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江敘很淡地扯了扯唇,輕聲:“之前我就已經進去過很多次了,人屋子的主人都沒意見,你在這兒不爽個什麼勁?”
鄭西野:“……”
江敘說完,直接無視鄭西野難看到極點的臉色,領著小萱進了屋,順帶一反手,輕輕掩上了門。
鄭西野:“……”
這時,許芳菲忽然拍拍腦門兒,懊惱道:“呀,你們倆來這麼久,我都忘記給你們倒水了!”
說話的同時,她轉身大步走進廚房,接滿一壺的水,又摁下電水壺的電源。正從櫃子裡取出茶葉,一陣腳步聲從客廳方向傳來,沉穩有力,從從容容。
鄭西野斜倚門口,漆黑的眸直勾勾盯著正在忙活的姑娘。
鄭西野這會兒真是不爽得快炸了。他不悅道:“你的臥室,我都沒進去過,怎麼能讓江敘進?”
許芳菲:“。”
老實說,許芳菲有時候真的搞不懂這位大佬奇怪的思維。她不解地問:“江警官不是跟你解釋了嗎,我的臥室這段時間是小萱在住。小萱和江警官那麼親,經常拉著江警官進臥室陪她玩兒,這有什麼關系?”
鄭西野無語。
有什麼關系?他自己也說不上來有什麼關系,但就是窩火,窩鬼火。
或許是因為看到江敘和這家人相處得過分和諧,或許是發現,在他缺席的這段日子裡,江敘已經走進了這一家老小的生活,頂替了當年的自己,成為了許芳菲一家新的依賴對象……
許芳菲沒有讀心術,當然不知道鄭西野此刻翻江倒海的負面情緒。她收回視線,不再看他,繼續專注於手裡的事。
鄭西野在原地站了會兒,終於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來。
時隔多日,再踏上喜旺街9號這片土地,這裡的磚土瓦礫、一草一木,於他而言仍然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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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不堪回首的艱澀歲月裡,他蟄伏於此,每日都承受著無以言表的痛苦煎熬。這個本該讓人厭棄至極的地方,卻因為這個女孩的存在,變得如此可愛,如此熠熠生輝,如此令他懷念。
他這次回凌城,本就隻為這小妮子,而且她乖巧單純心思簡單,什麼錯也沒有,他再不爽再怎麼樣,也絕對不能波及到她。
驀然,他柔聲開口,以極低的音量喚了句:“崽崽。”
許芳菲剛往杯子裡撒著茶葉,聽見這個稱呼,心尖不受控制地輕輕一顫,連帶手指,都微抖了下。
兩頰漫上紅霞,她強自鎮定地清了清嗓子,並不回頭,隻是輕聲答他:“我在幫你和江警官泡茶。你在外面坐一會兒,我等下就出來哦。”
天生綿軟的嗓音,加上一個帶些許安撫意味的語氣詞,聽起來愈發溫柔,嬌得滴水。
鄭西野聞聲,頭皮莫名一陣發麻,半晌才又說:“其實我這次來找你,除了想來看看你和喬姨外公,還有一件事。”
許芳菲動作頓住,不解地轉過頭,看他。
鄭西野凝視著她的眼睛,眸色極深,沉聲道:“我想再鄭重跟你道個歉,說聲對不起。”
“……”
許芳菲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事。短短幾秒,那些她拼命想忘記的片段畫面再度躍入腦海,火星子點蠟燭一般,眨眼功夫就把她的臉蛋耳朵撩成了深粉色。
她忍不住睜大眼睛瞪他,羞赧地低斥:“我都說了不許再提,你怎麼回事?”
鄭西野一滯,道:“我怕你還生我氣。”
“能不生氣嗎。”想起那晚,許芳菲簡直連腳趾頭都快燒著了。她把兩個紙杯放進隔熱的塑料杯託,別過腦袋不看他,悶悶的:“也不知道你當時究竟想幹什麼。”
鄭西野靜了靜,如實回答:“我就想親你。”
許芳菲:“……”
鄭西野的語氣聽上去一本正經,非常冷靜:“除了這個,最多可能就還想摸一下。”
許芳菲:“……”
鄭西野:“除了這個,應該就沒別的了。”
許芳菲白皙的臉頰徹底漲成番茄色,再也聽不下去了。這一次,她直接抄起手邊的洗碗帕朝他砸過去,羞怒道:“你還想有什麼別的!趕緊給我出去!”
*
快中午時,喬慧蘭蹬著自行車回來了。
她拎著買回來的青菜豬肉走進9號院大門,路過門衛室時,被門衛老張叫住,“喬大姐!”
喬慧蘭轉過頭:“怎麼老張?”
“今天上午你家來客人了。”門衛張叔端著保溫杯,拿蓋子拂開茶沫,呲溜吸了口,“還是倆。”
喬慧蘭心生詫異,用方言問:“哪兩個人喃?”
“一個是江警官。”張叔說著頓了下,又喝了一口茶水才繼續:“另一個你也認識。個高身材好,長得也特別俊,以前就住你家樓下。”
喬慧蘭聽完又驚又疑,連忙加快步子走進單元樓的門洞,當當當爬上樓梯。上到四樓後,掏出鑰匙打開門。
“媽。”聽見開門聲,許芳菲從沙發站起來,走到門口笑笑,“回來啦。”
喬慧蘭擰著眉,邊在玄關處換鞋邊掃視周圍,客廳裡除了閨女,就隻有正踢著小短腿看動畫片的小萱。
喬慧蘭狐疑,壓低嗓子問許芳菲:“你張叔說今天咱家來客人了?人呢?”
話音剛落,許芳菲還來不及回話,兩道人聲便從廚房方向傳來,異口同聲地喊道:
“阿姨。”
“喬阿姨。”
喬慧蘭唰的轉過身。然後,錯愕瞠目——自家擁擠狹小的廚房裡,居然同時站著兩個高高大大的男青年。
鄭西野唇弧淺彎,江敘笑意溫淡,一個手裡抓著條剛打理好的生鮮石斑魚,一個手裡端著盆剛和好的牛丸肉餡,兩人腰上全都拴著同系列的草莓熊卡通圍裙。
“……”喬慧蘭驚呆了。
在須臾的震驚之後,她強行調動面部肌肉,朝兩個英俊小伙子擠出了個笑。然後便一把拽過許芳菲,將人拉到一邊。
喬慧蘭眉頭皺得緊緊的,壓低聲:“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能讓客人幹活嗎?”
“媽,我也不想呀。”許芳菲小聲說:“他們直接封著廚房門不許我進,什麼都不許我幹。”
喬慧蘭無語,批評教育的語氣:“人家不許你幹你就不幹?坐等吃現成?”
許芳菲要哭了,囧囧道:“那不然怎麼辦,我又打不過他們。”
喬慧蘭:“……”
*
體系內的男孩子,幾乎沒誰有嬌生慣養的毛病,因為進了軍校和警校,那就是校規比天大,管你是要飯乞丐還是大少爺,統統一視同仁,事事都務必親力親為,沒有半點偷懶耍滑的空間。
鄭西野和江敘一個狼牙戰神,一個刑偵大拿,都是各自工作領域的傑出才俊,提起他們的業務能力,許芳菲自然是敬佩到五體投地。
但,對於二者的廚藝,許芳菲則感到十分忐忑。
其實不止是許芳菲,喬慧蘭也很沒底。
本來嘛,兩個二十幾歲的小伙兒,對喬慧蘭這年紀而言等同於半大孩子,她一個做了幾十年飯的老手,根本不指望兩個半大孩子能做出頓像樣的飯菜。
喬慧蘭隻暗自祈禱,這倆娃能平平安安從廚房裡出來,別一不留神把她家房子給點了就好。
然而,當最後的成品五菜一湯端上桌後,喬慧蘭和許芳菲皆是生生大驚。
所有菜餚,色香味俱全,尤其是那道清蒸石斑魚,隻聞鮮味不聞一絲腥,就連一向最討厭吃魚的小萱丫頭都連夾了好幾筷子。
臥室裡,許芳菲喂外公吃著飯,鄭西野坐在一旁,陪老爺子天南海北地吹牛闲聊。
外公嘗了口石斑魚,嘖嘖稱贊:“這魚燒得真好,又香又嫩還沒有腥味。誰做的?”
鄭西野很淡地笑了下,說:“是我做的,外公。”
“這手藝,可以可以。”外公樂得合不攏嘴,“以後哪個小姑娘嫁給你,她就有福氣了。”
喂外公吃完飯,許芳菲收拾著碗碟。鄭西野抽出一張幹淨湿巾,替老人輕柔擦拭嘴角。
之後,兩人一同回到客廳,上桌吃飯。
許家這些年,就隻有許芳菲考上軍校那會兒有過一段“賓客滿門”的光景,大部分時候都沒什麼親戚走動。之前有江敘常來,現在又多了鄭西野這麼個存在感如此強烈的客人,習慣了冷清的喬慧蘭還頗有幾分不適應。
她有些拘謹地坐在桌邊,見人都到齊了,便清清嗓子,笑著說:“來,起筷,吃飯吃飯。”
小萱喜滋滋地拿筷子戳著石斑魚。她夾起一塊魚肉放進嘴裡,嚼啊嚼,忽然眨巴著大眼睛,問:“這個魚好好吃呀。是江敘哥哥做的嗎?”
江敘說:“不是。”
鄭西野說:“我做的。”
“哇。”小萱立刻朝鄭西野投去閃爍星光的眼神,“做飯這一項,還是漂亮兇巴巴哥哥勝!”
許芳菲拿起筷子輕輕敲了下小萱的腦袋,低聲:“別胡說了,快吃飯。”
小萱調皮地吐吐舌頭。
許芳菲又看了眼兩個大男人,默默道:“教導員,江警官,動筷子吧。”
見狀,鄭西野矜平自若地拿起筷子,江敘也悠然淡定地拿起筷子。
許芳菲目光看向面前的糖醋排骨,正要去夾。沒等她有動作,兩雙幹淨筷子便先她一步伸向那道菜。
緊接著,兩塊糖醋排骨被兩雙筷子分別夾起,同時放進她碗中。
許芳菲:“……”
小萱:“哇,夾菜這一項打平手了耶!”
剛咽下一口白飯的喬慧蘭哽了下。
飯桌上氣氛微妙。
兩秒後,喬慧蘭又笑起來,和和氣氣地打圓場:“咱們家地方小,桌子也小,所有菜就都自己夾吧,啊。”
許芳菲張開嘴,默默把碗裡的兩塊排骨吃掉。
喬慧蘭吃著飯忽然想起什麼,含笑看向鄭西野,柔聲道:“對了,阿野,你這一年多離開了凌城,是去哪裡發財了呀?”
許芳菲聞言,趕緊咽下嘴裡的排骨,扯著媽媽的袖子把她拉到旁邊。
母女兩人腦袋貼腦袋。
喬慧蘭困惑,低聲問:“怎麼了?”
“媽,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許芳菲頓了下,艱難開口,“阿野哥哥之前住咱們樓下,是工作需要,他真實身份是個軍人,軍銜少校,現在是我的教導員。”
喬慧蘭起初聽見這話,還沒反應過來,整個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