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西野:“學校。”
江敘:“能聯系上許芳菲麼?”
鄭西野聞聲為之半秒,問:“她就在我旁邊。什麼事?”
江敘說:“我現在和她媽媽在一塊兒。你把手機給她,我有事跟她說。”
鄭西野沒再多問,把手機給身邊的小姑娘遞過去,道:“江警官和你媽媽在一起,說找你有事。”
許芳菲眼神裡掠過一抹訝色,連忙接過手機:“喂,江警官?”
那頭的江敘很隨和地笑了下,說:“你手機上交了?”
許芳菲窘窘地回答:“嗯,學校要求學員在校期間不能用手機。江警官,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江敘回答:“沒什麼大事。就是想跟你說一聲,李小萱的父母上周出了戒毒所,結果這周又因為復吸被帶回來了。你看,小萱這孩子是繼續住在你家,還是我們這邊幫她聯系社會救助機構?”
許芳菲聽完微皺眉,又問:“你和我媽媽在一起?”
江敘:“嗯。”
許芳菲:“我媽怎麼說呢?”
江敘:“你媽媽的意思是,小萱是你帶回來的,孩子是去是留都看你是什麼想法,她尊重你。”
許芳菲沉吟幾秒鍾,遲疑地說:“從我個人情感出發,我當然希望小萱繼續留在家裡。不過如果媽媽覺得有困難,我也……”
話音未落,聽筒那端便響起喬慧蘭的聲音。她柔聲說:“那就繼續讓小萱留咱家。小萱這麼乖,聽話懂事,平時我不在家的時候她還幫著照顧外公,我喜歡她都來不及。”
許芳菲心中一暖,笑笑:“謝謝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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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聽到閨女的聲音,喬慧蘭思女心切,急忙借著江敘的手機又問道:“菲菲,你在學校適不適應?”
許芳菲隨口說:“前幾天著涼發燒,耽誤了點訓練。其它什麼都挺好的。”
喬慧蘭說:“最近正是換季的時候,早晚溫差大,是容易感冒。你要記得多喝水多吃水果免疫力才強,知道嗎?”
“嗯嗯。”
喬慧蘭又叮囑了女兒兩句,這才依依不舍地把手機還給江敘。
江敘說:“許芳菲?”
許芳菲:“嗯嗯,江警官我在聽。”
江敘靜了靜,對她說:“你教導員看著兇,但確實是個好人,你在學校遇到什麼事兒可以找他。”
許芳菲笑:“謝謝江警官關心。”
正聊著,手裡一空,手機已經被鄭西野拿回去。
許芳菲眨了眨眼睛。
鄭西野把手機貼耳朵邊上,面無表情道:“這麼晚了。正事兒說完還闲聊什麼,掛了。”
正要掐斷電話,江敘的聲音再次傳出,語氣聽著有點兒衝:“掛什麼掛。在凌城我守了一年也沒見許芳菲生什麼病,怎麼送你那兒還不到一個月,就又是感冒又是發燒?”
一聽這話,鄭西野眉毛瞬間高高挑起。
他火也來了,寒聲道:“我是她教導員,又不能每天進她宿舍給她蓋被子。”
鄭西野臉徹底冷下來:“掛了。”
電話掛斷。
捏著手機,鄭西野心裡莫名不爽。他陪著她往宿舍區方向走,沒一會兒,忽然道:“之前那一年,你和江警官聯系挺多?”
許芳菲還在默唱歌曲,聞言愣了下,面露茫然:“沒有啊。”
她回憶著:“我高考完那天,江警官來給我送了兩張去風城的機票。後面暑假的時候,他買了些東西來家裡看過我媽和外公。怎麼了?”
鄭西野盯著她:“江敘很關心你。”
許芳菲沒有當回事,彎彎唇:“江警官人挺好的。”
她靜了靜,仰頭去望前方夜色下的樓宇輪廓,輕聲道:“你走之後,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和我聯系。所以那次江警官來給我機票,我真的很感動。”
說到這裡,她像是想起什麼好笑的事,噗嗤一聲,搖搖頭說:“當時感動到眼花,還以為自己在考場外面看見你了。”
鄭西野說:“你沒有眼花。”
“……”許芳菲笑容凝固,錯愕地轉過頭,看向他。
鄭西野眸色極深,對她說:“你高考那兩天我都在凌城,守在你的考場外面。”
許芳菲驚駭不已:“可是,你當時應該還在復健才對。你是瞞著所有人偷偷從醫院溜出來的?”
鄭西野嗤了聲,語氣輕描淡寫的:“你這形容怎麼這麼猥瑣。”
許芳菲有點氣:“鄭西野,我很認真。你嚴肅點。你的腿傷那麼嚴重,怎麼能說溜出來就溜出來,怎麼能這麼兒戲?”
周圍忽而一靜。
須臾,鄭西野勾了下嘴角,說:“我家崽子的人生大事,我怎麼也不能錯過不是。”
一陣澀意湧上許芳菲的鼻尖,她有點想哭,連忙轉頭看向別處,努力忍住,小聲道:“如果你不是我教導員,我肯定罵你。”
鄭西野懶洋洋地說:“你罵,我聽著。”
“算了。”許芳菲抬手抹了抹臉。想起什麼,又道:“對了,顧隊說明天下午你不在?”
鄭西野:“嗯。有點事要出去一趟。”
*
翌日,雲城麒麟山烈士陵園。
鄭西野把車停進露天停車場,下了車,反手關了車門。
緊接著,蘇茂也從副駕駛一側下來了。他手持一束淡色菊花,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舉目四顧,望向這片莊嚴肅穆的陵園,嘆息道:“上次來看邊姨,還是六年前,那會兒咱們還在上學。”
鄭西野臉色平靜,像是沒有聽見蘇茂的話,自顧自提步入內。
晨光熹微,數百座黑色墓碑整整齊齊坐落於半山腰,英烈們面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在此長眠。
兩人拿著鮮花朝陵園C區前進。
快到目的地時,蘇茂老遠瞧見道筆挺高大的背影,生生一驚。仔細去看,見那人穿著一件純黑色的薄款長袖,肩寬腿長,一張英俊卻天生淡漠的臉,氣質沉穩蕭瑟,拒人千裡。
男人安靜地矗立著,像是一株黑色喬木,又像是一樽沒有生命的蠟像。
“陸齊銘?”蘇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大步上前,狠狠一巴掌排在男人肩上,“你小子,什麼時候從西藏回來的。怎麼也不說一聲?”
陸齊銘臉色冷漠,一句話沒說便轉身離去。
蘇茂人都傻了,喚道:“陸齊銘?老陸?阿銘!”
那人充耳不聞,高大身影很快便從蘇茂的視野裡消失。
蘇茂無語,轉頭看向身後的鄭西野,不可思議道:“不是吧。這麼多年了,你倆還鬧著呢?”
鄭西野依然沒什麼表情。他屈起一直長腿半蹲下來,低下頭,垂了眸,拿出隨身攜帶的湿巾紙,仔仔細細擦拭著面前的墓碑。
墓碑上,英姿颯爽的女烈士笑顏和藹,安靜地看著他。
墓碑上的文字歷經風霜雨雪,已經不那麼清晰,姓名那一欄,依稀可見“邊雪眉”三個字。
掃完墓,鄭西野將花放在了墓碑前方。
蘇茂上前給邊雪眉鞠了個躬,邊獻花邊念叨:“邊姨,雖然沒見過您,但在軍工大,咱們都是聽著您的事跡長大的。望您在那邊兒一切都好。”
說到這裡,蘇茂餘光往鄭西野那頭瞟,繼續:“也保佑阿野,今後大吉大利事事平安,各方面的關系,都能處得融洽和睦。”
鄭西野多聰明的人,瞬間聽出蘇茂話裡話外什麼意思。他瞥了蘇茂一眼,語氣冰涼:“別跟我媽說這些。”
蘇茂被噎了下,長嘆出一口氣,看向鄭西野:“那麼好的兄弟,你們兩個至於麼。”
鄭西野不語。
蘇茂走過去蹲在他旁邊,悵然搖頭,道:“還記得嗎,當初老陸為了攔你進蔣家,和你大打出手,我去拉架還挨了你倆三拳,險些沒把我肋骨給幹斷。”
鄭西野還是不說話。
蘇茂繼續勸:“這麼多年過去了,又不是小孩子,你倆消停消停得了。”
人鄭大少爺撲撲手,收起垃圾扔進帶來的塑料袋,拎著走人。頭也不回地給蘇茂甩過去三個字兒:“再說吧。”
蘇茂:“……”
蘇茂比劃比劃大拇指:“倆倔驢,我真服。”
*
拉歌比賽和地方學校的合唱比賽確實很不一樣。地方學校搞比賽,上臺的時候不僅要穿漂亮的演出服,男孩兒女孩兒臉上都得塗點粉抹點口紅。
雲軍工的拉歌比賽則十分樸素。
比賽的舞臺是在操場上臨時搭建,臺下的觀眾是全校四個年級的學員。入學手人手一把小馬扎,帶下來往地上一放,展開來便成了大家伙的觀眾席。
參加比賽的大一新生們也不用做任何打扮,作訓服一穿迷彩帽一戴就完事。
晚上七點整,拉歌比賽正式開始,大一新兵隊伍按抽籤順序,依次上臺。
信息大隊是第四個出場。
上臺之前,許芳菲仍舊很忐忑,心跳急促,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也沒什麼緩解。她站在臺下看著前一個隊伍的指揮員,那也是個短發姑娘,顰笑自若落落大方,自信得就像一顆會發光的星星。
許芳菲敬佩又羨慕。
就在這時,身旁忽然一陣清風拂過,攜著絲絲熟悉清爽的皂荚氣息。在她左側短暫停留,淡淡留下一句“別緊張”後便走過。
許芳菲一愣,轉頭看去。
是鄭西野。他臉色十分平靜地站在隊列旁邊,察覺到她的眼神注視,微側目,朝她很淺地勾起唇角。遠山在眉,星辰在眼。
看見那抹笑,許芳菲有點晃神,內心神奇地安定下來。
這場比賽,信息大隊最後獲得了第二名。
隊幹部顧少鋒上臺領獎狀,領完,他面朝全校行了個軍禮,便為這次的拉歌比賽畫上了一個圓滿句號。
比賽結束之後,燈光熄滅,全校各個大隊依次解散。
學員們壓著嗓子議論紛紛,無論男女,都在討論大一信息大隊那個美豔靈秀的指揮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