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葉四妹也不知是嘀咕還是跟葉嘉說話,忽然問葉嘉:“姐,爹跟娘是真的不拿女兒當人麼?清河沒事那麼高興,卻沒多說一句話問問五妹。”
葉嘉心裡一動,抬眸看著她。
葉四妹一隻手撫著阿玖的側臉,垂著眼睑道:“……前兒個跟五妹說話。五妹說,與其指望爹娘疼惜,不如自個兒掙錢多顧著自個兒,我忽然覺得她話說的挺對的。姐,明年正月初五重辦婚事這事兒,還是別跟爹娘他們說了。也省的他知曉你如今會掙錢了,爹娘那個性子巴上來,怕是沒完沒了。”
葉嘉愣了一下,沒想到葉四妹忽然說這個話。
“我也該立起來了。”葉四妹如是說道。
第70章
去過葉家,就算是了了一樁事。餘氏聽周憬琛說葉嘉並未對葉家提起他們重新成婚一事頗有些意外。但去問了,周憬琛也隻說是葉家事情太多,重新成一次婚是他與嘉娘的任性,就莫要驚動葉家人。
這話也隻能唬唬不長腦子的人,餘氏稍稍一想就明白。兒媳婦才嫁過來那段時日經常掏空家底的補貼娘家,自打不跟葉家來往以後才慢慢改過來這個毛病。如今這般避開,是怕嘉娘往後再被葉家那對老夫妻拿捏。
她點點頭:“罷了,既然你們這般決定,那就以你們的意思。”
餘氏想想又問:“那幾封信你可給我寄出去了?”
見周憬琛答應,她放下心來,信寄出去便好。
餘氏先前沒想過將周憬琛成親之事告知西北以外的親朋故友,這回才操持起來才想起這一茬。原先日子那般苦悶,餘氏是沒敢想自己還有活著回去的一日。如今不同了,有葉嘉跟兒子在,周家隻會越來越好,他們一家子會再回去。
日子一晃兒就過,眨眼就正月初三。
除夕這一日過的也是熱鬧。周家雖說人不多,但有葉嘉的兩姐妹和三個孩子,吵吵鬧鬧的也挺叫人高興。餘氏念著周憬琛身邊幾個跟隨的人跟景王府的境遇相當,柳沅和陳世卿家中人早已死絕,便叫周憬琛將人給叫到家中來過年。
柳沅,陳世卿,孫玉山再加一個飯量一人頂五人的巴扎圖,還趁機將人在李北鎮的郭淮也給叫了過來。柳沅跟郭淮都是那等話多之人,湊在一處滔滔不絕。這個年是一點不悽涼。
周憬琛婚事重辦他們都知曉,初三便開始張羅著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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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的院子本來就大,空曠得很。也不曉得他們打哪兒弄來的彩燈彩帶,愣是在周家的院子的上方拉了繩子,攀了彩帶,掛滿燈籠。鄉下的屋子不如曾經亭臺樓閣,定是坐不下人的。幾個人在前院架了個四四方方的擂臺,大紅布給鋪得似模似樣的。
論起審美,周憬琛等人的審美自然是不錯的。布置完,所有人都覺得大氣莊肅。
爆竹這東西外頭挺多見,但煙花卻十分少見。柳沅突發奇想的要弄一捆煙花,熱鬧熱鬧。也不曉得他找的哪個渠道,還真弄來了一大捆的煙花,說是成婚的當晚在院子裡放。
鄉下條件艱苦,周憬琛盡力為兩人辦一個體面的婚禮。
幾個大男人在院牆旁邊搗鼓的時候就發現了下面的陷阱,柳沅這運氣不好的人一踩一個準。要不是大白日沒喝酒閃得快,他一條腿都能夾折。聽說是葉嘉親自給布置的,柳沅當即就誇起來:“弟妹這為求自保的能力當真是厲害了,也是個心狠的。”
周憬琛懶得搭理他,人沒受傷就趕緊弄。
不成婚不知道,操辦起來確實需要耗費時日。布置屋子和擂臺耗費一日,各種規矩還得學一學。怕葉嘉年輕不懂規矩,餘氏專門給她說了好些注意事項。葉嘉也都認真聽著,雖說女子一生不一定隻成一次婚。但周憬琛的問題不大的話,她還是想好好相伴。
瞧著滿院子的紅燈籠和彩花,有那瞧熱鬧的人過來一看,哎呦哎呦地捂著胸口直誇好看。自然是好看,這些布置,折算下來至少百兩銀子。
周憬琛沒問葉嘉拿錢,這些銀子是他不知從哪兒弄來的。葉嘉有心旁敲側擊,並非是想要而是擔心這廝會被官場腐蝕,貪汙民脂民膏什麼的。
周憬琛隻但笑不語:“銀子都給你了,放心。”
葉嘉有些心虛:“……我又沒說我想要。”
“嗯,”周憬琛笑得眉眼彎彎,“你不想要,是我想給你。”
葉嘉:“……”
到最後也沒問明白他籌辦婚事的銀子打哪兒弄來的,葉嘉切了一聲,默默躺下。
這一夜自然也是過的快,葉嘉感覺自己才閉眼睛睡下就要起了。按照規矩,周憬琛這幾日都被趕到葉四妹的屋跟阿玖擠的。葉嘉跟葉四妹睡,小七小八兩孩子丟在那邊就給阿玖照顧。初五這日天還未亮,葉嘉就感覺身邊有人在推搡她。
葉四妹那輕柔的嗓音在她耳邊嘀嘀咕咕的說,鬧得葉嘉耳根子都發痒。
好在葉嘉先前有早睡早起的習慣,這個時辰起倒也不算太困難,打兩個滾就起來。
堂屋裡頭已經聚集了許多人,都是餘氏請來熱鬧的吉利人,嘰嘰喳喳的熱鬧地說著話。微弱的燈光照進門縫,葉四妹已經穿好了衣裳打好水,拖著葉嘉趕緊下炕去洗漱。
上妝的事兒自然是餘氏來弄。旁人說的再好聽,餘氏也不相信她們的手藝。
笑話!胭脂水粉都弄不明白的人如何會把妝容化好。
為了給葉嘉點這個妝,餘氏還特意找人弄了一套點妝工具,自己弄淘米漿自制香粉。不曉得她怎麼淘的,粉質細膩的很,竟然還聽貼服:“我去瞧了胭脂鋪子裡的香粉,那些太差了,用著可能要爛臉的。雖說這個上妝易掉,但記著經常補妝便是了。”
葉嘉點點頭,古時候的香粉似乎是含鉛的,“就用這個。”
雖說這般由婆母來上妝確實有些不大合規矩,但兩人是早已成了親的,如今不過是補辦。不合規矩便不合規矩了。
全福人進來,拿了個紅木梳子給葉嘉梳了梳頭發,說了些吉利話。這些福氣人餘氏其實也不大熟,問了鎮上人去請的。請過來單純是為給兩年輕人的婚事辦得熱鬧些,給婚事多添點福氣。
好些人擠在屋裡,看著梳妝臺前坐著的葉嘉就忍不住誇贊。那好聽的話是不要錢地往外說。
大喜的日子,這些好話葉嘉自然是照單全收的。
這年頭鄉下也沒熱鬧,難得有喜事兒自然是湊在一處都不樂意走。餘氏的手很巧,上妝弄出來的效果看得人一陣驚嘆。太繁復的發髻鄉下婦人不會盤,她手指輕輕巧巧便能穿出來穿出去挽好。也是這時候也是才看到炕上一個包袱。打開來,裡頭一個鑲了東珠的鳳冠。
如今條件不好,餘氏隻來得及繡一套嫁衣,鳳冠可沒找人打。此時盯著鳳冠愣半天,攤開的包袱裡頭還有一件精美的嫁衣上,上頭振翅欲飛的鳳凰被燈火照著栩栩如生。
鄉下婦人們也是頭一回見到這麼好看的嫁衣,一個個也不管手幹不幹淨就想伸手去摸。
摸的不客氣了,被一隻手不客氣地拍開了。葉五妹不知何時從灶房那邊趕過來,一眼看到有那不規矩的手在嫁衣摳摳拽拽的。
她雖不懂,但也是有眼力見的人。這衣裳一看就值大錢。畢竟這上頭的珍珠比她的眼珠子都大。葉五妹可太清楚這些鄉下婦人。一個沒看緊,指定就有人趁人不注意摳下一個珍珠揣回去。她是清楚餘氏熬了二十多日縫嫁衣的事兒,護著衣裳就拿眼睛去看餘氏。
也是到了如今,餘氏才曉得周憬琛在外頭花了人情找人另做了一套嫁衣,比她縫制的那件要精美得多。
看著這衣裳,餘氏自己縫的那件就有些不好拿出來。
“娘不是做了一套?”葉嘉本還等著,餘氏忽然不動作了她才扭頭看。一眼瞧見炕上的衣裳,頓時就皺了皺眉。不知誰的手這麼快,將她放在櫃子裡的包袱拿出來還解開了。旁人的贊嘆她聽著也不大舒服,對葉五妹道,“五妹,幫我把這套收起來吧。”
葉五妹聞言立即就將又趁機摸的手給拍下去,麻溜地將嫁衣給折疊起來。她拿個布一包,抱著就到了餘氏那個屋去:“姐,我把這個拿到大娘屋去了。”
“嗯,”葉嘉點點頭,扭頭衝餘氏道:“我就穿娘做的那套。”
餘氏有些猶豫:“……這件瞧著更好。”
葉嘉當下自信一笑:“那不一定,衣裳並非越繁復越美,興許簡約些更能顯出我天生麗質來。”
“盡說好話哄我!”餘氏被這句話哄得眉開眼笑。
當下也不矯情,扭身進了自己屋去取了她做的那套。剛從櫃子裡取出來,就看到葉五妹皺著眉頭將嫁衣攤在炕上瞧:“怎麼了?”
“大娘,這金線被人摳松了。”葉五妹慶幸自己收起來的早,“若是晚點,指定這大珍珠就被人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