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嘉正在算賬,她雖說不用操心經營,卻需要知曉商鋪的運營情況。
如今她的手下有七十多家商鋪,兩千多畝良田,這麼多資產稍稍大意就是大筆損失。雖說這些商鋪另有掌櫃管理,但每隔一段時日就要將賬本原本送到葉嘉這邊。她從無數的賬目中抬起頭看過去,看的太專注,冷不丁都有些眼前發黑。
眨了眨眼睛,葉嘉將這股暈眩勁兒壓下去:“這個時節你能尋到人去修繕麼?”
“還不清楚,先過去看看情況再說。”周憬琛將她鬢角的頭發別到耳後。
……倒也是。大雪壓趴到什麼程度。若是情況不嚴重,隻需稍微懂一點木匠手藝就能修。
周憬琛沒耽擱,當日便收拾了行囊出門。
餘氏看著馬車遠去的背影就忍不住嘆氣,這一個兩個的都這麼忙。但願葉嘉生產的時候別遇上這些事兒,好叫兩人的孩子能安安生生的出生。餘氏這段時日也沒停下來,先前葉嘉叫她搗鼓的口脂,她目前搗鼓出來三個色。一種絳色,一種朱紅,還有一種春紅色。
薄塗或者濃塗能呈現出不同的色澤,兼之餘氏一手出神入化的點唇妝,能將同一款口脂弄出花兒來。
原本這口脂是要立即投入到作坊生產制作的。但由於大雪天兒道路受阻,原材料等沒有購齊等緣故暫時擱淺。目前來說,餘氏搗鼓出來的那點口脂和胭脂,隻拿給家中幾個女子用。還別說,色澤上比市面上賣的口脂更鮮活靚麗,上唇也能持久。
闲來無事,餘氏也會教一下葉四妹葉五妹如何上妝。都是年紀輕輕的女子,尤其葉五妹還沒有出嫁,學點拾掇自己的本事是應當的。省得將來妝容衣裳都不會搭配。
女子愛俏,葉四妹也五妹自然感興趣。跟著學了兩三個月,倒是學出了點興趣。兩人本就是巧手,如今葉五妹葉四妹都被餘氏給帶著也有點樣子,沒什麼事都愛給自己搗鼓一手好看的妝容自己高興。
這些東西餘氏暫時沒敢拿給葉嘉用,葉嘉人在孕期,怕這些東西不小心吃到嘴裡會對身體有損傷。
葉嘉倒是沒怎麼在意,不過餘氏擔心的話她便不用便是。
倒是周憬琛,這次原本以為是小麻煩,稍微處理一番便能應付。但到了城寨才發現不僅僅是瞭望塔被壓趴這般簡單,原先建造的城寨護欄等也不夠堅固。許多住處都需要重新建。周憬琛跟著城寨的人四處轉悠了一圈後眉頭皺得打結:“可有嘗試找當地工匠來修繕?”
“找過。”孫玉山也頭疼,若不然便不會著急給周憬琛去信,“隻是手藝活能找泥瓦匠來做,但真正懂建造城寨和城牆的人沒有。若是建造那等堅不可摧的城牆,還得找有相關學識的人才行。”
說著,孫玉山不由看向周憬琛:“主子,西場那邊有沒有懂建造的人才能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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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建造的自然是工部的人,周憬琛當初也隻是懂一點皮毛。他皺著眉頭思索了一下,西場那邊雖說有不少流放來的人才,但大部分是官員,真正懂得土木建造工藝的人好似沒有什麼印象。
“不急。”周憬琛思索了片刻,“派人過去問一問便知。”
第115章
西場這麼多年流放了將近千人,大部分人沒有活過一個年頭就去了。如今還存活的不到五百多。隨著天氣越來越冷,此地活下來的人便會越來越少。上回被周憬琛帶走了一批,如今西場還剩三百人左右。不過今年是幾十年難遇的又一次寒冬,也不曉得這個冬日過去還有多少人活下來。
葉青河接到消息時還有些奇怪,這麼大冷的天兒姐夫要這群流放犯做什麼?不過他也知周憬琛不是一般人,做事自然不需他質疑,他隻是高效地將這群人聚集到一處。按照上面的要求,先一一盤問了一遍。
三百多個人,最終篩選了七個人出來。
但這七個人卻並不是完全的懂得土木建造,有些隻是讀過相關書籍,可能懂得一些皮毛。葉青河也不清楚周憬琛需要怎樣的人才,能沾上邊的他都給列出來。人一股腦兒地送到了李北鎮城寨。
人送過來時周憬琛正在城寨的外圍,親自督促手下的將士做一些簡易的防護。
這種大雪天突厥或者北邊的遊牧民族不大可能會出現,畢竟在這種天氣裡到處亂蹿可能會凍死在外頭。但也不代表沒有被偷襲的可能,去歲就是冬日裡遭遇了一場偷襲,糧倉被燒了。
“主子,西場那邊送來的人到了。”一個護衛匆匆跑過來。
周憬琛站在城垣上眺望著遠方,點點頭便叫來了孫玉山。
讓孫玉山派人盯緊了這裡,自己則轉身回了營帳。天氣太冷,這薄薄的營帳並不足夠保暖。裡頭燒了火盆。周憬琛心中有些擔憂,這麼冷的冬日北邊的百姓會活不下去。得抽個空讓人將火炕給普及下去,先前從葉嘉手裡拿的火炕設計圖也是時候拿出來惠及百姓。
心中這般想著人到了營帳,坐下來暖和了片刻。一個將士領著幾個衣著邋遢的人過來。
說起來,這幾個人當眾還有一個熟面孔。他們才跪下去周憬琛就看到那人,哪怕已經髒汙到看不出全貌,周憬琛還是一眼認出來。這個人自詡讀過魯班書的人,正是四年多以前貪汙嶺南水災賑災款的前戶部侍郎。當時這個案子還是周憬琛親自辦的,沒想到這人沒死還又跑到他眼皮子底下來。
那人一看周憬琛臉刷地一下子就白了。他們自打流放就一直在西場開荒,消息不靈通自然也就不清楚西北已經易主。且易主之人正是周憬琛。冷不丁的,那人兩股戰戰,一屁股栽倒下去。
“你,你……”那人指著周憬琛驚恐得話都說不出來,“怎麼是你?!”
周憬琛連問都沒問,就直接叫人將這個人送出去。
前戶部侍郎叫什麼周憬琛已經記不大清,但這個人做了什麼事他記得很清楚。一個連本職都做不好的人能懂什麼建造?企圖靠口才蒙混過關,在周憬琛這裡行不通。
當下就進來兩個人,夾住那個人便拖了出去。因為這一遭,剩下的六個人面面相覷,面色慘白。有那跟方才那人打著同樣主意的已經開始害怕,哆哆嗦嗦的頭都不敢抬。周憬琛目光冷冷地在這群人身上掃視一圈,心虛的人就已經雙腿開始打擺子。不過周憬琛並未因此武斷下結論,而是命人取來筆墨紙砚。一人發了一張紙,讓他們將城寨的建造圖畫出來。
“這,這……”畫城寨的構造圖?城寨的構造圖怎麼畫?
有些還想濫竽充數的,此時額頭的冷汗如鬥大。周憬琛讓人把紙筆發下去便沒有再管,隻讓一旁的衛兵將一炷香點上:“這炷香燃盡之前,你們盡可以思索。”
想要渾水摸魚的不在少數。碎葉鎮那個鬼地方,這個寒冬硬抗真的會凍死人。他們太想擺脫那個地方,有機會被帶出來他們自然是用了不少招數。但是他們沒料到才一上來就遇上了周憬琛。眼看著那炷香慢慢地燃燒,越來越短,越來越短……
蘸了墨水的筆停在紙張上放半天落不下去,根本就不會。
周憬琛全程垂眸斂目地在吃著茶水。雖沒有抬頭打量過他們一眼,但那周身肅殺的氣勢壓得有幾個扛不住的人尿液一點點潤湿了褲子。一股難聞的尿騷味兒在空氣中蔓延,都不必周憬琛叫人,立即會有人進來速度地把人給拉走。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一個世紀那麼久。上首坐著的人啪嗒一聲放下了杯盞,所有人瞬間抬起頭。
七個人,進來就被拉走了一個,中間又倒了一個。但剩下五張圖還是送到周憬琛手中,隻第一張就讓他挑起了眉。哪怕並非在工部任過職,但周憬琛博聞強識讀的書夠多,其實也能看出這構造圖的粗糙。這幾個人都是燕京那邊流放過來的有點學識之人,畫工自不必說。但若是按照他們這些圖上所標識的東西建造城寨,隻怕是要掏空城寨。
別的不說,光是這些木料都能讓整個城寨的將士少吃一年的幹饅頭。
“嗤——”周憬琛親嗤一聲,下面的人頭皮就是一緊。
有些覺得自己畫的不錯的也膽戰心驚地看著周憬琛。周憬琛一一將構造圖看完,隻有一張勉強看著有點像樣。周憬琛拿著那張看了半天,問了一句:“這個是誰畫的?”
五個人一言不發,默了默,一個身材有些矮小的中年人站了出來:“是我。”
“你姓甚名誰?”
那人的心髒咚咚地跳著,約莫猜到是被看中了有些藏不住喜色:“小人姓趙,名煒清。原在工部任職。”
趙煒清,工部。原來跟先前那人一樣,是四年前嶺南洪災賑災款貪汙案被牽連流放的。看來看去,也就隻有這個比較靠譜。剩下的四個,畫的構造圖都牛頭不對馬嘴。周憬琛倒也沒有將這些人處死的意思,隻是讓趙煒清留下來,剩下的人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七個人最後留了一個,周憬琛讓人給趙煒清尋了個地兒洗漱了一番,直接帶著人去了外城。
趙煒清在工部任職許久,對建造上面確實懂不少。他一到城牆附近,先去看了瞭望塔。瞭望塔是木質結構,當初周憬琛建造的時候特意選擇了木質堅硬的樺樹。但是估計是塔建造得有些高又或者地基部分有哪方面的欠缺,以至於這個瞭望塔沒能堅持太長時日。
“……這個塔要修繕得換一種嵌合方式,這個需要經驗豐富的老木匠。”趙煒清看了一遍後,思索了片刻得出這個結論,“若是能尋到老木匠,小人能將圖畫出來,讓木匠照著做便可。”
周憬琛也猜到估計是嵌合方式不夠堅固,這幾座瞭望塔才這麼輕易被積雪壓塌。不過西北這邊的老木匠不多,這邊並非是草木豐盛的中原。大部分百姓日常用木頭的器具少,房子也不常見木質。換言之,這邊木工其實不常見。手藝自然比不上中原地區一些木匠傳家的老手藝人。但隻要趙煒清能把圖畫出來,讓木匠跟著圖做,也應當是能做得出的。
早有預料,雖說有些麻煩,但周憬琛也沒有否決。
讓人將趙煒清帶回去安置,他則吩咐下去,讓人尋手藝好的木匠。原以為很快能解決的事情,這麼一耽擱就耽擱了十來日。葉嘉在家中待著實在無趣,賬本也看完了,飯菜也不用她親手做。想著李北鎮如今也不打仗,若是修繕城牆這些事情,指不定她能幫得上忙。
說實在的,上回周憬琛在建造城寨的時候,葉嘉就想過向周憬琛坦白自己會建造。但看他似乎了解相關知識,城寨這邊的事務也安排有條不紊,便沒有特意去張這個口。
“娘,你說相公在城寨那邊是不是遇上什麼麻煩了?”葉嘉實在闲得慌,“這一去好些日子沒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