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該怎麼賃,賃給誰,要以何種方式收租子,這又是一些事。最重要的是這些是周憬琛的封賞,葉嘉的考慮還得經過周憬琛的同意。
“嘉娘最近不忙的話,去李北鎮走一趟吧。正好香胰子的生意這邊有我盯著,西施鋪子秋月跟媛娘兩人能應付。”餘氏聽完隻這一句,“有什麼事你們小夫妻當面談。這春耕不等人,再拖就過了好時候了。你若實在拿不定主意的,允安或許有法子。”
葉嘉一想也對,春耕就那麼短時日,拖不得。
當下葉嘉也不糾結,原本李北鎮就不遠。下面的村子是離得遠一點,但骡車跑一天也能到。抽一個不忙的天兒,一大早出發的話,到傍晚的時候正好到李北鎮。不過聽餘氏叨念著周憬琛人在那邊吃不好,葉嘉又琢磨著做了點兒小點心。鈴鐺在家看孩子順便給她打下手。
上回的炸金絲兒做的吃著就挺好,葉嘉也好久沒做吃食了。琢磨著就打算做一點牛肉幹。
選那精瘦的牛腿肉,切成拳頭大小的方塊兒。要先把小茴香大料辣椒醬油糖鹽等東西如水煮開放涼。再將切成指節厚度的長片兒的牛肉放到晾涼的滷水裡浸泡入味兒。至少要腌漬十二個時辰,等做出來的牛肉才會有味兒。等腌制好的肉拿出來放盤子裡,弄個好的爐火烤熟便是。
周家沒有那烤爐,但葉嘉先前吃烤包子看那商戶的爐子,回來以後也學著仿制了一個。有點類似後世的烤馕的爐子。隻葉五妹用來烤過包子,葉嘉第一次拿出來用。
還別說,烤的挺好,牛肉嚼一口是滿口肉香。
這東西弄起來挺費時辰,但葉嘉做了一大包,小五斤呢。拿了個盒子裝了一半起來,剩下一半留下來給家裡人當零嘴兒。餘氏聞著味道覺得香,抓了一把吃得連連點頭:“這個好,這個好。允安定會喜歡,嘉娘許久不做飯,倒是一弄就好吃。”
葉嘉吃了一個覺得還行,沒有五香粉,比後世賣的味道要差一些。不過聊勝於無。
次日一早,葉嘉就帶著包袱出門了。
這一路過去,葉嘉掀了車窗簾子往外頭看,發現是真的變了樣子。倒不是說百姓的日子變得好了,而是有駐兵在前方設置了防線,李北鎮的百姓面上神情瞧著都覺得安心了許多。街道上也井然有序,時不時有人領著一隊人巡邏,倒是鎮子上的生活安逸了許多。
周憬琛在下屬的婆羅村,離得鎮子有二十多裡路。葉嘉這邊趕過去要半個時辰。
車子到營寨的外頭,確實已經到了傍晚。天邊的彤雲燒紅,到了傍晚還是有些冷的。孫老漢下了車就跟門口哨兵打聽,隻一聽說是周校尉的家眷,那人立即就過來牽骡車。
葉嘉進了寨子,看著新建起來的營帳和外圍的柵欄以及不遠處的瞭望塔,默默地跟人進了主帳。
周憬琛還在忙,主帳裡四五個人在議事。看到葉嘉進來帳子裡頓時一靜。葉嘉意識到不妥正準備往外退,周憬琛卻已經開口:“今日就到這,都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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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帳子裡坐著的幾人跟著火似的,馬不停蹄地就退出了帳子。
葉嘉站在門口這有點尷尬,忙往旁邊讓了讓,叫這些人退出去。這些人有些葉嘉認得,有些葉嘉不認得。但不管認不認得,他們自然是都清除這位是校尉夫人。客氣地行了禮,然後跑得更快。周憬琛這時候也站起身,面上雖瞧不出端倪,但那隻手卻利索地握住了葉嘉的手腕。
他的樣子有幾分落拓,人看著也清瘦了些。估計是在這邊條件艱苦,又沒怎麼收拾自己。
“嘉娘,”周憬琛早早跟葉嘉打過招呼,叫她得了闲過來瞧她。結果他過來一個多月了,葉嘉這女子竟連影子都沒有。等了這麼多日,陡然見到她還真是受寵若驚,“你終於過來了?”
挎著包袱的葉嘉:“……”
……什麼叫終於過來了?
難得見一次面,葉嘉也不想那麼破壞氣氛。她把到嘴邊的吐槽咽下去。握著她手腕的那隻手也沒用松的跡象,葉嘉將胳膊肘上的包袱遞給他:“給你做了點吃食。”
周憬琛接過去就放到桌子上,牽著葉嘉便往他的營帳內走。
周憬琛的營帳是兩層的,外頭一層,平日裡會議事。內裡一層還有個隔間,放著一張床和一張桌子,一些書籍和文書。她拉著葉嘉坐到他的床上,周憬琛抬手撫了撫鬢角的頭發:“這邊風沙大,沒怎麼梳洗。你且等我片刻,我去梳洗一下。”
葉嘉:“……”還沒到晚上,梳洗什麼梳洗。
第76章
周憬琛的營帳收拾得挺幹淨,東西也很少。葉嘉坐在他的床上眼睛慢慢地掃視著營帳,床榻,書桌,櫃子以及少量的衣物,每一處都收拾得幹幹淨淨。
葉嘉在內帳坐了會兒,就聽見外頭有動靜。她伸著脖子一看,有兩個兵卒抬著一桶水往屋裡放。周憬琛從外頭進來,手裡拎著兩件衣裳。一隻手提著葉嘉帶來的包袱,打開來,見裡面是一大盒肉幹。素白的手指捻了一塊看了眼,黑乎乎的,老實說色澤不大好看。
不過他也沒有避諱的樣子塞進嘴裡,慢條斯理地嚼了嚼,眼睛噌地一亮。
葉嘉見他果真喜歡,挑了挑眉。這人跟餘氏不愧是母子,口味還真的一模一樣。
周憬琛喜歡吃也不貪,隻吃三四塊。素白的手捻著蓋子重新蓋好,那一大盒的零食他全給收到櫃子裡。
葉嘉:“……這東西不經放,吃不完可以分。”
“吃的完。”
……行吧。
營帳外有人小聲的提醒,打斷了兩人的話。周憬琛應了一聲,指使著兵卒將浴桶放到一邊去。
等人都出去了。周憬琛十分自然地拆了頭發,烏發散落下來的一瞬間,葉嘉得心口砰地一跳。周憬琛人站在書桌旁邊,側著身看著葉嘉。見她眼睫眨動得飛快,忍不住好笑。他想告知葉嘉他們都成婚了,做這等事兒不必害羞。但見她實在別扭便也沒吱聲。
這人難得過來看他一回,可別把人給惹毛了,跑了。
周憬琛很是知情識趣:“嘉娘能去外屋等我片刻麼?”
葉嘉瞥了他一眼,見他厚甲已經摘下來,身上隻穿著單薄的白衣。
三月底已經不算冷了,那人修長的脖頸下面鎖骨深深地凹陷下去。窗戶的縫隙照進屋子裡,夕陽的餘暉中翻騰著細碎的塵屑。烏黑的墨發垂在肩上,他站在那就仿佛一幅水墨畫,雙目含著水波一樣的蕩出漣漪。
點點頭,葉嘉非常自覺地去到外帳等著。
孫玉山也在這邊,孫老漢自然被帶去了孫玉山的營帳。
在這邊,許多事自然有人安頓。葉嘉在外帳坐了會兒,這帳子不隔音的,裡面淅淅瀝瀝的水聲聽著十分清晰。葉嘉捏了捏眉心,腦袋控制不住有點暈暈的。有些事一旦回想起來她也有點上頭。但轉念一想許多事,她幹脆坐那數起要與周憬琛說的事兒來。
一樁樁一件件的一想,心煩意亂,葉嘉也就慢慢將那點黃色廢料給按下去。
裡面不知洗漱了多久,葉嘉實在闲,眼睛就瞥見了周憬琛桌子上的東西。
上頭除了一些公文和信件,依稀看到櫃子下面一個瓶子裡插著幾張挺大的畫。實在沒有地方坐,就在他的書桌後頭坐下來。
上面攤開了一本書,還有沒寫完的注解。
書籍自然是兵書,上面是孫子的一篇用間的論述,旁邊一小排字寫得潦草,注:戰者必用間諜,以知敵情之實也①。周憬琛的字跟他的人是兩個極端,人瞧著端方有禮溫潤如玉,字卻猖狂放肆,入木三分。有句話叫字如其人,葉嘉覺得或許有幾分道理。
周憬琛這字就是他藏起來的本性,張狂且有些離經叛道。
這本兵書不知被周憬琛翻了多少遍,上面注解並非很多,但每一句話都很乖張且一針見血。葉嘉翻著翻著,還真把耳邊惱人的水聲給忘記了。
等身邊傳來清冽的桂花香氣,是從周憬琛的頭發上傳過來的,溫熱的香氣。葉嘉驟然回神看過去。周憬琛不知何出來了,正靜靜地立在桌子對面,垂眸跟著她翻動的手看著書頁。
四目相對,周憬琛抬起了眼簾。
鴉羽似的眼睫下眸子裡清澈如水:“來這舟車勞頓這一路,可用飯了?”
……當然是沒有用。
做了一天的車,雖說自帶了幹糧,但葉嘉在晃悠的車廂裡有些難受就沒吃。葉嘉抿了抿唇,屏住呼吸後退了一小步搖了搖頭。
他身上的熱氣水汽都慢慢地烘過來,就這一會兒他還特意洗了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