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嘉然抿了抿唇,跟小姐妹們抱歉地笑了笑,走到了一旁接聽電話,她輕聲道:“我知道了,爸爸。”
時正鋒:“你去試試看,最好讓陸衍別回去。”他停頓了下,嗓音平淡又無情,“嘉然,爸爸對你的期望,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時嘉然唇畔扯著淺淡的笑意:“當然知道。”
掛斷了電話後,她白皙纖細的手指緊緊地攥著手機,指甲泛白,骨節蒼白。
她在時家的意義就是聯姻,為時家拉來更多的外援。
她深呼吸,平靜了下心情,才溫柔體面地笑著,回到了圈內的聚會中去,沒想到,好幾個帶著詭異的笑容,一直盯著她,欲言又止,眉目間流淌著的譏諷,又讓人覺得一點都不舒服。
時嘉然笑:“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有一個一邊抬手懶懶地看著自己的手指甲,一邊長長地笑了起來:“嘉然,剛剛有人給我發了張路人拍的照,你的男朋友正在陪一個女人逛街呢,還去的你常去的那一家。”
“也是,男人哪裡有不出軌的。”那人繼續輕笑,譏嘲濃濃,“隻是沒想到,還沒結婚,你就管不住男人了,平時還一副溫柔賢惠的樣子?”
她話音落下,周圍的一群人也繃不住地跟著嘲笑了起來。
時嘉然覺得眼前的燈光有些刺眼,但是她臉上的表情沒有多少變化,甚至,越是生氣,她唇畔微笑的弧度,越是大,她原本想解釋的,卻又覺得理由蒼白無力,隻能裝作若無其事地坐下,等待著和事佬出現,轉移話題。
後半程的聚會,時嘉然都有些走神,她想,陸衍想要回中國,她肯定阻攔不了,所以……目前的解決方式,就隻能是她也跟著去了吧。
她垂下眼睑,睫毛不輕不重地翕動著,唇色有些冷。
*
陸衍決定回國,英國的事情就必須快點解決清楚,程家的事務已經慢慢走上了軌道,不需要他時刻坐鎮,隻剩下一些大事需要他拍板定案,還有一些他不得不出席的會議,需要他時常當空中飛人。
陸衍定了兩周後的機票,那時候,言喻的腳傷好得差不多了,可以自己走路了,小星星和陸疏木的轉校事務也安排的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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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言喻剛在醫院拆掉了石膏,在醫生的指導下,慢慢地下地走路,繞著辦公室,走了幾圈,醫生說:“已經沒什麼大問題了,恢復得很棒,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繼續注意腳踝,不要再次拉傷。”
陸衍:“好。”
兩人慢慢地走出了醫院,言喻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言喻從包包裡拿了出來,看了眼,是律所的上司。
言喻聲音含笑:“早上好,喬治。”
喬治也笑:“言,你是中國人,你想調回中國工作麼?”
言喻一怔,倒是沒立即反應過來。
喬治繼續道:“你之前負責的程氏的案子因為腳受傷,轉給了嘉士伯負責,讓你損失了一個案子,所以,現在律所牽上了陸氏集團的線,我想問問你,願意不願意短期內先去一趟中國?”
言喻抬起眼皮,對看陸衍。
陸衍黑眸幽深,抿著唇,回視著她。
言喻呼吸綿長,聽著電話那頭的喬治繼續分析回去中國工作的利弊,等到喬治講完後,言喻微笑道:“喬治,下午我給你回復,好麼?我先考慮考慮。”
掛斷了電話,言喻也沒問陸衍,其實沒什麼好問的,陸衍一心想要她一起回國,現在又是陸氏集團的邀約,肯定是陸衍插手了她的工作。
言喻無聲地吐出了一口鬱氣。
到了車上,陸衍側眸看著言喻,淡淡地說:“言喻,和陸氏集團合作,對你的律師生涯來說,絕對是利大於弊。”
是這樣,但是,她的事業不需要陸衍來指指點點地幹涉。
陸衍喉結輕動,他轉移話題:“現在要回中國了,媽不清楚我們和孩子現在的關系,所以今晚,我們必須告訴小星星和疏木,我們之間的關系了。”
言喻抿直了唇線,一言不發。
*
中國,周韻聽到陸衍要回來的消息,先是一喜,笑意明顯,等聽到陸承國說到言喻也會回來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090
“言喻?”周韻重復了遍,“她回來?”
陸承國烏黑的眉毛也擰成了一條打結的繩,他在心裡隱約地嘆氣,這兩個孩子兜兜轉轉這麼多年,分散開來,現在又重聚在了一起。
陸承國想著,眉毛也慢慢地舒展開來:“是啊,阿喻跟著阿衍一起回來,還有兩個孩子。”
“兩個孩子?”周韻秀氣的眉毛打結,她的臉色不知道是因為生病,還是因為其他的原因,顯得格外蒼白,“是小星星嗎?阿衍最近是一直和言喻在一起嗎?”
陸承國倒沒有多想什麼,周韻還在打點滴,他時不時地看一眼點滴,淡聲道:“嗯,言喻和阿衍當年離婚了之後,兩人都沒再找,在一起也挺好的,都兩個孩子了,既然雙方都忘不了對方,在一起對孩子也挺好的。”
“哪裡好了?”周韻不悅地抿著唇,“你沒看當年言喻把我們整個家鬧成了什麼樣?你是忘記了當年的混亂了嗎?她把阿衍當做程辭,在婚禮上把阿衍拋棄了,還到處跟別的男人曖昧……”
陸承國聲音重了點,抿直了唇角:“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怎麼總糾結著過去的事情,不肯放開呢?誰沒點過去?”
周韻睜大了眼睛,她怒氣有點上頭了,怒嗔:“承國,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在影射我當年嫁給程家嗎?”
陸承國:“……”
他看到周韻生氣,沒顧忌到仍舊在打點滴的手,一抬高,差點就回血了,陸承國連忙按住了她的手,在她的床畔坐了下來,低聲安撫道:“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們這麼多年感情,你還看不出我的真心嗎?我怎麼可能會映射你?”
周韻眼底的情緒仍舊不太好,其實比起憤怒,她更像是憂慮重重,這還是第一次,她有憂慮不敢跟陸承國說。
陸承國的手從她的身後繞了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他說:“你看,阿衍長大了,他現在的身份也早就不比以前了,我們做父母的,本來就不可以對孩子束縛太多,更何況,言喻也不是個壞孩子啊,她嫁給阿衍的時候,還給阿衍捐贈過呢,她在自己的事業方面也是一個優秀的律師,沒什麼不好的。”他說著,笑了笑,有些想念,“小星星那丫頭離開了這麼多年,我還真想她,不知道那丫頭啊,現在還記不記得我了。”
周韻緊緊地蹙著眉,藥水冰涼,連帶著她的血液都冰涼了起來,她反問道:“言喻哪裡好?不說當年和程辭的事情了,就說她……”
她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陸承國打斷了。
陸承國看著周韻,神情一下就有些嚴肅了,他認真道:“阿韻,你怎麼就不明白呢?孩子們的事情,讓孩子們自己去解決。你是又想說當年言喻懷疏木的時候,一度想傷害肚子的孩子,最後又故意從樓梯上摔下來,導致引產的事情?”
周韻臉部的線條緊緊地繃著,她隻覺得指腹都是浸湿的,心跳的速度有些快,她胡亂又有些慌張地隨便應:“是啊,她差點就沒了孩子……”
陸承國輕聲說:“都過去了,她懷孕的時候,陸家和程家都一團亂,阿衍又沒陪在她身邊,他們夫妻感情又不太好,你呢,還讓許家那丫頭成天在她面前晃蕩,言喻一時衝動,不想要孩子,也是情有可原的,而且,疏木現在也好好的,人吶,不能太執著,不然永遠都不會快樂的。”
周韻沒有再說話,卻無聲地咽了又咽嗓子,胸口沉甸甸的,她在害怕事情暴露。
陸承國低頭,攬過了她的肩膀,讓她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輕聲道:“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休息,你還要陪我到我們都不能走路的時候,陸衍那小子的事情,就讓那小子自己去煩惱就好了。”
他親了親周韻的額頭:“我們過我們的生活就好了。”
“好。”周韻抿了抿唇,忽然又問,“承國,如果你發現我做錯了事情,你會不會原諒我?”
陸承國聞言,眸光深了幾分,盯著她,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會,才摟緊了周韻,他喉嚨上下動:“會,我們半輩子都過來了,你做錯了什麼都不要緊,你的背後都還有我在呢。”
周韻慢慢地閉上了眼睛,靠在陸承國的肩膀上,但是她心裡的思緒紛紛擾擾,卻是一點都沒停歇。
她心裡慌亂,不知道言喻怎麼跟阿衍說當年的事情,她一時間也想不到自己該以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言喻。
*
陸衍原本說好要快點告訴兩個孩子他們之間的關系,但到了想要說的時候,對上兩個小孩明亮漆黑又透著無辜的眼神時,所有的話又都堵在了嗓子眼,怎麼都說不出來。
陸衍陪著兩個小孩入睡後,他才準備回到言喻的臥室。
他擰開了門,隻看到了一室的漆黑,言喻早已經關燈睡覺,並沒有等他,他不知道在深思著什麼,在門口駐足了許久,高大挺拔的身影仿佛融入了那一片幽黑之中。
過了會,他才抬步,慢慢地走了進去。
他在黑暗中打開了柔和的壁燈,光線慢慢地暈開,隱約形成了模糊溫柔的光暈,落在了言喻的臉上。
她正躺著,輪廓柔和又精致,黑發散在了床鋪上,明明很柔和,卻散發著淡淡的落寞和抗拒感。
陸衍想到了今天白天發生的事情,擰了下眉頭。
言喻睡得並不安穩,在陸衍進來的時候,她的意識就有些清醒了,陸衍開燈之後,光線雖然不刺眼,但也足以讓她的眼皮微微發熱,她睜開了眼睛,陸衍正在慢條斯理地解開外套。
言喻睫毛微動,又重新閉上,如果不是腿不舒服,她早就側過身體了。
她在黑暗中,能感受到陸衍慢慢地躺在了她的身邊,她神情抗拒,但是也沒再說什麼。
空氣沉默了一會,男人低沉的嗓音淡淡地響起,打破了空氣的沉寂:“言喻,因為要回國了,我必須安排好程家的事務,所以明天你們要跟我回倫敦。”
他的語氣雖然平靜,但帶著不容拒絕的命令。
言喻沒有回答他,像是已經重新沉入了夢境中一般,她原本就是抗拒他的,在今天的事情後,抗拒顯得明顯了許多。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陸衍醒來的時候,已經沒看到言喻了,他掀開被子,下床,颀長的身影立在了窗前,他一把拉開了窗簾,利茲帶著霧氣的陽光,灑落了進來,從這裡能看到遠處的鍾樓,隱隱約約還能聽到鍾聲被撞響的聲音。
門外,傳來了阿姨敲門的聲音,阿姨問:“先生,您起了嗎?樓下來了許多人,說是要搬家,阿喻就讓我上來先收拾房間。”
陸衍喉結微動:“進來吧。”
他的嗓音還帶了些晨起的沙啞。
阿姨推門進來打掃衛生,她把工具放在了一旁,剛想去收拾垃圾桶,結果就在垃圾桶和垃圾桶的旁邊,看到了幾個包包。
言喻雖然有錢,但平時都很愛惜東西的,不會隨便扔掉東西,更何況,這幾個包一看就是剛買不久的。
阿姨有些愣怔,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陸衍看到了阿姨的反應,一步步地走了過來,他垂著眼睫毛,抿著唇線,喉結輕輕動,眸色深了幾分。
阿姨問道:“這是阿喻不小心放在這邊的麼?還是不要了的?”
阿姨常年在富人家裡照料,多多少少也認識不少品牌,這地上的幾個包價值早就超過5位數英鎊了。
陸衍收回了視線,眸光淡然,這幾個包,就是不久前他在商場買給言喻的,他看也沒看地上的包,拉開了衣櫥一看,果然,言喻昨晚聽到了他說的話,她也早已經把她需要的衣服包包搬了出去,而地上的那幾個包,就是她廢棄掉,不想要的。
陸衍眼眸銳利,轉身出門。
阿姨的聲音從身後焦急地傳來:“先生,這幾個包怎麼辦?”
陸衍沒帶什麼感情道:“送給你了。”
言喻隻是扔在了垃圾桶裡,而垃圾桶是幹淨的,阿姨不管是直接背,或者轉讓二手,都是有人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