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江源情緒越來越失控,竟直接從桌子上站起身,要給許芳菲下跪。
咖啡廳人來人往。
一個大男人就這樣痛哭流涕地杵在這兒,著實是引人注目。
許芳菲又無語又尷尬,怕他真的要磕頭,隻能先使出權宜之計,阻攔道:“行了你先別哭了,坐下,把眼淚擦幹淨。咱們再聊一聊。”
江源登時身形一滯,欣喜地抬起頭,說:“你真願意幫我?”
這時,服務生端著兩杯咖啡走了過來,放到桌上,介紹說:“這是我們店的新品,烏龍拿鐵,二位請慢用。”
江源見狀,連忙端起其中一杯,殷殷切切遞到許芳菲跟前,弓著腰滿臉討好地說:“許芳菲,高中那會兒我就知道你人善良,心眼兒好,看在咱們同窗這麼多年的份上,求你你幫我這一把,我和露露的幸福就全靠你了!”
許芳菲被架在臺上下不來,隻能接過咖啡放在自己面前,道:“你先坐下。”
江源不露痕跡掃了眼那杯咖啡,“欸”了一聲,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
許芳菲垂眸陷入思考,隨手拿起勺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攪著咖啡液,沉吟道:“你讓我想一想。”
江源笑笑,說:“沒事兒。你喝點咖啡,慢慢想,慢慢考慮。”
兩人這廂正僵持著。
忽的,許芳菲聽見一陣腳步聲從她身後方向傳來,步伐沉穩,不緊不慢,頗有幾分耳熟。
許芳菲怔住,還沒反應過來,再一抬頭,眼前已出現一道高大颀長的身影。對方面上的神色散漫而隨意,視線漫不經心,依次掃過她、她面前的咖啡,最後落向對面的江源。
江源也被突然冒出來的不速之客給弄懵了。
他茫然地看許芳菲:“許芳菲,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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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老同學是吧。”鄭西野涼涼一彎唇,“我是許芳菲的男朋友,姓鄭。”
此人氣場凌冽,渾身的氣度雍容沉靜不怒自威,尤其那雙眼睛,目光沉沉攝人,壓迫感強烈到無法忽視。
短短一息光景,江源心思百轉,已經猜到這人的身份,當即溫和道:“你好你好。我正和許芳菲敘舊呢,鄭先生請坐。”
鄭西野也不客氣,隨手拖開椅子,彎了腰大剌剌便坐下來,安安靜靜地盯著江源看。
江源讓這視線瞧得冷汗涔涔,心虛地笑,詢問:“鄭先生喝點什麼?”
“我不喜歡喝咖啡。”鄭西野說,“白水就好。”
“嗯,行。”江源僵硬地點點頭。
這時,許芳菲伸出幾根手指,輕輕扯了扯鄭西野的衣角,小聲問他:“你不是說兩點嗎。怎麼這麼快?”
鄭西野風輕雲淡地說:“想到要見你,歸心似箭,一腳油門就轟回來了。”
“……”許芳菲兩腮浮起紅霞,扯他衣角的手指微用力,掐了他一下。
兩人眼神在半空中迂回來往,親昵得旁若無人。
江源有點不自在地摸了摸腦門兒。
這時,許芳菲餘光裡看見什麼,柔聲開口,提醒道:“江源,你腳上的鞋帶散了。”
“哦。”江源低頭往腳下看一眼,彎腰系鞋帶。
系完,他重新直起身子。
瞧見桌子對面,年輕女孩兒端起咖啡杯緩緩喝了一口,仍是笑顏清淡的模樣。
江源心髒猛地一沉,雙手握了下拳,一陣無措。隻好低下頭,掩飾慌張般,猛灌大一口自己面前的咖啡。
半晌,咖啡廳門口忽然響起一陣騷動,幾名穿制服的刑警冷著臉踏步入內,徑直走到了10號桌前。
許芳菲露出微笑,平和地問道:“各位警官,有什麼事嗎?”
帶隊的中年刑警面無表情,說:“我們接到群眾舉報,這裡有人吸食毒品。請三位跟我們走一趟。”
第67章
時值周末,盛泉廣場這一片客流量巨大,幾名警察的出現,引得周圍人全都好奇地往這兒瞧。喝咖啡的放下了杯子,聊天吹牛的閉上了嘴巴,就連咖啡廳外面的路人,也忍不住暗搓搓駐足打望。
刑警這番話說完,10號桌三人的表現,倒是都較為鎮定。
江源眼底閃過一絲愧疚之色,抿抿唇,瞟了眼許芳菲。
許芳菲緩慢放下手裡的烏龍拿鐵,眼中浮起詫異,望向身旁的鄭西野。
鄭西野誰都沒看。
他臉色冷漠,仰頭喝完透明玻璃杯裡的檸檬水,將杯子隨手放下,從椅子上站起了身。
“走吧。”這語氣溫和平淡,是在對許芳菲說話。
短短幾秒,許芳菲心思百轉,已經猜出了個大概,朝鄭西野笑著點點頭,隨他一起往外走去。
兩個年輕警察跟在他們身後。
江源明顯很緊張,端起咖啡杯又喝了兩口,手指都有點兒發顫。
中年刑警居高臨下瞧著他,寒聲催促:“小伙子,請吧。”
“那個……警官。”江源仰頭露出個諂笑,說:“報警的人就是我,我是良好公民,就不用跟著去了吧。”
“不行。”刑警純粹是公事公辦的口吻,“按照規定,你也得和我們走一趟,一起做個檢查。”
江源不樂意得很,動了動唇還想說什麼,抬眸對上中年警官炯炯逼人的眼神,慫了。縮縮脖子,鹌鹑似的耷拉著腦殼,起身離去。
就這樣,沐浴著各色異樣目光,許芳菲連同鄭西野、江源一道走出藍資咖啡廳,上了停在大門口的兩輛警車。
一路緘默無言。
數分鍾後,三人被帶進了雲城禁毒總隊的辦公樓大門。
中年刑警姓於,叫於建南,是禁毒總隊的副隊長。剛踏進總隊大門口,便有不少警察笑著招呼於建南,口裡喊“於隊好”。
於建南剛毅的面容表情單一,敷衍應著大家伙的問候。快步走完長長的辦公大樓階梯,他扭頭往背後看,喚了聲:“章程。”
話音剛落,走在許芳菲旁邊的年輕警察便朗聲應了句:“師父您說。”
“我馬上還有個會。”於建南看了眼手表,微蹙眉頭,“你先跟小何一起,帶他們三個去做尿檢,看著點兒。”
章程點頭,道:“知道了師父。”
於建南神色嚴肅幾分,叮囑:“這個案子交給你了,別給我掉鏈子。”
“明白!”
交代完,於建南大步流星地離去。
章程站在原地,轉頭一瞧,目光落在兩個剛從咖啡廳帶回來的男人身上。打量兩眼,又看向三人裡唯一的一個小姑娘。
別說,這三個吸毒嫌疑人長得都相當不錯。不過,除了那姑娘水靈剔透眼神澄澈,其它兩個男的,一個眼神冷戾面色寒凜,一個吊兒郎當縮頭縮腦,還真不像什麼好人。
章程心裡暗自琢磨著,轉念又反應過來,自己身為一個人民警察,凡事都該講證據,以貌取人算怎麼回事?便清清嗓子,沉聲說:“我先帶你們去登記一下信息,然後做尿檢。”
聽了這話,許芳菲悄然扭頭看向鄭西野,壓低聲:“難怪你剛才把那麼大一杯水喝完了,就等著接受檢驗?”
鄭西野也低聲,淡淡地說:“軍警一家親嘛,當然得配合警察同志工作。”
許芳菲無話可說,沉默地跟在章程身後進入辦公室。
章程進門之後就坐到了自己的工位上,拉開抽屜,從裡面取出幾張表格樣的A4紙張,眼也不抬地說:“排隊,挨個兒來。”
江源離辦公桌最近,下意識就準備坐到章程對面。
然而,他剛彎下腰,屁股都還來得及沾座兒,椅子忽然被一隻大長腿給冷不防勾開。
“……”江源趔趄了下,差點兒摔地上,惱火地回頭看。
隻見勾走他椅子的是那姓鄭的男人。
對方臉色冷淡,隨手扣著許芳菲的肩膀往下一摁,把小姑娘摁到了椅子上,坐好。再將椅子篤悠悠往前推,抵到警察辦公桌的正前方。
看都不看他,隻冷冷丟來一句:“女士優先,不懂嗎。”
江源敢怒不敢言,隻能悻悻然地站旁邊,候著。
章程手裡的鋼筆筆尖懸在姓名欄,手往前一伸,“麻煩用一下身份證。”
許芳菲從包裡取出身份證,雙手遞過去,“給。”
章程端詳著手裡的證件,再次確認:“姓名。”
“許芳菲。”
“年齡。”
“二十二。”
章程詳細做著記錄。完成後,他將許芳菲的身份證翻了個面扣在桌上,說話時的口吻還算平和,道:“等尿檢結果出來,我再還給你。”
許芳菲沒有為難這位年輕警官,微笑著點點頭。
江源第二個做登記。最後才是鄭西野。
章程從鄭西野手裡接過身份證,垂眸端詳片刻,記錄起基本信息。完後,他按照慣例走流程,將這張身份證貼向數據庫感應區。
滴一聲。
公安局內網彈出來一頁資料。
章程餘光掃了眼,突的愣住,皺起眉,眯了眼睛細看——內網資料顯示的頁面中,關於這人的所有信息,都隻有基本的姓名、出生年月日、籍貫,以及身份證號。
其它項全是空白。
章程前兩年剛從警校畢業,半新不老,經手的案子不多,還沒遇到過這麼古怪的情況。但他想起師父於建南說過的話,如果辦案過程中遇上身份信息異常的人員,那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情況,就是這人身份信息涉密,並且密級極高。
章程靜默了會兒,視線再次看向辦公桌對面,這個叫鄭西野的青年。
鄭西野也正安安靜靜地與他對視。
幾秒後,章程眼神收回來,移動鼠標將資料頁面關閉,並且清除了查詢記錄。
他把三個嫌疑人的身份證隔開收好,站起身,從一旁的儲物櫃裡取出三隻嶄新尿檢板,說:“鄭西野,江源,你們倆跟我進男廁。”
又隨便找了個短發女警,扔了隻尿檢板過去,說:“小雨,你帶這姑娘進女廁。”
“哦,好。”短發女警放下手裡的文件資料,套上一次性手套。
許芳菲跟著女警進了女子洗手間,鄭西野和江源則跟著章程警官進了男子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