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覺得有點奇怪,反問秦宇:“你幹嘛這樣問?”
“打從你下車,鄭隊眼神就沒從你身上離開過。”秦宇八卦地努努下巴,頗為好奇:“瞧,跟白陸說話的時候都還在瞧你。”
“……”許芳菲無言以對。
幾人在木石溝找了家條件好點兒的小旅館住下。
說是條件好,其實也隻是有空調,有公用熱水,提供餐食而已,每個房間的洗手間小得可憐,人蹲下去上廁所,腦袋都能抵住前面的牆。
吃完晚飯,許芳菲困乏得很,回自己房間蒙頭大睡。等她醒來時,時間已將近晚上的十點。
她心裡生生一驚,不敢再耽擱,趕緊翻出牙刷臉盆,抱在懷裡,去外面的公用熱水區洗漱。
小旅館院子裡沒燈,周圍黑乎乎一片,隱約能聽見高原地區呼嘯的雪風。
她裹緊脖子上的厚圍巾,垂著腦袋往前走。
突的,手腕一緊,被一股大力拽過去摁到牆上。
許芳菲被嚇到,心跳如雷,愕然地瞪大了眼睛。與此同時,她聞到一股熟悉清冽的男性氣息,沾染著雪地的風霜寒意,愈顯凜然。
再然後,低沉嗓音在耳畔響起,輕描淡寫幾個字,聽不出喜怒。
鄭西野唇緊壓在她耳朵邊上,問她:“不熟?”
許芳菲臉一下通紅。
“你十八歲那會兒我執行任務,拼死拼活拿命護著你,你上軍校之後我當你指導員,手把手教你拼組槍支,肉貼肉教你打靶格鬥,我走之前還趴我身上種草莓,種了足足二十個。”鄭西野輕嗤,“小許同志,你確定這叫不熟?”
許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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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夜深人靜,木石溝的雪風刮在人臉上,飕飕地疼。可許芳菲這會兒已經完全沒覺得冷了。
她又是棉服外套又是大圍巾,身上衣物的本就厚實,再被鄭西野高大的身軀扣在懷裡,掙不開躲不掉,頓覺脊背發汗,耳根子都跟著紅了個透。
“鄭西野,你幹什麼?規矩一點。”許芳菲很慌張。
聽包車司機說,木石溝往前十四公裡有一個小眾景區,叫“瑪吉之鏡”,是一片被雪山包圍的鹽湖,水質澄澈風景如畫,非常的漂亮。遊客們雖然不會專程跑到這裡看鹽湖,但這條公路是自駕入藏的通道之一,很多人都會順道拍拍照打個卡。
因此,這個小旅館除了她和她的三位男同事外,還有好幾名自駕遊途中打尖兒歇腳的外地人。
他這樣堂而皇之把她堵在院子裡,萬一被其他人撞見可怎麼辦?
然而,相較於許芳菲的雙頰緋紅緊張失措,禁錮她的漂亮混蛋,臉皮厚得仿佛城牆轉拐。
聽完她的話,鄭西野眉峰略微抬了下,淡淡地道:“抓個手也算不規矩?”
許芳菲說:“怎麼不算。”
鄭西野輕嗤:“勸你一句,對我的要求別那麼高,我沒親你嘴就不錯了。”
“……”許芳菲臉蛋更燙,眼神不安地左顧右盼。
還好,大概是天氣太冷的原因,深夜的旅館院子漆黑而安靜,鴉默雀靜。隻有三層高的小樓房亮著幾戶燈光,依稀傳出幾不可聞的交談聲。
確定周圍沒有第三個人後,許芳菲懸著的心才落回肚裡幾分。
她視線收回來,重新落在這個漂亮的壞種混蛋臉上,壓低聲羞斥:“我警告你,我還在生氣,你敢耍流氓我就敢揍你。”
鄭西野在她耳邊,低聲很平靜地問:“問題是,什麼叫耍流氓。”
許芳菲:“。”
男人薄唇微張,用最輕的力道含了口她的耳垂:“你教教我?”
許芳菲被他咬得一抖,門牙齒尖無意識抵住下嘴唇,又羞又氣。想打人,但一隻手被他鉗著,另一隻手又抱著牙刷洗臉盆,隻剩兩條腿能活動。
情急之下,飛起一腳就朝對面踢過去。
鄭西野餘光瞥見,長腿迅速往左側一抬,不費吹灰之力便將這一攻勢瓦解,把姑娘的右腿牢牢壓回原位,限制得她動彈不得。
鄭西野沉聲問:“小沒良心的。你往哪兒踢呢?”
許芳菲特別慶幸周圍黑燈瞎火的環境,能完美遮掩住她臉上的朵朵紅雲。
於是她靜了兩秒,硬著頭皮勇敢回懟:“對待你這種厚臉皮流氓,當然哪兒最疼就往哪兒踢。”
聞言,鄭西野怄得笑出一聲:“可以啊,許芳菲。翅膀硬了,脾氣和膽子也跟著大了。”
說話的同時,他唇從她耳垂緩慢挪移,貼著她的皮膚慢悠悠滑過,略微拉開幾寸距離,垂眸直勾勾地瞧她,沉聲繼續:“左一口鄭西野右一口臭流氓,一腳踢過來恨不能廢了我。幾個意思啊小崽子?”
許芳菲還在努力扭身子,試圖從他的指掌間脫身,支吾答:“沒幾個意思,就是想擺明我的態度。”
“你的什麼態度。”
鄭西野盯著她,胳膊下勁兒把她摟得更緊,語氣不善:“吵個架就六親不認,連老公都不要了的態度?”
“喂,你別亂給我扣帽子。”許芳菲一聽他這說法,想也不想便瞪大了眼睛,出聲反駁:“我隻是覺得我們的問題還沒解決,不能稀裡糊塗……抱幾下親幾下,就草率和好。”
說著,她鼓了鼓腮幫,格外鄭重地強調:“我可沒有不要你。”
鄭西野寫滿不爽的臉色這才緩和了點兒,冷哼著低下頭,親親她的小鼻尖,柔聲發牢騷:“我發現你這姑娘,人長得乖乖軟軟,有時候脾氣還挺倔。又倔又硬,跟顆小石頭一樣。”
女孩子都是心軟動物,喜歡的人態度溫和地說幾句話,再大的火也能撲滅大半。
加上又分開了將近兩個月,許芳菲在雲城時就天天做夢夢見鄭西野,此刻見了面,她看他一眼便覺滿心歡喜,直想往他懷裡鑽。這個情境下再要裝冷漠,她是真裝不動了。
許芳菲在心裡啐了聲自己“沒出息”,然後便不受控制,握住了鄭西野扶在她腰上的手。
隆冬時節的昆侖,冷得人牙齒打顫,紫外線強度卻又極強。此地之寒苦,風似劍刃,雪如鬼刀,連太陽都不能用“溫暖”來形容。
男人骨節分明的指掌,依然修勁而有力,但表面的皮膚卻明顯比以前糙了許多。
她細嫩的指尖撫過他的手背,指腹,指關節,觸及到的是越來越硬的薄繭,和人皮皴裂前的細小幹紋。
許芳菲五指收攏,心疼地握緊他的右手,有點別扭地輕聲問:“你過來這段時間,每天應該都很忙吧?”
鄭西野抬眉,應得不鹹不淡:“難得啊。終於想起來關心一下你男人了。”
許芳菲無語了,修剪光整的指甲陷進他掌心,卯足力氣一掐:“你再貧,信不信我真的不理你。”
鄭西野唇角勾了勾,逮住她的小爪子送到唇邊輕輕一吻,答道:“前些日子忙。後面遇到了一些問題,這幾天都在等你們單位的技術支援,順便休整。”
許芳菲點點頭,然後掙開被他親來啃去的手,順勢舉高去捏他的下巴,正色道:“休整肯定比較闲。所以你走之前我讓你思考的事,你想得怎麼樣了?”
鄭西野淡淡道:“差不多了。”
許芳菲明顯不太相信,眯眼質疑:“真的嗎。”
許芳菲又問:“然後呢。你想得差不多了,結論是什麼?”
鄭西野:“這兒又黑又冷的,你覺得適合聊天談心?”
許芳菲嘟嘴。
“好了,你快洗漱。”鄭西野指尖戳了戳她的松鼠腮幫,露出一個溫和而寵溺笑,柔聲說:“友情提示,這些地方的熱水是稀缺資源,是不可能24小時提供的。”
初來乍到的許芳菲驚了個呆:“啊?”
“木石溝這一片我熟得很,大部分旅館都是晚上10點斷熱水。”
鄭西野說著,松開小姑娘的細腰,順手把她抱著的臉盆牙杯接過來,擰開水龍頭盛熱水,淡聲續道:“這家店提供熱水的時間長一些,但是也會斷,能供到23點是極限。”
許芳菲趕緊捋高袖子看手表,驚呼:“呀,都十點半多了。”
她邊說邊摘下圍巾掛一旁,把兩邊袖子挽高,又用手腕上的黑色發繩將披散的黑發綁成馬尾。
牙杯和臉盆的熱水都已經接好。
鄭西野用手背試了下水溫,緊接著便將牙杯遞給她,說:“溫度正合適,不用兌冷水。”
許芳菲擠完牙膏,將牙刷塞進嘴巴裡,刷著牙彎起唇,含含糊糊地回了個“謝謝”,接著便認真洗漱起來。
鄭西野兩手插進軍褲的褲兜,身子懶洋洋往旁邊的牆上一靠,就那麼耷拉著眼皮安安靜靜地瞧著她。
隻見小姑娘彎著腰站在公用水槽前,小手握住牙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牙刷頭在她嘴巴裡東戳西戳,兩邊臉頰時不時就會鼓起一個可愛的小包。
驀的,鄭西野眸色微深。
腦海中鬼使神差,想起那天在他家的浴室,女孩嬌小的身子跪在他身前。當時,他怕瓷磚地面她膝蓋硌得疼,還專程給她鋪了一塊軟墊。
崽子白皙的臉蛋子羞得通紅,笨拙又專注地雙手運作。
他被她妖媚美豔又楚楚可憐的模樣激得不行,二十分鍾不到就交了差。
小崽崽全身髒兮兮,被那陣仗嚇得差點哭出來。
最後,他有點尷尬又有點好笑,耐著性子把姑娘抱進懷裡,又親又吻地哄了好久,才把人給哄好……
一陣夜風裹著雪沫子吹過來。
鄭西野一剎回神,幹咳了聲清清嗓子,別過頭,眼睛也從姑娘身上移開,看向別處。
心頭不免有點兒懊惱。
出來兩個月,他在這邊起早貪黑忙工作,一天到晚陪著他的除了幾個隊友,就是一望無垠的皑皑雪景。按理說,他一個血氣方剛正值壯年的小伙子,又有個那麼嬌那麼漂亮的女朋友,多多少少都應該有點兒生理上的悸動。
可鄭西野還真沒有。
他隻要手上有活,心裡就揣了事,一旦投入工作便能徹底沉下去,這也是他多年來執行任務效率奇高的原因。專注力極強,心無旁騖。
然而這種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與專注力,在下午看到許芳菲的第一眼,冰消土崩。
或許是因為最近的休整讓緊繃的神經放松了,或許是因為這兩天昆侖的陽光忽然變得溫柔了。
又或許是單純因為,他的小崽子終於如她所願,進入了這些年他馳騁翱翔的禁區。
鄭西野的內心格外熱烈而躁動。
這是他的隱秘。光輝榮耀的隱秘,一輩子不會為任何人知曉的隱秘。
可是她來了。
義無反顧、英勇無畏地來到了他身邊,即將親眼見證他在這片雪域高原栽種的所有果實,領悟他作為一名軍人、默默無聞為國家百姓付出的一切。
鄭西野是自豪的,是快樂的,是激昂的。
他覺得自己得緩一緩。至少接到她的第一天,他得和她保持一下距離,來調整平復他復雜激動的心情。
否則,他怕自己被激烈的心潮影響,會做出什麼不妥的事。
如是思索著,鄭西野動了動唇,準備叮囑許芳菲,讓她洗漱完早點休息。至於之前他們在晉州吵的那場架,他後面會找機會跟她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