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過了半分鍾,喬慧蘭才艱難消化完閨女說的這一消息。
片刻,喬慧蘭如夢初醒,大為錯愕,當即從椅子上站起身,端起桌上的茶水杯子就朝鄭西野敬過去,連聲說:“教導員同志,哎喲,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丫頭是個悶葫蘆,回來了什麼都沒跟我說,怠慢了。”
鄭西野也立刻起身,雙手扶住茶杯,請喬慧蘭重新落座。
他隨和一笑,道:“阿姨,咱們這麼熟,您沒必要跟我這麼見外。”
吃了幾筷子菜,喬慧蘭向鄭西野詢問起許芳菲在學校裡的情況。
了解完後,喬慧蘭頓了下,這才又笑眯眯道:“阿野,既然你都說跟阿姨熟,那阿姨也就不和你繞彎子了。阿姨在軍校學習很辛苦,我家菲菲又是個女孩子,出門在外,我這個當母親的確實很掛心。阿姨想拜託你,盡可能幫阿姨關照一下菲菲,行嗎?”
“阿姨,菲菲很乖,很懂事,在學校的表現很好。”鄭西野柔聲說,“坦白說,我也很想一直照顧她,守著她,直到她畢業,但目前看來應該是不行了。”
話音落地,客廳裡又是一靜。
這一次,不隻是喬慧蘭,江敘與許芳菲也眸光微動,側目看向了鄭西野。
許芳菲十根手指輕輕握成拳,須臾,試探地開口,輕聲問:“教導員,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原單位準備召回我。”鄭西野朝她彎了彎唇,平靜地說,“再過不久,我就得走了。”
*
吃完午飯,喬慧蘭本打算留在家裡陪兩個貴客,卻接到電話,有人要訂一批紙類祭祀用品。她無法,隻好簡單交代完女兒後便匆匆出門。
與媽媽告別後,許芳菲低頭收拾起碗筷。
鄭西野和江敘同時動手幫忙,異口同聲說:“我來洗。”
許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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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芳菲額頭滑下一滴豆大的冷汗,抬頭看向兩人,正色:“我先說清楚,飯讓你們做了,要是你們再把碗搶去洗,我就再也不理你們兩個了。”
小姑娘神色嚴肅,字裡行間威脅意十足,兩個男人隻好妥協,由她去。
許芳菲抱著碗碟進了廚房,順帶反手咔擦一聲,將廚房門從裡面上鎖。
小萱也睡午覺去了。
江敘上衛生間去了。
客廳裡隻剩下鄭西野一個人。
在沙發上坐了會兒,鄭西野煙癮來了,隨手摸出煙盒敲下一根華子,捏在手裡卻不點,隻是垂著眸,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
須臾,衛生間門鎖輕響,江敘邊甩著手上的清水,邊走出來。經過沙發時,面前忽然橫出一隻大長腿,攔住他去路。
江敘視線波瀾不驚地移向腿主人。
沙發上,鄭西野玩兒著煙,懶洋洋地撩起眼皮看他,挑挑眉毛,說:“冒根煙,外邊兒聊?”
*
3棟2單元門洞旁的花壇邊上。
叮一聲。鄭西野甩開金屬打火機,將煙點燃,側身一躍坐上了花壇。煙圈混著呼吸產生的白霧緩慢升空,最終消散在空氣裡。
鄭西野沒有表情地看著頭頂藍天,忽道:“你對許芳菲有意思?”
江敘也輕跳著坐上花壇,緊挨著鄭西野身邊。聞言,他淡淡地“嗯”了一聲。
鄭西野又抽了口煙,輕嗤一聲,懶漫問:“什麼時候的事兒啊。”
“你讓我照顧許芳菲的那一年,我隔兩個晚上就會去凌城中學門口,等著她,跟著她,送她回家。”江敘靜半拍,仰頭跟鄭西野一起看天空,繼續說,“一段時間下來,我發現這是我見過最奇怪的女孩子。”
鄭西野沒吭聲。
江敘說:“我跟了她幾個月,她一次都沒有發現過我。因為她的專注力非常高,即使走在鬧市也能目不斜視。在她眼裡,除了她的目的地和目標之外,再沒有別的。”
周圍突的一靜。
片刻,鄭西野眼皮耷拉下來,食指輕掸煙灰,漫不經心道:“咱倆這關系,我直說吧。我喜歡許芳菲,這姑娘是我的人,我要定了。你趁早換座山頭,她你沒機會。”
江敘聞言,低低笑出聲。
好一會兒,他笑夠了,轉頭看向鄭西野,無奈道:“從小到大,以鄭西野你的脾氣和手段,你要的東西確實沒有得不到的。但是我提醒你一下,許芳菲是人,不是個物品,你左右不了她的思想和選擇。”
鄭西野:“你覺得她沒看上我?”
“看上了又怎麼樣。”江敘神色平靜,問他:“你跟她說清楚了?你倆確定關系了?”
一根煙抽完。鄭西野眯了眯眼睛,眸色驟寒。
江敘:“她是軍校學員,這幾年不能談戀愛,稍有差池,前途盡毀。你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你什麼都不敢做。”
鄭西野冷冷一彎唇:“彼此彼此。”
江敘:“阿野,你心知肚明,狼牙召你回去肯定不是小事。你就沒想過,萬一又像蔣家一樣耗你幾年,你讓人姑娘怎麼辦?等著你?成塊兒望夫石?”
鄭西野垂了眸,薄唇緊抿,沒有說話。
“感情的事,是緣分也有天意,幾年時間誰說得清。”江敘伸手,輕輕拍了下鄭西野的胳膊,“公平競爭怎麼樣?”
鄭西野靜了靜,點頭:“可以啊。”
鄭西野說:“要是她最後選我,我讓你當伴郎。”
江敘:“那要是選我,你給我當伴郎?”
“要是選你。”鄭西野風輕雲淡地說,“我就廢了你把她搶過來,你當伴娘。”
江敘:“……”
第54章
等許芳菲洗完碗出來的時候,鄭西野和江敘剛從單元樓外面進門洞。
走到3208門口,鄭西野不知怎麼的,忽然頓住步子,低下頭,鼻尖往自己的肩膀領口蹭了蹭。
江敘在旁邊看得心生不解,問他:“幹什麼呢。”
鄭西野面無表情:“我身上有煙味沒?”
江敘疑惑地皺了下眉,靠過去嗅兩下,說:“有點吧。怎麼?”
鄭西野便直接在門口處站定,不再往前。
江敘:“進啊。”
“煙味沒散幹淨。”鄭西野說,“站會兒等味兒消。”
江敘聞言,差點都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稀罕地挑挑眉,道:“什麼時候變這麼講究了。”
鄭西野沒什麼語氣地說:“屋裡倆小孩兒,二手煙對她們身體不好。”
“行。”江敘理了理衣服,道:“你慢慢散,我先進去了。”說完,江敘就準備提步往裡走。
然而步子還沒邁出去,讓人一胳膊擋跟前,輕飄飄攔下來。
江敘蹙眉:“又幹什麼?”
“我都沒進,你也不能進。”鄭西野語調懶洋洋的,瞥他,“跟我一起待在這兒。”
這野蠻霸道不講理的說辭行徑,直驚得江敘笑出一聲。他動了動唇正要說話,屋裡的許芳菲卻聽見門口的交談聲,狐疑地走了過來。
鄭西野和江敘一個一米九,一個一米八六,單拎哪個出來都極具壓迫感,這會兒兩個一起杵在她家門口,不進不出,就跟兩堵牆兩座山似的,把外頭的光線完全擋完。
許芳菲微怔,問:“你們兩個站在這裡做什麼?”
鄭西野說:“我剛抽了根煙,怕燻到你和小萱,散散味道。”
“哦。”許芳菲點點頭,視線又看向鄭西野身邊的江敘,“江警官,你呢?”
沒等江敘答話,鄭西野便先一步出聲,冷靜自如地說:“我從小就黏他,所以他得陪著我。”
許芳菲:“……”
江敘:“……”
兩人集體無語,不約而同給了鄭西野一個“您老人家開心就好”的眼神。
這天,鄭西野和江敘一直在許芳菲家裡待到了下午兩點多。兩個男人陪小萱看了故事書,過了家家,還齊力將外公放輪椅上,抬著老人下到一樓,在小區裡慢悠悠地散了會兒步。
外公已有許多年不曾見過外面的世界。一出單元樓,老人甚至激動得湿了眼眶,新奇地看看這,瞧瞧那。
兩點半左右,江敘接到了隊裡打來的電話,說是有群眾找上了門,要跟刑偵大隊管事的反映情況。簡單了解完,他收起手機從沙發上站起身,對許芳菲道:“菲菲,我還有事,得先走。”
許芳菲點點頭,起身送他:“江警官你快去忙吧。”
江敘又喚來小萱,彎腰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叮囑幾句後,他目光看向鄭西野。
江敘動動下巴:“你不走?”
鄭西野拿遙控器換著電視臺,冷冷淡淡地掃江敘一眼:“我又不辦案子。”
江敘懶得跟他多說。他視線又落在許芳菲身上,笑了下,溫和道:“對了菲菲,最近新上了一部軍旅題材電影,影評和口碑都還不錯,你應該感興趣。我定了兩張明天上午十點鍾的電影票,到時候我來接你一起去看。”
許芳菲愣了下,微驚:“你票已經訂了?”
江敘:“嗯。”
“……哦,好的。”電影票出了票就不能退,小姑娘思索兩秒,不好拒絕江敘的一番好意,便點點頭,笑著答應下來。
誰知話音剛落,邊兒上有大爺不樂意了。
鄭西野薄唇微抿,冷冷道:“好什麼,不許去。”
江敘聞言也沉了臉:“你憑什麼不許她去?她怎麼就不能去?”
許芳菲也迷茫地看向鄭西野,囧囧地問:“對呀教導員,我為什麼不能去?”
鄭西野:“你明天沒其他事?”
許芳菲:“沒有啊。”
鄭西野面無表情:“怎麼沒有。你不用陪我?”
許芳菲:“。”
江敘:“。”
江敘震驚扶額。他確實沒想到,這位向來以鐵血果決睿智冷戾著稱的狼牙大魔王,在許芳菲這小姑娘面前會是這副德行。
集幼稚、中二、蠻不講理於一身,活脫一個最多三歲的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