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有些生氣,牽著兩隻神獸扭頭就走掉。
空下來的房間十分安靜。
我頭一次覺得,我們家,居然如此空曠。
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摸摸這裡,摸摸那裡。
華強的皮球還在客廳中間,劉娟兒沒啃完的胡蘿卜還靜靜躺在碗裡。
鞋櫃前擺著池揚來時常穿的拖鞋,衣架上還掛著我一直想還給他但總是忘記的衛衣外套。
……
天。
我不對勁。
慌亂中我摸出手機,撥通了小姐妹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我就喊:「嬌嬌,我不對勁!」
嬌嬌:「……」
我:「我昨晚夢見我成了華強和劉娟兒的媽,還要給他們……喂奶……」
嬌嬌:「……」
我:「還有,他們的爹居然是池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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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嬌:「哦???你要說這個我可就來勁了,展開講一講,你倆怎麼懷上的?」
我:「……?」
嬌嬌:「你稍等,我這就到,咱們見面詳聊!」
我:「……」
嬌嬌你不對勁。
15分鐘後,嬌嬌就開車到了我樓下。
我:「??你怎麼這麼快?」
嬌嬌:「你倆到底怎麼懷上的??」
……
我們出門去吃飯,又逛街。
嬌嬌始終在不停的問,你們到底怎麼懷上的??
我被問煩了,說沒有黃色場景,隻有已經生出來的一個小片段。
嬌嬌:「……我開130邁趕過來可不是聽你說這個的。」
……
嬌嬌很失望,於是帶我去蹦迪。
迪廳裡人山人海,我詳詳細細的給嬌嬌講了一遍我的夢,又跟她說今天池揚牽著華強和劉娟兒走時,我居然很舍不得。
嬌嬌喝一口酒,眼神裡充滿睿智:「你覺得,你是舍不得華強劉娟兒,還是舍不得池揚?」
我說我也不知道。
她又抿一口,沉思一會兒問我:「池揚長得怎麼樣?身材怎麼樣?工作怎麼樣?」
我於是給她看了池揚的照片。
嬌嬌:「!?上!你不要我要!」
……
十點鐘了,嬌嬌還沒玩盡興,坐在一個帥氣逼人的弟弟旁邊笑的花枝亂顫。
我無奈,說嬌嬌我得先回去了。
嬌嬌瞥都不瞥我:「手機開定位,到家報平安,懂吧?」
我扶額:「……懂。」
出租車上除了我還有另外一個醉醺醺的男人,他歪在後座上,長得還算俊俏。
他莫名其妙開始自我介紹,跟我說他叫劉仁唐,今年28歲。
又跟我罵他的上司總是帶頭加班,搞得大家都不敢提前走人。
我問他有加班費嗎?
他說那倒是有。
我說那你們老板還算有良心,我認識一個人啊,他老是加班,還沒有加班費。
他又罵上司長得太好看,以至於公司裡所有單身女員工都隻對他心心念念。
我們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
末了才發現我們居然住在同一小區。
他的酒勁漸漸上來。
下車前,他跟我說他是本市首富,坐擁資產萬千。
下車後,他指著月亮,說他在上面種了三畝田。
走進小區,他跟我說,他是這個世界的王,以天為蓋,以地為床,群鷹是他的雙眼,山河是他的脊梁。
……
酒鬼不可怕,就怕酒鬼有文化。
我在他一聲高過一聲的聒噪聲裡跌跌撞撞往前走,突然看到一個十分熟悉的挺拔身影。
他穿著連帽衫,單手插兜站在路燈下,身後還跟著一隻羊駝、一隻狗。
暈,池揚。
他逆著光,一步一步朝我走過來,華強和劉娟兒看到我便瘋狂往前掙扎。
我身後男人的聒噪聲戛然而止。
池揚站定,拉住過分激動的華強和劉娟兒,看看我,接著將目光定在了我身後的男人身上。
然後我聽到那個剛剛還以天為蓋、以地為床的世界之王囁囁啜啜的小聲道:
「老、老板。
池揚面無表情點了點頭。
?
妙啊。
原來這就是劉仁唐嘴裡迷倒公司萬千少女的黑心上司啊。
這可真是巧他爹碰到巧他媽,巧到家了。
我回頭正欲嘲笑世界之王,卻聽到池揚冷聲道:「這就是你說的身體不舒服?」
啊?
這。
這確實,很難解釋。
尤其我生龍活虎、一身酒味,身後還站著個醉醺醺的男人。
池揚心情很不好,黑著臉一聲不吭的大步往前走。
我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屁股後面。
華強和劉娟兒也不敢吭聲。
一路走到我家,我換下鞋子。
池揚還是一聲不吭,也不進門。
就站在門外,看著我。
我有些心虛:「不進來坐坐?」
他不理我。
我無奈,低下頭解開劉娟兒的繩子,又去解華強的。
池揚突然說:「不用了,今晚華強跟我睡。」
我:「……?」
華強:嗚嗚嗚——
他牽著華強走的時候,我小聲解釋:「今天是跟我好姐妹去喝酒了,就喝了一點,早上確實有些不舒服的——」
他打斷我:「哪裡不舒服?」
我想起昨晚的夢,說:「就是……害,這有點難以解釋——」
他又黑著臉打斷我:「那就不用解釋了。」
嗐。
然後他莫名其妙:「劉仁唐不會就是劉娟兒他爹吧?」
我懵逼:「???」
還未等我開口,他又說:「算了。」
然後扭頭帶著華強下樓去。
留我自己懵逼在原地。
10.
那晚我翻來覆去想了很久,腦子醉昏昏的,使勁琢磨池揚最後那句話的含義。
「劉仁唐不會就是劉娟兒他爹吧?」
劉仁唐?
劉娟兒?
他爹?
這都哪跟哪跟哪啊。
劉仁唐怎麼能當劉娟兒的爹呢?
他們物種都不一樣啊。
電光火石間我突然記起我第一次去池揚家時,他問我:「你不姓劉?」
我說:「誰說我姓劉了?」
他就指指劉娟兒,「那它為什麼姓劉?」
我說:「哦,隨它爹。」
!
還有這麼一檔子事兒!
看來此「爹」非彼「爹」。
池揚嘴裡的「爹」也非我所說的「爹」。
我掏出手機,給池揚發消息:
【明天周日,陪我去個地方吧。】
池揚秒回:
【加班,不去,誰愛去誰去。】
我還沒等說什麼,他又撤回這條,再發:
【明天幾點。】
哈哈哈哈哈。
小樣兒。
【八點鐘,我家樓下見。】
他沒再回我。
11.
八點鐘,我穿戴整齊牽著劉娟兒下樓,池揚的拉風小跑車停在樓下,他牽著華強站在車旁,仍舊一副「莫貼老子「的黑心模樣。
我笑嘻嘻:「池少爺?還生氣吶?」
他不看我,扭頭看向旁邊空無一人的道路:「我哪裡生氣了?我有什麼好生氣的?」
嘖。
我偷偷在心裡笑他,然後把劉娟兒安置在車後座,再去拉副駕駛的門。
池揚叫住了我,仍舊面無表情:「那是華強的座位,你到後座去。」
好嘛,忒記仇。
華強得意的將我擠開,輕輕一躍跳上了副駕駛,末了還朝我哈達起個大嘴巴。
我朝它翻個白眼,瞧瞧這小人得志的狗臉。
但我不與它計較。
我坐到後座,調出導航,將手機遞給池揚:「去這裡。」
池揚一臉困惑:「春山農場?去這裡幹嘛?」
但他還是乖乖發動了小跑車。
我們從市中心一路向南,春日的風和煦又清脆,將我的長發吹的四散紛飛。
劉娟兒是第一次做跑車,伸長了脖子左看右看,再伸到前座去咬華強的腦袋。
等紅綠燈的時候,旁邊的小車裡露出一個扎著雙丸子頭的小腦袋,然後是清清澈澈的童音:「媽媽,你看,是羊欸。」
她媽媽也探出腦袋,「不是哦圓圓,那是一隻羊駝~」
我朝那個叫圓圓的小女孩揮揮手,她羞答答的藏到車窗下方去,隻露出一雙圓溜溜的小鹿般的眼睛。
池揚從前座回頭看我,隔著墨鏡,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的劉海被吹亂了,露出額頭,很像熠熠生輝的少年。
春日晴風,讓人覺得一切好像皆有可能。
我忍不住伸手替他整理劉海,指尖觸到他的額頭,他乖乖的,任我在他額前撥弄。
我確信,那個時刻,鼓動的不止有春日的長風。
12.
許久沒來農場,但農場的一切仍舊未變。
看農場的大爺一臉慈祥的迎上來:「娟兒他媽?好久沒來啦,來看毛毛嗎?」
我笑著說是呀,然後放開劉娟兒的繩子,它一溜煙就跑沒了。
華強在旁邊:「嗷嗚嗷嗚嗷嗚——!」
我摸摸它腦袋,說我可不能放開你,會嚇壞其它小動物的。
說話間,劉娟兒就和另外一隻白色的羊駝朝我們跑過來,我喊:「毛毛!」
那隻羊駝就撒開了蹄子,一頭撞到我懷裡。
我摸摸它的腦袋,然後叫池揚:「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劉娟兒它爹,劉毛毛。」
池揚瞪大了眼:「啊?原來它爹是羊駝啊?」
劉大爺斜他一眼:「……不然還能是啥?」
池揚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我還以為……」,他看我一眼,「害,算了。」
我歪腦袋看他:「不生氣啦?」
他點點頭,又很快反應過來,梗著脖子說:「誰生氣了!我可沒,來,毛毛,讓叔叔摸摸頭~」
哈哈哈哈哈。
多少有點可愛。
我們在農場一直待到了傍晚,華強深得劉大爺的喜愛,獲得了「解開牽引繩四處追鴨趕雞」的特權。
劉大爺的原話是這樣的:「我老劉這輩子,還沒見過會吐唾沫的狗!今兒真是小刀拉屁股——開眼了!」
……
池揚肉眼可見的開心起來,甚至脫了那件休閑西裝外套,下河給我撈螃蟹。
臨走的時候我去開車後座的門,池揚不太好意思的咕咕噥噥,「那個,你坐前面。」
我忍住笑,說這不是華強的專座嘛。
池揚不看我,低頭踢著小石子小聲道,「以後都是你的。」
華強:*&)?(*……&%……?*%&%¥&%!?(痛失專座)
回程的路上一路伴著夕陽,等紅綠燈的時候池揚轉向腦袋朝我:「劉海亂了。」
我:「自己整理!」
池揚:「雙手不能離開方向盤!」
我:「……」
慣壞了!
城市亮起萬家燈火,我們才到家。
華強和劉娟兒今天跑的太累了,吃過飯就躺在地板上睡得不省人事。
我跟池揚在暖黃的燈光下慢吞吞的吃飯。
「那個……」,我看著他小聲開口,「以後來吃飯,不收你錢了。」
他的眼神亮晶晶,臉色微紅,「那我……永遠都給你刷碗,好不好。」
我臉色也發燙,低頭小聲說,「好。」
臨走的時候他低頭看我,輕聲說,那,我們明天見。
我不知從哪借來了勇氣,牽住他的袖口、低著頭一咬牙說出口,「那個……華強毀了我抱著睡覺的草莓熊,沒有東西抱,我睡不好。」
然後這個大傻子一臉著急和認真,「那我明天重新給你買一個,多大的你抱著舒服?」
我抬起頭:「……不然你陪我?」
池揚恍然大悟,「哦!」
哦你個大頭鬼啊哦!!
我覺得有些難堪,雙頰還發燙,將他推出門外,「算了!!!」
他慌裡慌張的抵住門又擠進來,「抱我吧!我……很舒服的……」
……
13.
嗯。
確實很舒服。
池揚沒撒謊。
……
【番外】
5年後。
我推開滿臉粉紅色汁液的華強:「池揚!華強又偷吃甜甜的火龍果了!」
甜甜:「嗚嗚嗚壞華強!「
池揚:「甜甜不哭,爸爸這就揍華強!「
華強朝著池揚:「he——「
我:「你會濺到妹妹身上的!「
華強:「he——@¥@@?*》「*)#@(算了)」
(罵罵咧咧走開去找劉娟兒)
池揚:「好險!」
……
5年後,我還是沒能糾正華強。
但它還算懂規矩。
現在,在這個家裡,它隻敢吐池揚。
(得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