頭來,垂眸打量她。


  隻看年輕的小姑娘跪在地上,臉色刷白,眼神惶恐,瞧著確實是害怕極了的樣子。


  就連火眼金睛的太後,一時間也分不清她是真的還是假的,但那又如何呢?


  太後道:“你且放心,我沒有生氣,好孩子快起來吧。”


  聽到自己還是“好孩子”,蘇輕窈這才松了口氣,慢悠悠爬起來,小聲道:“剛才妾所言,都是昨日回宮想了許久的,不滿娘娘說,其實妾心裡也有些埋怨宜妃娘娘。”


  這麼一說,就全都對應上了。


  她昨日也受了驚嚇,還不許人家心裡想想宜妃要受什麼懲罰?且是提前一個晚上就開始想,這會兒說得幹脆利落就很是有理有據。


  太後不知怎麼,聽到她這麼說才略放下心來,道:“好孩子,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回去吧。”


  她剛說完送客,想了想又道:“樂水,你去送送。”


  叫自己身邊的大姑姑親自送出去,便是宜妃和賢妃平日裡也沒這個臉面,太後此舉不過是為了叫蘇輕窈安心,示意自己是真的沒有生氣。


  蘇輕窈便福了福,一臉感激地退了出去。


  樂水親自把她送到門口,待蘇輕窈走了,她才轉身回了聽香閣。


  太後還坐在那,不緊不慢制香。


  樂水走到她身邊,給她續上熱茶:“娘娘可是喜歡蘇小主呢。”


  宮裡這麼多妃嫔,能被太後娘娘叫來聽香閣的,也就隻有這位不起眼的蘇小主了。


  太後笑笑,放下手裡的藥杵,接過帕子擦了擦手,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牡丹笑道:“不是我喜歡她,是她命好。”


  就趕巧她四月二十八那日侍寢,暗合清心道長說的機緣,再加上淨塵法師的批命,也唯獨指到她身上。若非如此,也無之後接二連三的侍寢,也無她表現的機會。


  “有些人若想發光,隻要一個微不足道的火星便成,那可真是一點就著。”


  太後感嘆道。


  樂水推開隔窗,叫太後瞧得清楚些。


  “那依娘娘所見,剛才蘇小主那一番話,到底是真是假?”


  太後笑了:“是真是假其實都不重要,我剛才突然想明白了,她是聰明絕頂也好,還是蕙質蘭心也罷,亦或演技出眾能參破人心,總歸都是個玲瓏人。”


  “她為皇兒抄過經書,做過抹額,有這一份對皇兒的心,就足夠了。”


  世上哪裡有那麼十全十美的事?若以後蘇輕窈還有更大的機緣,便是她如今這般表現也能夠勝任,太後不求將來皇兒身邊都是愛他成狂的痴心女子,隻要這些人一心為他著想,能叫他少操心後宮事,便很知足。


  想到楚少淵那樣薄命,太後眼睛裡有著深深的傷痛。


  “我也不求別的,隻求他能長命百歲,比他父皇身體康建,便心滿意足。”


  樂水被她說得有些哽咽,低頭擦了擦湿潤的眼睛:“娘娘,陛下一定能好好的。”


  太後笑笑,目光投入院中茂盛的牡丹中。


  她自幼喜愛牡丹,成婚之後先帝待她如珠如寶,天命不久前,特地命人給慈寧宮種了滿院牡丹,就是為了讓她搬過來能開懷。


  先帝自知身體不豐,便未曾廣開後宮,一輩子隻守著她一人過。


  她們兩人自是青梅竹馬,做了十幾年恩愛夫妻,然而天命難違,先帝早早殯天,留下他們孤兒寡母艱難過活。


  她遺憾嗎?她滿心都是遺憾。


  然而她也明白,世間並無十全十美,他們兩人能在這長信宮中恩愛如神仙眷侶,也能彌補其他遺憾了。


  太後長長嘆了口氣:“便是……也想讓皇兒能有個知心人。”


  作者有話要說:  太後:兒子沒老婆,隻能當娘的上,不容易不容易。


第32章


  蘇輕窈這一趟慈寧宮之行,仿佛一縷青煙, 轉眼間就消散在空中, 無任何人知曉。


  次日剛用過午膳, 她們碧雲宮才得了信, 說是太後娘娘下懿旨, 因宜妃娘娘御下不嚴害和嫔娘娘受傷, 罰閉供思過一月, 以儆效尤。


  柳沁自是知道怎麼回事, 聞言就偷偷問蘇輕窈:“小主,您當真猜到了太後娘娘的想法?”


  蘇輕窈笑笑, 道:“宜妃雖說家中沒有得力朝臣, 卻是駱郡王之後,在宗室凋零的今日, 她父親再愚鈍, 也到底託生了好人家。”


  因厲平帝當年對宗室和忠心朝臣趕盡殺絕, 如今大梁並無太過亮眼的世家宗族, 到了慎帝一朝,或許是深知世家和勳貴的重要性, 也為了維持前朝平穩,慎帝又開始重新啟用部分舊族世家,封賞了不少新進勳貴。


  各種爵位一時間成了大臣得帝心的標志, 若一個心腹沒個爵位,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肱骨之臣。


  到了建元帝這裡,許多朝臣的單封爵位都已隨著老大人的故去而被朝廷收回, 如今盛京中的勳貴還真沒有幾支,宜妃的父親雖隻降等繼承忠勇伯,卻因是老世家而隱約成了勳貴中的領頭羊。


  忠勇伯本人又特別樂善好施,跟誰關系都很好,人人皆可成朋友,雖無一官半職,在楚少淵這裡也能說得上話。


  蘇輕窈這麼一想,就覺得忠勇伯這個人實在不簡單。


  柳沁被她一點撥,想了一會兒便明白過來:“是以宜妃娘娘那樣的性子,還是被立為四妃,太後對她也一直很是關照。”


  “這宮裡的女人啊,在咱們這位陛下面前,寵愛和美貌都不重要,重要的隻看家世。”蘇輕窈淡淡道。


  有用的女人,位份就高,就這麼簡單。


  上輩子的她,因娘家叔父都不給力,自然就成了那個邊緣人,靠著年節慢慢往上熬位份,最終憑借身體硬鋼當上了皇貴太妃。


  這一世,興許是她比較獨特,也可能是陛下有些別的什麼打算,才叫她在眾人面前露了臉,甚至太後娘娘都特地叫她過去問過話。


  蘇輕窈垂眸沉吟良久,還是道:“既然咱們娘家不得力,就隻能靠自己了。”


  讓自己成為有用的人,比靠旁人都強。


  柳沁抿嘴一笑:“小主自是極好的,奴婢瞧著,早晚能走到最上邊去。”


  蘇輕窈輕輕捏了捏她的胳膊:“就知道打趣我。”


  這邊碧玉宮中蘇輕窈立下了新的目標,前頭乾元宮中的楚少淵,卻正被母後抓了個正著。


  無他,這幾日他正打算裝病不招寢,轉頭婁渡洲就打了小報告,太後娘娘當即坐不住,頭回殺到乾元宮中來。


  楚少淵老老實實坐在那,乖順得如同稚兒,太後娘娘板著臉坐在他對面,光吃茶不言語。


  婁渡洲怕陛下衝自己發火,一早躲到外面去,倒是把聽琴姑姑換了來,好伺候這對天家母子。


  聽琴姑姑在楚少淵幼時便伺候他,當時楚少淵還是個牙牙學語的孩童,她自然聽命於小殿下的親娘皇後娘娘,這麼多年下來,同太後的感情也是極好的,在她老人家面前很能說得上話。


  這會兒見他們母子兩個僵硬不語,聽琴姑姑想了想,忙笑著勸:“娘娘有些時候沒來乾元宮,前頭水榭池塘中的荷花正是燦爛,娘娘要不要去瞧瞧?先讓陛下把政事忙完要緊。”


  薄太後扭頭掃了一眼一臉正經的楚少淵,見他御案上壓了好幾摞折子,便就又有些心軟:“有些時候沒同你說話,今日便勞煩你陪著我去賞景。”


  聽琴姑姑笑得臉都紅了:“哎呦,這可是臣的榮幸,多謝娘娘賞臉呢。”


  薄太後又去看楚少淵,衝著他冷哼一聲,便被聽琴扶著起身,一起往水榭行去。


  等她的身影消失不見,楚少淵才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甭管多大歲數,兒子都怕娘,實在在是真理。


  見太後走了,這母子倆也沒吵,婁渡洲才又重新在御書房外面探頭探腦,臉上生生笑出了菊花。


  “陛下,可要打扇?”婁渡洲諂媚地問。


  楚少淵掃他一眼,也冷哼一聲:“別以為朕不知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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