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作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大概……是從四年前去找你那天晚上開始。」
「收購黎氏股份,從我手裡截胡項目,還搞其他投資……你到底哪來這麼多資金?」
「你學金融,難道不知道什麼叫槓桿交易嗎?」
他霍然站起身來,神色難看地盯著我:「這麼高的風險,你也敢賭?」
「為什麼不敢?我的人生,本來就是一場豪賭。」
我扯開唇角,慢慢地笑了起來,
「何況你現在站在這裡,那證明,我賭贏了。」
19
我爸還要撲上來打我,卻被趕到的警察出手攔住。
他被反剪雙手,對著我破口大罵:
「你這個不孝女!婊子!」
我置若罔聞,隻是看向警察。
側過頭,展示我紅腫的臉頰和唇角凝固的鮮血:
「他突然闖進我的公司動手打人,這裡有監控錄下了整個過程。我現在還覺得頭暈惡心,懷疑是腦震蕩,需要去醫院做進一步檢查。」
警察把我爸帶走了。
整個過程裡,傅琛就站在旁邊看著我,眼睛裡閃爍著異樣的神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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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也,你有沒有想過……」
他突然開口,
「我們其實可以不離婚的?」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阿也,我是真的後悔了。」
「現在黎氏已經是你的囊中之物,我們完全可以談一場平等的合作。」
「我們結婚四年,之前你一直對我那麼好,難道不是因為也對我有幾分感情嗎?」
「之前輕視你,是因為傳聞裡他們說起你,都罵得挺難聽的。再加上一開始你來找我,就是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我不知道——」
他看向我的眼神,仿佛深情款款。
「不知道什麼?」
我倏然打斷了他,「不知道其實你就是賤,幾天前還帶著你的出軌對象在我面前發癲,今天發現我不是你想象中那樣孤立無援、任人宰割,就又起了興趣?」
「還是……丟了那份貿易合同,傅氏大受影響,傅總不得不忍氣吞聲地跑來跟我演戲,想分一杯羹?」
傅琛的神色一瞬間就冷了下去。
我轉著手裡的鋼筆,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現在合同在我手裡,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平等的合作?」
「倒不如現在跪下來,說幾句好聽話,好好地求一求我,興許我真的會答應呢。」
傅琛一臉受到奇恥大辱的表情。
「沒什麼事的話,傅總請滾吧。」
我禮貌地沖他頷首,
「離婚協議書簽好寄給我。」
「傅總也別再想著使什麼手段,我在傅家待了四年,手裡也不是什麼證據都沒有,還是留點體面比較好。」
20
傅琛離開後,我起身出門。
小唐就站在門邊,捧著手機,眼巴巴地看著我。
「怎麼了?」
「老板,你真是太帥了。」
她遞過來一個冰袋,然後一臉崇拜地看著我,
「當初你選了我,說要帶我推翻黎氏,建立一個新的王國,我還以為你在開玩笑。」
「還有剛才那句『請滾吧』,我幻視祁見白了。」
「老板,雖然你跟記者說你隻是他的老板,但是他看你的眼神,絕對算不上清白。」
說話間,她按開手機給我看。
我才發現,祁見白的名字又掛上了熱搜。
隻不過這一次,是和我一起。
#祁見白黎也
#黎也山月神秘老板
#祁見白為愛當三
#他看她的眼神絕對算不上清白
「四個熱搜,戰隊那邊的運營經理怎麼沒通知我?」
我一掃而過,順手把冰袋按在紅腫的臉頰上,看向小唐,
「做輿情處理了嗎?」
她撓了撓頭:「好像……不用處理,因為大家的評價還挺正向的。」
我點進評論區,才發現她說的竟然是真的。
「黎好美,有這種老板是我哥的服氣。」
「別說他倆這關系現在還沒個定論呢,就算是真的,豪門婚姻,各玩各的,有什麼好奇怪的?」
「不是,你們記者眼瞎嗎?怎麼沒人去採訪傅琛那個四年出軌幾十次的爛黃瓜,就盯著我哥和金主媽媽薅啊?」
「我相信黎也,但我不相信我哥,他看她的眼神都快拉絲了。」
下面的配圖,是那天晚上的晚宴門口。
身後大廳內燈光璨璨,我和祁見白並肩站在門口。
我神色平靜地看著鏡頭,他卻微微偏過頭,看向我。
不知是燈光還是月光落進他瞳孔裡,望向我的眼睛顯得格外明亮,又帶著絲絲縷縷纏綿的情緒。
原來從旁觀者的角度看上去,是這樣的。
我盯著這張照片看了一會兒,刻意忽略心頭泛起的那點漣漪,把手機還給了小唐。
她眼巴巴地望著我。
我笑了笑:「通知大家,四十分鐘後開會。」
原本這種話題,不會被討論太久的。
但我沒想到,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關於我和祁見白的討論,反而愈演愈烈。
尤其是在我和傅琛離婚的消息被曝出後。
「金主媽媽離婚了,哥你快沖啊!!」
「朕就這麼嗑了這對cp,會不會太驕縱了他們?」
「這樣吧祁神,你全國賽打個冠軍回來,我們一起幫你追老婆。」
這條評論被點了近十萬贊,飄在熱評第一。
我問小唐:「到底怎麼回事?」
「本來這種熱搜熱度應該很快下去的,但是前幾天,老板你之前去求傅琛的錄音不知道被誰給曝光了。」
「本來評論區很多人罵你的,結果那天晚上有個寫手寫了你和祁見白的同人文。」
小唐有點小心翼翼地瞅著我,
「說你倆是瘋批粘人小狗和為了成功不擇手段的斷情絕愛女強人。」
「現在這種人設好吃香啊,那篇文筆特別旖旎,還開了氛圍感十足的車,大家一下子嗑生嗑死,然後陸續都開始產糧了……」
「受cp熱度影響,我們山月又多了好幾個贊助商的洽談意向。」
她打開手機相冊給我看。
我沉默地翻著她存下來的那些圖,指尖在某一張上停頓了片刻。
「你的手機收好。」
我說,「讓戰隊運營那邊盯著點,目前輿情是正向的就沒事,一旦出現負面輿論,立刻把熱度壓下去。」
她連連點頭。
離開前我聽見她嘀嘀咕咕:「老板真是鐵石心腸啊,這種情況下還在安排工作。」
「不過,更好嗑了嘿嘿……」
21
也許是看了小唐的分享。
這天晚上,我竟然久違地夢到了祁見白。
夢到他拿了冠軍的那個晚上。
傅琛和江萌離開後,我被祁見白抵在車後座上。
他的外套縛住我的雙腕,落下的衣服也因此半掛在臂彎上。
我難耐地喘了兩口氣:「回家再……這裡會被發現的……」
「噓——」
他伸出修長的食指,抵在我唇邊,
「怕被發現,姐姐就小心點,別發出聲音。」
「今晚,你可是我的獎品。」
原本寬敞的空間,在漸漸升溫的空氣裡,竟讓我覺得狹窄起來。
到最後,像是被他漂亮的手指擺弄著,送上了水汽包裹的綿綿雲端。
……
我是在幾天後的戰隊會議上見到祁見白的。
我進門時所有隊員都站起來問了好,隻有他眼神淡漠地坐在位置上。
他身邊的輔助林卓拽了拽他袖口:
「小祁,老板來了。」
他的目光才向我飄過來:
「老板好。」
一整個會議,我和祁見白幾乎沒有什麼單獨的交流。
少年人本就心性易變,我想,他大概已經放下了之前那場短暫的床伴關系。
這樣也好。
散會後我落在後面收拾了些東西,出去後才發現,祁見白就靠在走廊的墻邊,低頭打著手裡的NS。
想了想,我語氣溫和地開口:
「熱搜上那些東西我也看了,一群小孩子鬧著玩,不用太在意。」
「三天後就開始春季賽了,我會讓輿情部門聯系媒體那邊,慢慢把大家討論的重點轉移到比賽上。」
他動作一頓,暫停了遊戲,抬起頭看向我。
「你看了?」
「看了。」
「好看嗎?」
「……」
我忍不住愕然了一秒鐘,反應過來,「是……小唐分享的,我沒有細看。」
「留著吧,不用管什麼輿情。」
他微微側頭,漫不經心地開口,
「熱度越高,越能提升戰隊的商業價值,老板花天價轉會費把我買過來,我總得發揮點價值不是嗎?」
22
沒過兩天,傅琛被人匿名舉報偷稅漏稅和非法侵佔,進了看守所。
當天晚上,那位最初寫我和祁見白同人文的寫手更新了新作。
「慶祝前夫哥入獄,特此產糧一篇。」
我隨手點進去看了看,是什麼會議室play。
再往後,每場比賽結束後沒兩天,她就會更新一篇大作。
竟然在短短幾個月內,積累起數十萬粉絲。
春季賽的最後一場。
祁見白和他的隊友以絕對優勢,3:1拿下了比賽勝利。
我作為戰隊的新任老板,就站在祁見白身後。
看著他們一起捧起獎杯。
林卓回頭道:「老板,過來一起合個影嗎?」
我應了聲,走過去。
結果發現隻有祁見白身邊的空位留給了我。
我和他肩並肩站著,一同捧起冠軍獎杯。
已經是晚春,即將和夏天交匯的時節,氣候炎熱。
他穿著短袖,微熱的皮膚就這麼和我相貼。
被氣溫擴散得更加鮮明的藍桉香氣,讓我鬼使神差地想到昨晚睡前讀過的那篇文章。
【黎也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淺淡甜香,和祁見白身上的木質香調交融在一起,成為月光下的挽歌。】
【潮濕的海浪拍打著礁石,翻湧的白色泡沫,每一寸都透著這樣復雜的香氣。】
【祁見白啞著聲音問:「我能嘗嘗嗎?」】
……
「老板,你的臉怎麼這麼紅啊?」
猛地回過神,我們已經坐在了慶功宴的現場。
雖然我不太想承認,但我心不在焉了一路,腦子裡想的都是些不可描述的東西。
虛擬的描寫,和現實裡那幾次合拍到極致的歡愉反復交錯著在我腦中出現,漸漸地,變成一種難以言喻的沖動。
我接連灌了好幾杯酒,站起身來。
醉意上湧,我定了定神,撐著桌面道:「你們慶祝吧,我先回家了。」
「老板喝醉了,小祁,你去送一下。」
「不用」兩個字含在嘴邊,還沒來得及出口,祁見白已經站了起來:
「走吧。」
23
電梯一路上行,停在四十六層的頂樓。
「就送到這裡,你回去繼續和他們慶祝吧。」
我說完,有些遲緩地轉過頭,按開門鎖。
剛要進去,手腕突然被人扣住,用力往懷裡一帶,然後推著我向門內跌去。
我踩著凌亂的步伐,和祁見白一起倒在了沙發上。
屋內沒有開燈,一片漆黑。
但從落地窗外透進來的萬家燈火,恰好能照出黑暗裡他五官的輪廓。
「姐姐為什麼不說話?」
祁見白在我唇邊開口,
「你這麼聰明,不是早就猜到了嗎?」
「猜到什麼?」
「猜到你和姓傅的離婚的事情被那些人曝光之後,網上那些對於我們關系的猜測和討論,都是我引導的。」
他越發湊近了些,嘴唇幾乎貼上了我的。
我沉默片刻,理智漸漸從混沌的醉意中回神了一點:
「是猜到了,但我不明白,你做這些的目的是什麼。」
他突然翻身,長腿一邁,從我腰上跨過去,整個人跨坐在我身上。
「從始至終,我隻有一個目的,就是和你在一起,可你很明顯一直在躲我。」
「那天晚上,你說我們隻是露水情緣,並不是在談戀愛。」
「那我就要讓你看到,全世界都在支持我們相愛。」
他一邊說著,一邊俯下身。
距離拉近,一寸寸貼過來,用臉頰蹭著我。
「將錯就錯也好,假戲真做也好,我就要喜歡你。」
「我越喜歡你,就越憎惡傅琛。哪怕隻是名義上的夫妻,他憑什麼可以佔有你四年?所以我想辦法,把他送了進去。」
我的手指穿過他柔軟的頭發,微微扯緊了些。
少年仰起頭,繃緊的頸線喉結明顯,美麗又脆弱。
我輕聲道:「我還以為你會恨我。」
「恨過又怎麼樣呢?一覺醒來,最先冒出的念頭還是想和你在一起。」
「我去查了一些你以前的事情,知道你能站在我面前,就已經千難萬險。」
他捧著我的臉,在我唇間呢喃,
「黎也,這個世界上,沒幾個人能像你一樣強大又堅定。」
「我還很慶幸,當初你見色起意的時候,選的人是我。」
「沒有名分沒關系,你對我隻有欲望,沒有愛也沒有關系。」
那親吻沿著身體線條一路往下,留下一行斷斷續續的水漬,折射月光。
所有的一切,都在這個隻有微光的夜晚裡流淌,曖昧得剛剛好。
連他骨子裡那股暗藏的瘋勁兒,也變得不那麼隱秘。
像是軌道上連結的兩節列車,祁見白抱著我,我們跌跌撞撞駛向窗邊。
撐著玻璃,看向月亮。
「姐姐,扶穩一點……」
一個綿長濕潤的吻結束後,我被醉意和情欲充斥的目光,失神地落向窗外。
四十六層的高度,近得好像能摸到月亮,又能把整座城市的景色和燈火收入眼底。
逐漸飄飛的神思裡,過往的無數片段從我腦中閃過。
那盞亮了好多年的粉紅色燈光,晃動的簾子縫隙偶爾被窺見的下流畫面。
密密麻麻的筒子樓,狹窄的間隙,冬天的積雪,在春天來臨時也遲遲不能化幹凈,被踩出一片泥濘。
我從灰暗的小巷抬起頭,甚至不能在夜空中看到完整的月亮。
從那時起,我的心裡就隻有對於權與欲的渴望。
但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也會偶爾掛念起祁見白望向我時,永遠赤誠熱烈的目光?
最大的一朵浪猛地撞上礁石,四散開一片白色泡沫。
心底的空虛驟然被滾燙填滿,我掐著祁見白的肩膀,猛地喘了兩口氣。
視線被落下的眼淚染得一片模糊。
他凝視著我,抬手把我汗濕凌亂的鬢發撥到耳後。
啞聲開口:
「春天就要過去了,黎也。」
「現在,我把我的心交給你。」
「而你的心,可以永遠自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