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你。”他答。
“……我不是很明白。”她不解地失笑。
鄭西野直勾勾盯著她,緩慢道:“那年我在喜旺街看見你,突然就明白了,我們這群人存在的意義。”
*
這天下午,許芳菲便將王珂幹事交到她手上的東西,原封不動交給了狼牙大隊這邊的對接幹事張晨。
交接工作完成後,她懸著的心總算落下,當即便給王珂回了一通軍線電話,說:“王幹事,東西我已經交到狼牙這邊了。您放心。”
“好好好!”電話裡,王珂朝許芳菲連聲道謝,“謝謝你小許,辛苦你跑這一趟了。”
許芳菲笑:“王幹事您客氣了。對了,請問這邊還有其他事情嗎,我是需要立刻回來,還是要在晉州再待幾天?”
王珂思索數秒,說:“再待幾天吧。這些資料還要交到上面統一匯總錄檔,到時候如果檢查出來誰的報名表有問題,咱們還得派人去取,麻煩得很。你跟那邊的幹事多溝通,一有問題,及時處理。”
許芳菲:“好的。”
掛斷電話,她拍著心口抿嘴笑,暗暗呼出一口氣。
張晨幹事在旁邊打量著這個雲城來的漂亮小姑娘,試探問:“怎麼樣,是不是建議你多留幾天?”
許芳菲點點頭。
“我猜都是。”張晨臉上綻開笑意,“過來交資料的單位,都會讓出差幹部多留幾天,以免出現什麼紕漏。”
許芳菲:“嗯。”
“行,走吧。我帶你去招待所辦個登記。”張晨邊說邊比了個請,領著許芳菲往辦公樓外面走,又續道,“最近過來咱們這兒出差的同志多。你運氣還算好的,招待所剛好還剩最後一間房,再晚點兒,你就隻能自己上外面住酒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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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牙大隊的營區佔地面積極廣,肅穆莊嚴,內部分為工作區和生活區兩大部分,以一道鐵門阻隔。工作區有辦公樓、食堂、靶場、訓練場、健身房等,生活區則是單身幹部宿舍樓以及軍屬家屬院。
招待所這個建築,好巧不巧,剛好在這兩個區域的正中間。
幫許芳菲辦理好入住後,張晨幹事又熱絡道:“許芳菲同志,你過來出差,每天吃飯那些可以在咱們單位的食堂吃,直接刷我的卡就行。”
許芳菲朝他感激地笑:“謝謝你,張幹事。”
“謝啥啊,來者是客,我負責和你對接,當然得把你照顧好。”張晨又說,“你要是在這邊待的時間長,等周末了我還能陪你出去轉轉,晉州也是幾朝古都,光市區裡的景點就不少。”
狼牙大隊的這個幹事,實在是熱情好客得過了頭。
左一句要幫她刷飯卡,右一句要帶她遊玩晉州,絮絮叨叨,令許芳菲很有幾分招架不住。
回到招待所房間,許芳菲耳根總算落個清淨。
環顧四周,這間屋子陳設簡單,明窗幾淨,除洗手間外,室內隻有一張書桌,兩張單人床,和一臺大一匹空調。
許芳菲在靠著床沿坐下,然後便掏出手機,給鄭西野發微信。
許芳菲:嘰。
對方秒回:住進招待所了?
許芳菲:嗯。
鄭西野:哪個房號。
許芳菲:309。
“……”回復完房號,許芳菲又皺了下眉,遲疑地繼續敲字:【你在你宿舍裡嗎?那個,你等天黑以後再來給我送箱子吧。】
鄭西野:為什麼。
許芳菲:……現還是大白天,營區裡到處都是人,你突然跑招待所來,實在是太明顯了。
許芳菲:鄭西野同志,別忘了我們現在是地下戀,要保密的。【噓】【噓】
這條消息發過去,遲遲未再有回復。
……咦?
人呢?難道忙去了?
許芳菲抱著手機迷茫地眨了眨眼。五分鍾後,對面依然無回音。
她皺起眉,指尖戳進通訊錄,準備給鄭西野打個電話。熟料這時,一陣敲門聲卻響起來,砰砰。
許芳菲訝異,龜速起身打開門。
沒回她消息的男人,此刻身上的軍裝筆挺如畫,臉色清冷端方,出現在她的眼前。手邊還擺著她的米白色小行李箱。
許芳菲:“……?!”
許芳菲愕然地捂住了嘴。萬萬沒想到,這位她的地下戀男朋友大佬,竟會如此堂而皇之直接衝過來。
震驚隻在三秒之間。第四秒的時候,許芳菲驀的回魂。她嗖一下探出腦袋左右看看,確定招待所走廊沒有第三個人後,才一把捉住男人的胳膊,將他拽進了屋。
砰一聲關門。
半秒後,想起行李箱還沒拿,又嗖的伸出手抓回行李箱,再砰一聲關門。
鄭西野面容沉靜,將軍帽摘下,丟在一旁,嫌秋季常服有點兒熱,又隨手將軍裝襯衣的領帶扯松些許。
抬起眼皮看旁邊。
他的小姑娘臉蛋上滿是心虛,衝到窗戶前左右張望,然後刷一聲將窗簾拉攏,遮得嚴嚴實實。跟做賊似的。
“你怎麼就這樣來了?”
拉好窗戶,許芳菲才像放心了點。她拍著心口,小聲道:“不是告訴你大白天很顯眼,讓你晚上過來嗎。”
“還不許我來。”鄭西野涼聲,語調裡隱隱透出幾分不滿,“我看姓張那小子眼睛都快長到你身上了。”
許芳菲聞言,哭笑不得,道:“教導員同志,你又在吃什麼飛醋。你就因為這個所以突然跑來了?”
鄭西野靜了靜,回話:“等下要開會。我回辦公樓正好要路過招待所,就想順道把箱子給你拿過來。”
許芳菲狐疑:“你不是還剩兩天假期嗎?休假期間,就算住在宿舍裡,也不用開會才對。”
鄭西野:“上頭提前把我召回了。”
聞言,許芳菲心中驟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她隱約猜到什麼,頓了足足五秒鍾,才問:“又有任務?”
鄭西野:“嗯。”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答案。
許芳菲垂了眼簾,濃密的睫毛掩去她眼底深處的惆悵與不安。這一刻,她心中的某些想法愈發堅定。
靜默須臾,等許芳菲再開口時,神態語氣便皆恢復如常。
她朝鄭西野笑了下,說:“好的。我知道了。”
鄭西野的黑眸安靜深沉,注視著她,一時沒有出聲。
“喂,你這是什麼眼神?”許芳菲上前幾步,伸手在他眼前揮揮,臉色俏皮而陽光,“不是說還要開會,去啊。”
鄭西野仍不語。
許芳菲有點奇怪,動了動唇想繼續催促,對面的男人卻忽然有了動作。
他伸出雙臂,用力將她擁入了懷中。
毫無徵兆,感受到鄭西野軍裝冷冽溫度的剎那,許芳菲鼻尖一澀便湿了眼眶。
她緩緩抬起雙手,也抱住了他。
許芳菲努力將淚水憋回去,忍住哽咽,語調盡量松快:“這次去多久?”
“可能兩三個月,可能大半年。”鄭西野回答。
“嗯。”許芳菲彎起唇,手掌探上去,輕撫過他的臉頰,柔聲:“我的阿野,一定要平安順利呀。”
*
回到晉州,收了假,鄭西野便回歸到他正常的工作狀態,忙碌,緊迫,緊鑼密鼓,爭分奪秒,幾乎沒有任何闲暇時間。
許芳菲知道他在做任務前的各項準備工作。她理解支持,從不會主動去打擾他。
她每天的生活很單一。
早上起床第一件事,換好軍裝,第二件事,詢問張晨幹事上級有沒有新指示。剩餘的時間,她會在狼牙大隊的營區獨自遛彎。
她經過靶場,經過訓練場,經過食堂,經過辦公樓。遙望每一顆大樹,欣賞每一朵小花,吹每個時刻的風,看頭頂的每一片雲。
她將自己沉浸在這方世界。
這方鄭西野孤軍奮戰,苦熬堅守了近十年的世界。
與此同時,許芳菲也在焦急等待狼牙大隊筆試的通知。她心潮前所未有的澎湃,熱烈地期盼,期盼著能通過自己的努力,進入狼牙,成為鄭西野真正意義上的戰友,與他並肩同行。
然而,鄭西野臨走前的那個傍晚,梁雪的一通電話,直接將許芳菲的所有期盼打入谷底。
“菲菲,信息已經全部匯總完了,我們這兒沒有看到你的報名表。”
電話裡,梁雪感到極其困惑。她告訴許芳菲,今年的初篩報名已經截止,自己翻來覆去找遍了所有單位的報名表,確信沒看到許芳菲的名字。
掛斷電話的前幾秒,許芳菲還有點沒反應過來。她無助,混亂,而又迷茫,完全慌了神,第一個反應便是要去問狼牙大隊的幹事張晨,是否將她的報名表遺漏。
恍恍惚惚衝出房間門,一個沒留神,在招待所的走廊上,與一道高大身影迎面相撞。
“對、對不起……”許芳菲滿腦子都是自己的報名表,頭都沒抬,匆匆道完歉便準備離去。
可前腳剛邁出,手腕便被一股力道鉗住。
許芳菲懵懵地回過頭。
鄭西野一身軍裝,風塵僕僕,是趕在出發前來見他的小姑娘最後一面。看出她神色倉皇焦灼,他心都跟著揪起來,皺眉輕聲問:“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教導員……”
看見他,許芳菲強築的情緒之牆終於潰堤,毫無保留地袒露出自己最脆弱也最真實的一面。她像個丟失了重要禮物的小朋友,緊緊捉住了他的衣袖,慌亂道:“我報名了今年狼牙的選拔,可是我的報名表不見了。”
然而,鄭西野給出的答案,令許芳菲始料不及。
他先是垂著眸,眼神復雜地凝視了她片刻,繼而便開口,非常平緩地說:“初篩的所有人員,都要經我的手。你的報名表,是我抽出來的。”
許芳菲怔住,震驚得甚至口齒不暢:“為、為什麼?”
鄭西野低低嘆了口氣,牽起她的手,將她帶回招待所房間。
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