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覺得自己要是再糾纏剛剛那件事,隻會讓自己難堪,她沒有回應,直接轉移了話題:“你來是有什麼事情麼?”
薄砚的唇畔掛著淺笑,他邁開長腿,靠近了南北,眼神落在了南北的身上,站定在了南北的面前,他微微垂眸,攤開了骨節分明的大手,掌心裡躺著一個東西。
南北瞳孔微怔,那個東西是她的耳環,她下意識地伸手摸了下耳朵,果然隻摸到了一隻,而這隻……
薄砚輕笑,烏黑的眼眸裡氤氲霧氣,他不急不緩地解釋道:“剛剛在樓梯間,掙扎間,你的耳環不小心掉在了我的身上。”
是人都會若有所思,什麼樣親昵的姿態,才會讓一個女人的耳環掉在了一個男人的身上。
但明明說的是這樣曖昧的內容,他的語氣卻又這樣坦然。
“進門的時候,我跟保鏢說我是你的朋友,又有了你的耳環,保鏢就讓我進來了。”
南北的那副耳環戴了很久,保鏢們日常要注意她的變化,自然認識她的耳環。
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被這一個剛見過兩面的男人,幾乎看光了身體,南北抿緊了唇,冷淡地看著薄砚。
薄砚並不在意,還伸出手,摸了摸南北的頭發,動作有些溫柔:“我剛剛什麼都沒看到。”
要是別的人說這樣的話,隻會讓人覺得可笑,怎麼可能什麼都沒看到。
但是薄砚這樣說,卻有一種莫名讓人信服的感覺,讓人安靜了下來。
南北抬眸,看了薄砚一眼。
薄砚黑眸深邃,波瀾微起,笑意漾開,他慢慢地道:“不過,下一次,不要在別的男人面前這樣,不是所有人都有這樣的自制力。”
兩個人剛剛認識,根本沒有什麼話可以聊,但薄砚卻不覺得尷尬,他沉默地坐了一會,然後才站了起來,“我走了。”
走到了門口,他高大的身影忽然頓了下,留下了一張聯系卡,淡淡地道:“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聯系我,你的朋友也有自己的生活,她沒有辦法一直照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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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嗓音溫潤:“抱歉,簡單地看了看你的資料。”
說完,他就離開了去。
南北眉心跳了跳,抿了抿唇,她下意識地走到了窗邊,往下看去,薄砚查了她的資料,侵犯了她的隱私權,卻又說的這樣坦蕩,像是他隻是關心她一樣。
窗邊下,就是一個停車場。
沒過一會,薄砚就出現在了南北的視野裡,他走到了一輛黑色的車子旁,那輛車隻是普通的大眾車,不是豪華車。
他拉開了車門,坐了上去,沒有立馬啟動車子,而是慢慢地降下了車窗,他微微低頭,點燃了一根香煙,就坐在駕駛座,沉默地抽了一會煙,似有若無地抬眸看了一眼南北病房的窗戶。
南北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等她再往窗外看的時候,隻能看到大眾車遠遠的車影。
*
言喻開車靠近南北住院部的停車場的時候,正好和一輛黑色的大眾車擦肩而過,她把車停在了停車場,上樓去探望南北。
言喻打開了病房門,南北還站在了窗邊,她聽到聲響,轉過了身,眼尾帶著淺笑:“阿喻,我剛剛就看到了你。”
言喻也笑,她打量了下南北的氣色:“你今天感覺怎麼樣?”
言喻把手裡的水果籃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眸光一頓,在架子上看到了一張聯系卡,很簡單,上面隻寫了一個名字和一個手機號碼。
名字叫做:薄砚。
言喻問:“剛剛有人來看過你麼?”
“嗯。”
南北淡淡地答,她不想跟言喻說宋清然來過的事情。
言喻走到了她的身邊,胸口淺淺地起伏了下,垂在身側的手指蜷曲了,又慢慢地張開,她調整著情緒,聲線卻還是忍不住顫抖了下,她抿著唇:“北北,趙東不是我的弟弟。”
南北怔住:“什麼?”
“我說,趙東不是我的弟弟,我測了DNA,我和他之間沒有血緣關系。”言喻深深地呼吸了下,“程辭,他查出來的資料有些問題,趙東不是我弟弟,趙家人也不是我的家人。”
她說著,微微垂下了眼睫,難免眼眶有些溫度的熱,幸好趙東不是她弟弟,不然她真的很難面對失去了孩子的南北。
南北也沉默了一會,好半晌,她忽然輕輕地問:“可是程辭為什麼會認為趙家人是你的家人,他這樣的人,不可能沒做過鑑定,就隨便地為你找回家人的。”
言喻也覺得奇怪,但她暫時想不到理由,但內心卻對自己的身世,越來越好奇了,總覺得有什麼被掩藏住了。
她咽了咽嗓子,抿了抿唇,轉眸去看南北,握住了南北的手:“北北,那天的趙東受到了兩個人的指使,一個是許穎夏,另一個是宋清然的……妻子。”
南北面無表情,像是聽到,又像是沒有聽到,好一會,她才似有若無地勾了勾唇:“我猜到了。”
☆、119
病房裡又陷入了沉悶,安靜了好一會。
南北頓了頓,忽然開口:“言言,你覺得,什麼才是最好的報復,是遺忘還是狠狠地讓對方受到損失?”
言喻眸色深深,她睫毛翕動,沉默,良久輕輕地吐了句:“是讓對方受到損失,有時候遺忘太過平淡,隻會讓對方以為,她做過的所有錯事,都不會得到懲罰。”
南北看著言喻:“那你會報復周韻麼?”
言喻沒有回答,周韻是陸衍的媽媽,她如果想和陸衍在一起,那她就隻能委屈自己,忍受周韻,可是她和周韻又該怎麼相處。
南北頭微微往下低:“我也想報復啊,可是我的力量太弱了,我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我能怎麼辦呢?”
“許穎夏是許家的千金,宋清然的妻子是名門閨秀,這世界就是這樣不公平,有錢有勢的人,想要做什麼,就格外順利,仿佛全世界都給她讓道。”
南北抱住了言喻,靠著她:“可是我們呢,我們能做的事情太少了。”
南北和言喻的關系很親近,有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們都能在彼此的身上,看到彼此的影子,她們都是孤兒,沒有親人,她們都一樣倔,一樣的固執,一樣的缺乏安全感。
“言言,你知道麼?我已經沒有了職業資格證,宋清然讓人注銷了我的資格證。他想把我的翅膀折斷,再也飛不出他設的牢籠,永遠隻做討好他的金絲雀。”
言喻拍了拍南北的肩膀。
她們倆現在都是自身難保,言喻問:“北北,你,有沒有想過找自己的家人?”
南北抿了抿唇,笑了笑,她當然想過,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在宋家過得不好,她一直被宋清然忽略,她感受不到快樂的時候,她就會幻想,她真正的家人就會來帶走她,給她真正的關懷,但她清楚地知道,她想要真正的家人,並不是渴望家人的愛,而是想用家人的愛來刺激宋清然,讓宋清然因為失去她而後悔。
南北安靜地想了一會,心裡越來越沉重。
她拳頭握了握,抿直唇,深呼吸,吐出一口鬱氣,笑了起來,眼睛彎成了一個月牙:“阿喻,我覺得,我得想開點,沒有了孩子也挺好的,宋清然就是個渣男,孩子是無辜的,沒錯,可是,孩子一出生,就沒有一個完整的家,他的媽媽還沒辦法養他,他沒出生,或許是幸運的。”
南北笑眯眯的:“希望他能投個好胎,一輩子都順順利利,家庭美滿。”
言喻也笑了起來,卻也能看出來,南北是在強顏歡笑,她很不開心,卻在強迫自己開心起來。
言喻環視了病房一圈,覺得南北不能再一直住在病房裡了,她說:“北北,等過兩天我給你辦出院手續吧,我給你租個房子,你跟我住在公寓裡,好不好?”
“好。”
南北彎著唇角,答應了。
但她心裡清楚,宋清然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她的,他這人佔有欲強,就算他不要了,他也會想盡一切辦法毀掉了她,就像他小時候的玩具,如果被人碰了,他扔掉之前,絕對會將玩具徹底地毀了個幹淨。
宋清然一直都很偏執。
*
言喻陪了南北小半天,她準備回去,到了停車場一看,就發現前面有輛車一直打著雙閃,看她過來,那輛車的車窗降下了,陸衍漆黑的瞳孔帶著笑意地看著言喻,他修長的手指間,還夾著一根快要燃盡的煙。
陸衍開了車門下去,反倒坐在了言喻車子的副駕駛座上,言喻在他的身上聞到了濃重的煙味,她皺了皺眉頭:“你怎麼又抽煙了,之前不是說過,別這樣抽煙嗎?”
陸衍不介意地笑了笑:“知道了。”
言喻看了眼他的邁巴赫:“不開?”
“嗯,不開,抽了煙有點暈,不能開車,坐老婆的車。”
言喻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誰是你老婆?要臉嗎?你抽煙暈又不是喝酒暈,還不能開車了?”
“嗯,開不了。”陸衍輕聲地再次重復了句,狹長的眼眸笑眯眯的。
言喻目不斜視地開車,她胸口淺淺地起伏了下,她也知道陸衍現在心裡煩躁,因為他隻有煩躁的時候,才會忍不住抽煙,且越抽越兇。
言喻眉心動了動,笑意淡得幾乎看不見。
其實她和陸衍現在的目的是一致的,她想找到真正的許穎夏,陸衍也想他小時候的救命恩人,他惦念多年的女神。
紅燈的時候,陸衍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他瞥了眼屏幕,他動作坦蕩,沒有避開言喻,言喻的餘光也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
是許志剛。
陸衍捏了捏高挺的鼻梁,才發現他後來忘記聯系許志剛了。
他抿直了薄唇,表情冷淡,接起了電話,漆黑的眼眸看了眼言喻,又轉開了視線。
許志剛問:“阿衍,你下午不在公司。”
陸衍菲薄的唇輕輕動:“嗯。”
許志剛聲音沉重,嘆了口氣:“我們見一面吧。”
因為離得近,車廂內又格外的寂靜,言喻其實聽到了許志剛說的每一句話,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方向盤。
陸衍轉眸,看著言喻,眼眸一點點深邃了起來,他眯了眯眼眸,笑了笑:“好,就在昌平路和翠屏路交界處的咖啡屋吧。”
陸衍掛斷電話:“言言,一起去吧。”
言喻沒動,紅燈已經變成了綠燈,她沒有回答他的話,踩下了油門,融入了車流之中,問題是,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就在昌平路和翠屏路交界處的咖啡屋。
言喻已經看到了咖啡屋的招牌。
陸衍沒有逼迫言喻,他安靜著,給言喻自主選擇的機會,言喻握緊了方向盤,最終還是在咖啡屋的門口停了下來。
陸衍眼眸噙著淡笑,率先下了車,他繞過車頭,給言喻打開了駕駛座的車門,他單手撐在了車頂上,眸光專注又深邃:“言言,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