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藏族小姑娘揪了揪自己的麻花辮,轉過身,腿一跨,騎上三輪車眉開眼笑地開走了。
不多時,姑娘和電動三輪的背影便從營區大門外消失。
掃雪的顧學超見央拉走遠後,才松了口,拎著掃帚走過來,一臉的窘迫無法。他遲疑好半晌,終於支吾著開口,抱歉道:“不好意思啊鄭隊,小許同志,這小丫頭腦子裡缺筋少弦,你們別和她一般見識。”
“哪有。”許芳菲眸子亮晶晶的,語氣真誠:“我覺得央拉很好,很可愛。”
顧學超聽見央拉被誇獎,眼底的喜色和笑意藏都藏不住。他嘴角很輕微地勾了勾,撓頭笑:“你們不生她的氣就好。”
顧學超繼續掃雪去了。
許芳菲在走廊上站了會兒,轉頭望向鄭西野,有點好奇地問:“鄭西野同志,你在這邊待了這麼長日子,有沒有遇到過當地女孩兒跟你告白呀?”
鄭西野沒什麼表情地看著遠處,靜默兩秒,回答:“有啊。”
他稍頓,格外風輕雲淡地補充:“不過也沒多少,不超過十個吧。”
許芳菲愕然地瞪大眼:“這麼多?”
鄭西野側目,挑挑眉毛:“以你男人的長相身材,十個就算多嗎。”
“……”
許芳菲被嗆了下,心道這是個什麼奇葩自戀狂。
她無語幾秒,又小聲嘀咕著吐槽:“不過也是。在木石溝住小旅館,都能遇到遊客大美女找你要微信,你啊,招蜂引蝶也不是一兩天了。”
鄭西野黑眸直勾勾盯著她看,眼神裡饒有興味:“吃醋了?不開心?”
“這有什麼好不開心的。”許芳菲無所謂地聳聳肩,語調自然:“那麼多女孩子喜歡你,其實也側面反映出我眼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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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西野好笑,輕嗤著回了句:“你這心態挺好啊。”
“你不覺得自己應該學習一下我的好心態嗎?”
許芳菲自動忽略他的陰陽怪氣,笑盈盈地說:“別這麼愛吃醋。你看,你出個任務都能招來十個桃花,我要是像你一樣,成天氣都氣飽了。”
鄭西野啼笑皆非,看四下沒其它人,伸手在她小耳朵上輕輕一擰,壓著嗓子說:“我說十個你還真信?我出任務,成天在無人區蹲著,能看見的母的,除了母藏羚羊就是母狼母兔母牦牛,我上哪兒找十朵桃花讓你生氣。”
許芳菲拍開他的手,眼睛瞪圓,低聲羞斥:“昨天才說好不許動手動腳,你怎麼又來了!”
鄭西野拍拍她的腦袋,柔聲道:“好了。進屋休息吧。”
許芳菲笑說:“晚安,鄭隊。”
鄭西野輕勾嘴角:“晚安,小許同志。”
許芳菲轉身,準備進屋。忽的,鄭西野在背後將她叫住,喚道:“崽崽。”
許芳菲步子一頓,回過頭看他:“還有什麼事?”
鄭西野囑咐:“來高原的前七天,盡量不要洗澡也不要洗頭,克服一下。一定不要感冒,知道嗎?”
許芳菲思忖須臾,點點頭:“嗯,我記住了。”
*
雲城京華醫院。
雲城京華醫院是全雲城最好的私立醫院,王牌科室兒科更是在全國、乃至整個東南亞地區都頗有名氣,名醫薈萃,醫術高明,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這裡收費高昂,醫院給患者們使用的藥物大部分都是暫未納入醫保的進口藥品,令大部分普通家庭望而卻步。
專為整個東南亞的富豪家庭解決孩子的疑難雜症。
晚上九點多,心理健康輔助治療室的燈光終於熄滅。大門開啟,身著卡通便裝的年輕醫生走出屋子,呼出一口氣。
簡單與等候在外的兩位家長,交流完孩子的病情後,他獨自回到辦公室。
水聲哗啦啦。
口罩一側掛耳松脫,另一側還懶耷耷懸在耳邊,醫生垂著眸安靜洗手,面前的鏡子裡映出一張英俊秀氣的臉龐,雙眸深邃,唇色微紅。
手洗完。
他將水龍頭擰上,抽出一張擦手巾擦拭手上的水跡。突的,他察覺到什麼,微皺眉,猛然抬頭望向眼前的鏡子。
鏡面反射出屋內景象。
偌大的兒童心理科醫生獨立辦公室,內部幹淨整潔,牆面以彩色卡通圖案做裝飾,十分的可愛溫馨。然而,與清新童趣的環境格格不入的,是一個坐在辦公桌後面的女人。
黑長發,黑色修身長裙,黑色墨鏡,整個人的氣質幹練而沉冷,像極了從地獄裡開出的黑色大麗花。
對上鏡中男醫生探究警惕的目光,女人墨鏡下的紅唇微微勾起,朝他很溫和地笑了下。
女人嗓音很好聽,低沉魅惑,柔聲說:“晚上好呀,趙先生。”
幾秒的慌亂之後,趙書逸很快便鎮定下來。他也笑了下,禮貌問道:“你好,請問你是哪位小朋友的家長,想了解些什麼?”
唐玉十根手指合在一起,漫不經心地敲敲嘴唇,墨鏡後的視線直勾勾盯著趙書逸。
兩秒後,她忽然說:“趙先生應該還喜歡著許芳菲吧?”
聞言,趙書逸臉色微凝,唇角的弧度平下來。他冷冷地問:“你到底是誰,想幹什麼?”
唐玉輕笑幾聲,隨手往辦公桌上扔了一個U盤。
趙書逸不解:“這是什麼?”
唐玉說:“你和金小瑤翻雲覆雨的視頻。”
趙書逸:“……”
仿佛是回憶起了什麼極其惡心的事,趙書逸眸光劇震,修長的雙手在身側收攏,死死握成了拳。
唐玉慢悠悠地說:“你上高中那會兒,這個叫金小瑤的女生瘋狂追求你,被你拒絕了很多次之後,她氣不過,不甘心,所以在高三畢業那年給你下了點兒藥,導致你神思錯亂。你在精神狀態極不清楚的情況下,把她當成了許芳菲,和她有了一晚。從那之後,她就發現了你不為人知的另一面,錄下了你的露臉視頻,以此威脅你。這些年來,金小瑤不僅找你要錢要好處,還要你陪她睡覺。”
趙書逸:“住口!”
趙書逸眼底閃過慌亂,竭力鎮定下來,穩住顫抖的手,拿起內線電話飛快撥出一個鍵。
接通後,他嗓音如冰,道:“安保快點來我辦公室。”
然而,還沒等趙書逸把話說完,對面保安室已經掛斷了電話。隻餘下嘟嘟一陣盲音。
趙書逸:“……”
辦公桌後的唐玉饒有興味地彎起唇,笑著說:“趙先生,你的視頻我已經看過了,很精彩。真沒想到,看起來這麼文質彬彬又斯文的新秀兒童心理學醫生,居然有那種奇怪的性癖,真讓我大開眼界呢。”
“你給我閉嘴!我、我沒有……我是被藥物控制了,我不是,我不是那種人!”
趙書逸慌張又憤怒,目眦欲裂,情緒已瀕臨崩潰的邊緣:“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想幹什麼!”
唐玉淡淡地說:“金小瑤我已經幫你擺平了,從今以後,她不會再騷擾你。那個視頻的底片我也拿到了,就在這份U盤裡。”
趙書逸驀的愣住,眉心深擰:“無緣無故,你為什麼幫我?”
唐玉柔聲:“當然是想跟趙先生交朋友。這是我的誠意。”
趙書逸滿目戒備:“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朋友之間,自然應該禮尚往來。”唐玉很平和地笑了下,揚揚眉:“你幫我找到你的老同學許芳菲,向她問點東西,我不僅可以幫你毀掉視頻底片,還可以另外送你一份大謝禮。趙先生意下如何?”
趙書逸思忖須臾,眉宇間的神色便漠然幾分。他半帶譏諷地開口,說道:“我同學許芳菲是個軍人,你突然出現,要我幫你問東西,恐怕是想竊取什麼國家機密吧。”
唐玉眸光一亮,揚手打了個響指,笑容愈發愉悅:“趙先生不愧是心理學界和醫學界的雙料新貴,我就喜歡和聰明人交朋友。”
趙書逸冷聲:“可惜你找錯人了。我是個中國人,絕對不會做這種背信棄義的事。”
“別把話說死嘛。”
唐玉從辦公椅上站起身,踩著高跟鞋緩慢走到趙書逸身旁,纖纖五指撫上他的肩膀,紅唇貼近他耳畔,柔聲說:“不如你先聽一聽,我的謝禮是什麼?”
趙書逸冷臉寒眼,絲毫不為所動。
唐玉輕輕地說:“我幫你得到許芳菲,怎麼樣?”
趙書逸瞳孔突的一顫。
唐玉:“你喜歡了許芳菲這麼多年,真的甘心把那小姑娘拱手讓人?嘖嘖,論長相論前途,你沒有哪裡比鄭西野差,憑什麼就這樣把喜歡的女人讓給他呀?”
趙書逸閉上眼:“感情的事勉強不來,我是喜歡她,喜歡了她很多年。但是我不一定要得到她,隻要她幸福快樂,我就滿足了。”
唐玉噗嗤一聲笑出來:“趙先生,她和你在一起過嗎?沒有吧。”
趙書逸無言。
唐玉繼續:“她都沒有和你在一起過,你怎麼知道,她跟你在一起就不會幸福?”
趙書逸眼睛猛地睜開,眼神復雜,依然沒說話。
“和我交朋友,趙先生,我幫你得到許芳菲。”耳畔,女人的嗓音性感沙啞,仿佛神話裡誘人墮入地獄的美杜莎般,“我們女孩子,心是跟著身體走的。我可以讓她乖乖聽你的話,任你予取予求,為所欲為。”
趙書逸緩慢眯起眼:“什麼意思?”
唐玉笑著垂眸,從自己的Birkin裡取出一個裝著透明液體的玻璃藥管,舉高,轉動手腕搖晃兩下,道:“這是我們東南亞實驗室最新研制出來的藥,隻要你讓許芳菲吃了,她就會很聽話。”
趙書逸對此嗤之以鼻,不屑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是誰,具體想幹什麼,不過你們的行徑也真夠卑劣的。”
唐玉像是聽見什麼天大的笑話,揚起眉峰,意味深長道:“趙先生,可真是正人君子啊。”
趙書逸凜目:“你幫了我,這次我會不報警也會不聲張。但是想要我當賣國賊,做夢。”
唐玉微笑:“趙先生,所謂的民族大義都是抽象的,虛無縹緲,看不見摸不著。我們活在世界上,最真實的,是自己過得好。”
趙書逸別過頭去:“你走吧。”
“總之,東西我放這兒了。”唐玉彎腰,將藥管放在了辦公桌上,慢條斯理道:“另外,我的手機號在你左手第二個抽屜裡。趙先生之後如果有什麼想法,歡迎隨時跟我聯系。”
說完,唐玉便拎起包,大大方方地走了。
辦公室門開啟又關上。
趙書逸邁開長腿走到辦公桌前,垂了眸,面無表情,拿起桌上那瓶透明藥管打量。幾秒種後,他回想起今晚那個神秘女人的所有話,隻感到荒誕又可笑,準備將藥管子扔進垃圾桶。
然而,手懸空在垃圾桶上方,他動作又停住了。
遲疑良久。
趙書逸定定神,將藥管收起,放進了辦公桌的抽屜裡。
*
從住院樓醫生辦公室離開口,唐玉徑直到了京華醫院大門口。
天空飛落雨絲,陰雨綿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