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嘉將那銀錠子拿過來咬了一口,真銀子。手裡顛了顛,發覺比她目測的重,七八兩。跟葉五妹對視一眼,彼此的眼裡都放出了光。葉嘉心裡高興,眉開眼笑地將那銀子收進了自己的腰包。零散的銅板扔在錢箱子裡,大額的銀錠子自然得貼身放著才放心。
那個鏢師壯漢一人就拿走了四十斤肉,一個豬頭就二十三四斤。他等於一人拿走兩個豬頭。
葉嘉今兒一早統共才帶了四個半豬頭過來,五個豬頭剩下了小半塊放家裡給留著自家吃。如今就剩下不到一個豬頭的,心裡自然就不急了。午時剛過一會兒,鎮上的人過來轉悠一圈就都賣完了。
葉嘉算了算,嚴重超過了她心裡的預期。等回家的路上,她特意去羊肉攤子買了一條羊腿兒。
“今兒回去吃羊腿肉!”
自打葉五妹跟著葉嘉以後,也開始喝羊奶。如今周家全家都養出了喝羊奶的習慣,蕤姐兒年紀小,被葉嘉給養出了奶癮。哪一日不喝都覺得不對勁。
不過這羊奶確實養人,葉五妹才跟著喝不到一個月,就已經白了一圈。臉頰也豐潤了起來。
常常能吃到好吃的任誰都覺得高興,葉五妹雖然沒拿到半分工錢,但跟著葉嘉也覺得比在家裡吃糠咽菜強。在葉家因著經濟拮據,隻二嫂跟兩侄子下田幹活。每年田裡的出息隻夠家裡一家子糊口,壯勞力能吃幹撈稠的,她跟家裡幾個侄女等幹不了重活的女人就隻能吃些稀的,剩的。
幾人到家時,餘氏正在後院給後院那塊地裡的東西澆水。瞧見葉嘉回來忙收拾了水桶過來。
周憬琛已經回營地,說是晚間回來用飯。
這便是住得近的好處,因著營地就在旁邊,周憬琛回家自然比旁人容易許多。葉嘉先把錢箱子送進屋去,又換了身燒火的衣裳出來。蹲在簍子裡挑挑揀揀半天,拎著一隻大羊腿往井邊去。頭也不回叫葉五妹將簍子裡的菜都給背過來。
五妹一聽立即就背起來,忙不迭地跟上來。
如今有五妹在,餘氏就不到後廚來打下手。孫老漢將上頭的鍋和灶送去柴房。餘氏將大簍子的韭菜端出來收拾幹淨,葉嘉一面洗羊腿一面就當眾說了些事:“娘,我決定往後給五妹和孫叔都開工錢。”
葉嘉這話一出聲,被說蹲的近的葉五妹驚得瞪大了眼睛,後頭放好東西過來幫忙的孫老漢也驚了一下。
她目光在人群中轉了一圈,並不是玩笑話。葉嘉知曉古時候即便是家養的奴僕也是要發放月例的。葉五妹跟孫老漢不算周家的奴僕。但也算是在周家幹活。按照道理講是應該要給的:“不過周家如今的家底五妹跟孫叔也曉得,家底子太薄。咱一家老小吃飯都是一大筆花銷,給的月例不多,權當個意思。”
“東家,咱一家子在這吃喝,根本用不上這個錢。”孫老漢不好意思,他也沒籤賣身契就帶著兩孫子賴進了周家。哪裡還好意思要月例?“我每日裡也沒做多少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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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不是這麼說。”如今能幹的實誠,那是因為日子還短。等往後日子一長,這些個恩情慢慢淡化了,幹活的人心裡肯定會生出心思的。人都是這樣,再大的恩情也會被時間衝淡。葉嘉既然做好事,話自然說的漂亮,“這錢給你們,用不上也可先存著。”
餘氏也幫襯一句:“往後遇上什麼事兒了,身上有些錢,也能及時拿出來應急。”
這給月例自然是不一樣的。孫老漢每日裡跟前跟後,趕車又管地裡活兒。葉嘉給他一個月八錢銀子。葉五妹雖說幹的不是重活兒,但跟著葉嘉做生意,做的算技術活兒。佔著親姐姐的身份,五妹年紀大了是要出嫁的,給她的自然多些,一個月給一兩銀子。
葉嘉把話說的明白,兩人心裡都熨帖。
當然,這月例是分別談的。就跟公司裡談工資肯定不是當眾談,一個一個談。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哪怕葉五妹是葉嘉親姊妹,難保時間長了會心生不滿。
原本沒工錢的時候葉五妹跟孫老漢是沒不滿的,但葉嘉說下個月開始給工錢,更是激發了他們倆的幹活熱情。孫老漢趕著牛車就要去鎮上肉鋪把豬頭給趕緊拉回來。他如今仔細活兒幹不了,就隻能幹這些粗活。葉嘉跟肉鋪的店主說過,每日的豬頭都給她留著,孫老漢過去就能拿。
葉五妹也有些激動,幫著洗了菜又切了菜。扭頭回屋看到衣裳都洗了,沒活兒幹倒是有些慌。葉嘉還沒說什麼,餘氏倒是沒忍住跟葉嘉私下裡笑了幾句:“你倒是會籠絡人心。”
葉嘉不以為然。她這是籠絡人心麼?她這是防微杜漸,防止有可能會發生的人心不古。
“嘉娘,”餘氏越發覺得自己當初的眼光是真的好,有魄力能救命。有葉嘉這個兒媳婦在身邊,她的日子一日比一日心安,葉嘉如今就是她的主心骨,“你昨兒夜裡跟允安鬧了?”
“啊?”葉嘉收拾完羊腿,沒懂餘氏這話什麼意思,“沒鬧啊。”
“沒鬧?”餘氏眨了眨眼睛,想著兒子今早那臉色模樣她盯著葉嘉的表情就更意味深長了。說著又憶起昨夜起來看到兒子的樣子,她實誠地說了句:“昨兒你不是拿棍子打他來著麼?他褲子還破了。”
葉嘉表情一僵,抬眸看向餘氏。餘氏故作沒發現,問她道:“他昨兒傷在哪兒了?嚴重麼?”
“唔……”葉嘉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嚴不嚴重的,她說不準。昨兒她喝醉了,依稀記得自己幹了什麼,但是一直拒絕回想。餘氏此時提起來她腦海裡隻閃過自己抓著什麼軟綿綿的東西捏了幾下的畫面,滿腦子都是周憬琛那時候震驚到面紅耳赤的臉。
葉嘉這個表情,餘氏心裡一咯噔。壓低了聲音:“……斷了?”
“唔,這個嘛……”沒指明但葉嘉聽懂了,硬生生繃著沒臉紅,表情更嚴肅了。
“真斷了?”餘氏心裡咚地一聲跳,想著今早她趁著周憬琛走又去那陷阱看。那個捕獸夾上分明就沾了血,雖說沾的不太多,但兒子那褲子碎成那樣也沾了血:“天啊!那必須得看大夫啊!允安這孩子怎麼這麼能忍,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居然一聲不吭,怪不得早上跑得那麼急……”
“……”葉嘉窘迫了,真的窘迫了。她不是這個意思,她隻是猶豫了一下下,不知道怎麼回答。
“不行!”景王府可就剩這一根獨苗了,允安跟嘉娘的房還沒圓呢,怎麼能就斷了。餘氏猜測了一早上沒往嚴重上去想。但這會兒被葉嘉的表情一嚇唬,反倒是害怕了,“我去營地走一趟。”
葉嘉看她站起來就要走,急了,連忙抓住了她:“沒斷沒斷!就是我喝醉了胡亂捏了兩下!”
“捏了兩下?什麼?”餘氏回過頭。
葉嘉:“……”
她低下頭,抓了抓耳朵,感覺躁得慌。
一旁的葉五妹早就跑得不見人影,葉嘉端著裝了羊腿的竹筐連忙站起來,掉頭就要走:“娘,時辰不早了。我去把飯給做了,咱們也該用午飯了。你這邊先忙著,我去做飯……”
說完就要跑,門口周憬琛不知何時回來了。面無表情地站在那,僵硬得像個木雕。
餘氏看了看跑了的葉嘉,扭頭看了看面上看不出端倪但耳尖通紅的周憬琛。低頭瞥了一眼他下半身,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麼:“捏了你……哦~”
周憬琛單手拄唇輕咳一聲,強行打斷餘氏的笑容:“母親。”
“捏不就捏了?你忸怩什麼?”餘氏都一把年紀了,孩子都生了四個,自然是放得開。她白了兒子一眼,恨鐵不成鋼訓他道:“你明媒正娶的媳婦兒給她捏兩下又能怎麼?不過昨夜那麼大動靜是怎麼了?你該不會矯揉造作地推搡嘉娘了吧?”
看了一眼周憬琛的臉色,知子莫若母,立即就知自己猜對了。
她頓時就火了,叉著腰罵起來:“你就矯揉造作吧!就矯揉造作吧周允安!就你這做派在鄉下是活該打一輩子光棍的!要不是我給你張羅你到如今連個媳婦都沒有還推搡人家!”
罵完,她仰著脖子往屋裡喊了一聲:“五娘啊,你去後廚把那罐子酒給搬出來,咱今兒喝酒吃羊肉!”
葉五妹自打院子裡說起姐夫的事兒就識趣地溜了。她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自然不能聽姐姐姐夫的閨中事兒。一聽話頭不對,她忙不迭就跑屋裡去。這會兒聽見動靜立馬應了一聲,溜著邊兒地跑去後面拿酒。餘氏走了幾步又跑回來狠狠地掐了一把周憬琛的胳膊肉,錘了他兩下。
“我要不是你親娘,我都嫌你木!”
周憬琛無奈地挨了幾下,心裡苦笑,他還木啊?那東西都被人捏手裡把玩了就這還木?
心裡才嘀咕,餘氏翹著嘴角哼了一聲:“哎喲喂,酒可真是個好東西!”
周憬琛:“……”
第39章
酒是個好東西,但也沒有大中午就喝酒的。考慮到下午還有事,葉嘉自然是沒喝。餘氏好生遺憾,勸了幾句沒能勸動葉嘉隻好作罷:“罷了,等過個幾日家中不忙了咱再喝一回。”
周憬琛回來一趟隻能留一頓飯,午休的時辰不長,下午還要操練。
“允安,馬匪那事兒如今到底是個什麼章程?”那些個歹徒屠了兩個村子殺了三百多條人命,這可不是一樁小事兒。
說起來,當初人在燕京,邊疆死傷人數都是幾萬幾萬的往上報。那時不知邊疆百姓疾苦,餘氏倒沒覺得死傷人數駭人。如今身臨其境才知百姓的苦。若馬匪時不時來上一回,平頭百姓當真是沒了活頭,“北營和西營就都沒給個說法麼?他們好歹是鎮守邊疆的駐兵。三百條人命怎麼著得給個交代吧?”
餘氏問的也是一家人最關心的。那群禍害駐地到底是個什麼態度,往後他們還有沒有安生日子可以過。葉嘉放下碗筷,問起周憬琛葉家莊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