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衍咬緊牙關,嘴巴裡卻彌漫出了血腥氣,鐵鏽的味道,讓人作嘔。
程管家:“你也該痛苦了,死的人離去了,活著的人就該背負著痛楚,不僅是你,還有言小姐。”他嗓音緩慢,從喉骨深處流淌出,“你猜,言小姐那樣聰明的人,會不會猜到辭少爺對她的愛,一開始也是別有目的?會不會猜到你和辭少爺之間的較量?會不會知道,是你殺了辭少爺?如果她知道了,衍少爺,你猜猜她會怎麼樣?”
程管家笑了出來,笑聲有些狂:“言小姐一定很痛苦,一方面,她知道了曾經深愛的戀人對她的愛意也不純,她隻是辭少爺和您較量的一個工具,另一方面,作為她現在戀人的您,又親手殺了辭少爺,您覺得,她還有辦法和您繼續相處下去麼?”
陸衍神經崩斷,他抬起眼眸,眼裡全都是陰鸷和冷冽,讓人全身都毛骨悚然了起來,他怒吼:“閉嘴。”
他說著,猛地一揮手,將桌面上的所有東西都揮落在了地面上。
程管家根本就不在意,他大笑:“所有人都不配幸福,您的未來就是和程家無盡的財富一輩子,而言小姐的後半生,就是背負著一輩子的愧疚和後悔的生活!”
陸衍攥起手指,骨節發出了“咔擦”聲,他忽然掐住了程管家的脖子,眼裡黑沉得幾乎看不到任何的光,他薄唇如同浸潤了許久的寒氣的刀一樣,冷冷地道:“程管家,你應該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如果讓我知道你的嘴巴不夠嚴實,我就送你去見你的辭少爺。”
程管家慢慢地呼吸有些困難了,他也不掙扎,氣息有出無進,他猙獰地笑:“衍少爺,您害怕了,哈哈哈哈哈……”
陸衍似是被他激怒,手指收緊,薄唇染上了嗜血的氣息:“我是害怕,害怕失去言喻,但您害怕的東西可比我多,信不信我挖了程辭的墳墓,再親手毀掉這個程家,最後再殺了你。”
程管家瞳孔睜大,閃過了倉皇和驚懼,他的眼眸裡清晰地倒影出了陸衍陰鸷的臉孔。
程管家明白,陸衍也不是開玩笑的。
他的身體裡也流淌著程家殘忍的因子。
*
程管家對陸衍攤牌了之後,陸衍反倒有種破罐破摔,什麼都不畏懼的果斷,他的手段雷厲風行,更像是害怕來不及一樣,他直接對時家提出了解除婚約的要求,時家自然是不願意,陸衍不想管這件事,而讓程管家去負責。
程管家和陸衍的關系跌到了谷底。
陸衍從程管家身邊擦肩而過的時候,面無表情地整理了自己的袖子,他連眼角餘光都沒落在程管家的身上,微微動了動薄唇:“解除婚約的事情就交給您了,我相信您會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陸衍的語氣頓了頓,拉長了幾分,緩慢地開口,“畢竟,您比我更在意程家,比我更害怕程家被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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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管家垂在身側的手,早已經攥了起來,骨節泛白,手背上青筋條條分明,臉上卻還是擠出了笑。
“家主說笑了,您的吩咐,我一定會用心完成的。”
言喻看到程管家離開了,眸光微微怔,她笑了笑,看著陸衍:“你跟程管家怎麼了?怎麼感覺,他像是有把柄落在你手上一樣?”
陸衍走到了言喻的身邊,已經撤去了一身的寒意,他勾了勾唇角:“哪裡有什麼把柄,不過就是讓他意識到,我才是程家的最高掌權人。”
言喻彎了彎眼睛。
客廳的空調溫度有些低,言喻坐在沙發上涼了許久,手上的溫度也冷了不少,陸衍探手,將她拉了過來,抱在了自己的腿上,環繞在懷中。
他握住了言喻的雙手,包裹在了自己的大掌之中。
他低聲:“冷?”
“還好,就是有點涼。”
“我等會讓人把溫度調高。”他說著,抱著言喻就站了起來,往二樓走去,言喻下意識地就勾住了他的脖子,穩住自己的身體。
言喻趴在了他的胸懷中,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和起伏,過了會,她聽到陸衍低聲地說:“言言,我想結婚了。”
這樣的低聲下氣,這樣的……輕柔,還帶了莫名其妙的委屈。
他似乎並不在乎,她有沒有回答,再重復了一遍:“言言,結婚,好不好?”
言喻愣了下,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然後抬眸去捕捉陸衍的眼睛,陸衍正垂著眼睛看她,他停在了樓梯上,頭頂上正好懸著一盞燈,他逆著光,黑發邊緣有著模糊的金光,朦朧的,帶了溫度,有些灼人。
他看了言喻好一會,又邁開步伐,繼續走。
言喻慢慢地看到了他漆黑的瞳孔,那瞳孔也仿佛鍍了柔和的光,落滿了星光,亮得有些駭人。
他喉結滾動:“言言,我想和你結婚。”
言喻心髒跳動的速度,時而快,時而慢,她花了好長的時間去平復心情,也去讓自己冷靜下來。
或許是在他懷中,鼻息間都是他身上的氣息,她能感覺到安全感。
但她沒想到,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他會再次求婚。
陸衍抿了抿唇,推開了臥室的房門。
言喻喉嚨口像是被東西堵塞住了一樣,沉悶的窒息感讓她難以呼吸,她移開了視線,睫毛顫抖了下。
“其實婚姻能給人的安全感很少,法律保護不了什麼,每天來律所咨詢離婚的夫妻都不計其數。”言喻笑了笑,笑意很淡,“我們現在的狀態就很好,我們可以一同撫養孩子,一同生活,等到什麼時候,對彼此沒有感覺了,就可以隨時分開,沒有那麼多的顧慮……”
“不是。”陸衍打斷了她的話,他將她放在了床上,微微躬身,環臂抱住了她,嘴邊帶著似有若無的笑,“不一樣的,我結婚,就隻是希望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什麼事情,或許在醫院,或許在其他地方,而你是那個被所有人公認的能為我籤字做決定的人。”
他單手握住了言喻的手,在掌心搓揉著。
言喻還是沒有回答,沉默了良久,陸衍在心裡微微嘆了口氣,什麼都沒說,隻是抱住了言喻,但心裡那種隱隱約約的恐慌越來越沉重。
他轉移了話題:“明天我們就回去了。”
“……嗯。”
*
許家既沒有認回言喻,也沒有不管言喻,這樣的態度,讓許穎夏很不安,她望著窗外,臉色有些蒼白。
病房門忽然就被人給撞開了,許穎夏下意識地回頭,看到的是面無表情的許穎冬,她來勢洶洶。
☆、139
許穎冬走到了許穎夏的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成為明星以來,許穎冬變化了不少,穿著打扮從一開始的模仿學習許穎夏,到現在的御姐風,她踩著利落的幹跟鞋,一片式的黑色吊帶交叉裙,露出來的皮膚幹淨又白皙,她的眼尾拉出了狹長的眼線,微微上揚,幾分妖娆,幾分輕視。
許穎夏怎麼會看不出來許穎冬對她的態度和感受?她知道,許穎冬一直都嫉妒她,嫉妒她被父母寵愛,被陸衍寵愛,被整個社交媒體的人寵愛,那種嫉妒有時候會被許穎冬故意表現成了羨慕和崇敬。
許穎夏以往都不想戳穿許穎冬,因為,她喜歡看到許穎冬的嫉妒,也喜歡看到許穎冬的模仿,更喜歡看到許穎冬敢怒不敢言的神態,會讓她覺得內心滿足,充滿了自信。
而現在,許穎冬的眼神讓許穎夏有些害怕。
許穎夏淡淡地扯唇笑了笑:“冬兒,你來看我了啊,發生了什麼事情啊,是不是媽媽又罵你了?”
她的最後一句話莫名地帶著施舍和憐惜,讓人厭惡。
許穎冬聞言冷笑:“媽媽罵我?許穎夏,你還在演戲啊,從小到大,要不是你和我一直搶父母的寵愛,我會被媽媽罵麼?你有沒有想過,即便你是姐姐,你也絲毫不肯讓我一下,甚至還會在爸爸媽媽面前抹黑我,你也配當姐姐嗎?”
許穎夏微微怔了下,她明白,許穎冬知道了她不是許家親生女兒的事了,難怪對她態度這麼差。
許穎冬微微彎腰,眼眸含笑,眼尾笑意潋滟:“許穎夏,你怎麼不繼續說了?怎麼不繼續想辦法將爸爸媽媽的寵愛全都奪走?嘖嘖,沒想到,你居然騙了我們這麼多年,冒名頂替了言喻成為我們許家的大小姐!真是不要臉,難怪我從小就覺得,我和你沒有什麼姐妹情,看到你就隻有無盡的厭惡。”
許穎夏手指蜷縮了下,她抿著唇,睫毛翕動地看著許穎冬,眼淚說掉下就掉下了,透明的淚珠順著臉頰滾落:“不是的,冬兒,我雖然不是你親姐姐,但是我愛你的心,比起你的親姐,還要濃烈。我沒有跟你搶過爸爸媽媽,爸爸媽媽對我們倆都是一樣愛的。”
這一句話,一下就讓許穎冬沉下了臉。
“許穎夏,你現在還嘴硬呢,看來言喻把你打得還不夠慘,都這樣了,你都還想著挑撥離間,真是賤人生的賤嘴。”許穎冬說著,原本冰涼的手指正在輕輕地捏著許穎夏的下巴,卻忽然間,重重的一巴掌就扇了過去,落在了許穎夏的臉頰上,許穎夏沒做任何的準備,牙齒被扇得立馬咬到了兩側的肉,口腔裡彌漫的都是濃重的血腥氣息。
許穎夏的眼底這才跳躍起了憤怒的火焰,她眸光灼灼地瞪著許穎冬:“你有病啊!”
許穎冬笑了:“我就是有病啊,沒病幹什麼打你,我看你不舒服很多年了,發現你不是我親姐,我真的太高興了,雖然我也不喜歡言喻,但總好過你。”她聲音微微拖曳,拉長了許多,帶了點陰冷,“許穎夏,你放心,你很快就會失去你現在所有的一切,我許穎冬保證,決不讓你留在許家,其次,你不是‘許穎夏’,你就徹底地失去了陸衍,你當年做的所有錯事,都沒有人再會包庇。”
她笑出了眼淚:“我想到陸衍的神態,和你可憐的未來,就禁不住想大笑,許穎夏,可憐的夏夏姐,你地獄一樣的明天,還在等著你。”
許穎夏精致的臉上失去了血色,她繃緊了唇線,但死死地咬著牙,露出來的表情始終都是微笑,看似風輕雲淡,什麼都不在意。
許穎冬冷冷地勾了下唇,轉身離開了病房,結果還沒走遠,許病房裡就傳出了一陣刺耳的摔砸聲,伴隨著許穎夏的尖叫聲:“啊!!!”
許穎夏始終還是不如她表面表現得那樣平靜,而是控制不住地摔東西了。
許穎冬越聽,越是笑得開心。
*
許穎夏坐立不安,她總覺得不能坐以待斃,許父和許母對她的態度模稜兩可,言喻又是一個不能輕易動的人,許穎冬也來欺負她,她現在四面楚歌。
許穎夏閉上眼,濃密纖長的睫毛輕動,在眼底落下淺淺的陰翳,透露出了楚楚可憐。
她不知道在想什麼,半晌,咬了咬牙齒,找到了她的手機,打出去一個電話。
這個電話是打給陸衍的。
第一次,被陸衍拒接掉了。第二次,她換了個病房的號碼,打了過去。
過了挺久,許穎夏都想掛斷了,電話才被陸衍冷淡地接聽了起來,陸衍的音有些低沉,滲透著冰涼:“喂?”
許穎夏呼吸重了下:“是我。”
陸衍嗓音有些不悅:“你要做什麼?”
許穎夏咬著唇:“我不做什麼,阿衍,你和言喻去英國了嗎?”
陸衍沒有回答她,似乎就要掛斷電話了,許穎夏連忙道:“我沒有其他的意思,我就是覺得對不起言喻,我想找她聊天說話,以前是我錯怪她了,是我傷害了她,還無意識地就霸佔了屬於言喻的父母,我感覺到很痛苦。阿衍,你能幫我和夏夏見面嗎?”
陸衍聲音沒有絲毫的波瀾起伏:“謝謝,不行。”
許穎夏的話被堵塞在了嗓子眼:“……阿衍,你不能幫言喻決定,或許言喻願意跟我聊天。”
陸衍:“言喻不願意。”
許穎夏呼吸有些沉,沉悶了下來,就在陸衍快要掐斷對話的時候,許穎夏忽然大聲了幾分:“阿衍,你不願意幫我是不是?被父母認錯了,不是我的錯,我也是無辜的受害者,我原本以為自己是個有溫暖家庭的孩子,而現在,我卻才是個孤兒!你們不來安慰我這個孤兒,反倒百般照顧言喻這個假孤兒!你們是不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
她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聲音格外尖銳刺耳。
“陸衍,你別逼我,我看到過你殺了程辭的,你要是逼我,我就把這件事告訴言喻!讓她痛苦,讓她悔不當初!”
“你敢?!”
☆、140
許穎夏聽到陸衍的回話,聲音又一下溫柔了下來:“阿衍,我不會亂來的,我隻是走投無路了,所有人都在欺負我,所有人都對不起我,我能怎麼辦?我這麼愛你,你為什麼不要我,我隻是想為我的愛拼一把。”
她閉上了眼睛,像是崩潰了一樣,眼淚無聲地流淌,她的嗓音哽咽了起來:“我愛你啊,阿衍,你明明也是愛我的,難道就隻是因為我不是真正的許穎夏,你對我所有的愛就都消磨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