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喻的腳動不了,她胸口起伏了下,順著方向看了眼拐杖,不知道什麼時候,拐杖已經被陸衍放到了離床很遠的地方。
言喻抿直了唇角:“陸衍,我讓阿姨給你收拾了房間,你去客房睡覺。”
陸衍微微偏了頭,男人的視線很平靜,床頭燈在他輪廓深邃的臉孔上打下了薄薄的陰影,又籠了層似有若無的霧氣。
就連言喻也不得不感慨,歲月真是優待他。
這三年,時光隻是打磨了他,他的五官沒有多少變化,整體的氣質卻越發的深不可測,讓人感到濃鬱的距離感,卻偏偏又引誘著人逐步去靠近他,老少通吃,不管是年輕的小女孩,還是職場女強人,隻怕都會忍不住對他這一種男人心動。
冷硬如刀劍,柔軟似春風。
言喻回過神,如果他真的是春風,那也是含著冷冽寒意的初春之風。
陸衍眼眸漆黑,唇角凌厲:“客房?你是忘記了早上怎麼答應我的麼?我們都是成年人,對早上的談話應該沒有誤解吧。”
言喻安靜地看了陸衍好一會,表情冷淡,什麼都沒說,也掀開了被子,但是和陸衍之間隔著遠遠的距離,她打著石膏的腳不太方便,她隻能正正地朝上躺著。
陸衍似乎輕笑了一聲,笑聲有些低。
他伸手,關了燈,整個房間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言喻當做什麼都沒聽到,閉上了眼。
她身旁的陸衍卻朝她靠了過來,不過一瞬,言喻整個人就落入了陸衍的胸懷之中。
男人身體的溫度比較高,又赤裸著,和她就隻隔了一層薄薄的睡裙布料。
言喻買的睡裙是粉色的絲綢,格外薄,又絲滑,兩人一碰觸在一起,睡裙就順著力道的方向,慢慢地往上滑。
言喻毫無阻礙地感受到了陸衍緊實的身體線條,硬朗的肌肉,裹著強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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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有著獨屬於他的特殊味道。
聞起來有些甘冽,不是沐浴露,不是香水,也不是藥膏的味道,言語無法描述。
陸衍整個人摟住了言喻,他的手臂緊實有力,溫熱的呼吸就噴灑在了她的耳朵旁,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升溫了。
言喻胸口起伏,深呼吸,她抿緊了唇:“陸衍,別碰我。”
陸衍輕輕“嗯”了聲,更像是敷衍,她越是說,他的手越是不安分,已經撩起了她的睡裙下擺,裙子順著嫩滑的肌膚,堆積在了腰間,他粗粝的手指探了進去,有意識地在她柔軟的腰窩上停頓住。
她很瘦,腰腹處有明顯的比基尼橋,而陸衍的手指就曖昧地停留在比基尼橋附近。
言喻心髒縮了下,她連忙抓住了陸衍的手。
但沒有用。
陸衍一反手,就往上滑了上去。
他輕笑:“我說要你回到我身邊,你該不會以為我就隻是讓你陪我吃吃飯,嗯?”
言喻當然明白,但是她就是抵觸,呼吸沉了又沉:“現在不行。”
“那什麼時候能行?”
夜晚顯得格外格外的危險。
言喻呼吸綿長,她到了這個時候,反倒慢慢地冷靜了下來,大不了就是反抗,再大不了就當白白地睡了一個男人。
何況,又不是沒有睡過。
這個男人除了人渣了點,地位高,多金,長相也英俊,沒什麼不好的,就是不知道這幾年他有沒有跟其他的女人發生關系。
言喻想到了這一點,突然覺得有些反胃的惡心。
她嗓音淡淡,再重復了遍:“今天不行。”
陸衍倒也沒說什麼,撤出了手,隻是沒忍住,修長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頷,強迫她偏過臉,然後,他的薄唇就含住了她的唇,迅速地將舌頭探入了她的唇齒之中,他動作強勢,不容她退縮,單手攥住她的不安分的手。
他的嗓音有些含糊:“不讓我吻你,那就……上你。”
言喻眉梢跳了跳,琥珀色的瞳仁裡,有火光跳著,到底是生氣的,這樣的生氣在陸衍的眼裡,卻更加的生動,他太久,沒看到這樣如同一團烈火一樣令他心動的言喻了。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心髒裡,心跳的聲音,如同擂鼓,他胸口一熱。
後面,他也沒再做什麼,就是時不時地吻一下言喻,有時候還會伸出手指,輕輕地撫摸過她的眼睫毛,她的眼皮,她的嘴唇。
言喻前面還會覺得煩,到了後面,完全沒有什麼情緒了,她閉上了眼睛,沒一會,就進入了夢裡。
混混沌沌間,半夢半醒時,她整個人都像是被一頭狼困在了胸懷之中,隱隱約約地聽到他在說:“這一次,你離開不了了。”
是麼?
言喻徹底地陷入夢境之中,全身軟綿無力,手腳發軟,夢魘吞噬了她。
*
倫敦的一處莊園裡,黑夜降臨,莊園已經陷入了沉寂之中,沉重的低氣壓籠罩了整個莊園。
佣人們來來往往全然是悄無聲息,沒有一絲多餘的響聲。
順著鋪滿了柔軟地毯的蜿蜒樓梯上去,從關著的書房門裡,依稀聽到了吵鬧的聲音。
書房裡,燈光依舊那麼暗淡。
地毯柔軟,卻早已經被被揮落的茶水打湿了,時嘉然的發尾都已經湿透了,她臉色隱約蒼白,微微垂著眼,睫毛不停地翕動著,她紅唇緊緊地抿直,手心裡一片冰涼,她攥緊了手指,克制著顫抖。
時正鋒沉著一張臉,眼裡的陰翳都快溢出了,整張臉都被陰雲怒火籠罩著,他手背上青筋暴起:“時嘉然,時家養你這麼大,時家養著你的母親,是為了什麼,你應該清楚的吧?”
時嘉然沒有吭聲,喉嚨無聲又屈辱地動著。
時正鋒冷笑:“早些年,我給你鋪路,讓你去接近程辭,你沒用,連程辭的邊都沒靠近,這幾年倒還知道長進了,好歹還和陸衍訂婚了,也和陸衍的兒子玩得不錯,但你也就止步於未婚妻了,甚至連個正式的訂婚宴都沒有!”
他越說火氣越大,手一揚,狠狠地將手上的東西朝著時嘉然的臉上摔了過去,砸在了時嘉然的臉頰上。
那是鋪天蓋地落下來的照片。
照片上都是言喻和小星星的照片,數不勝數。
時正鋒請了人跟蹤言喻。
“陸衍的前妻回來了,你知道麼?陸衍都搬進了前妻的房子裡,還帶著那個你照顧了兩年多的陸疏木!”
他語氣輕蔑,極盡羞辱:“你白白給人當了兩年的保姆,連個孩子的心都沒有留住,難怪陸衍都不肯和你訂婚!”
時嘉然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紅唇被她咬得失去了血色,就差點要被她咬破了一樣。
時正鋒盯著她的臉,沉默了一會,舒緩了語氣:“嘉然,你也是倫敦的名媛了,時家給你提供了這麼多這麼優越的條件,你不見得比不上一個孤兒吧?”
時嘉然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裡。
刺痛讓她清醒,讓她理智。
她隻覺得整顆心都被人放在了火上炙烤著,燃燒著,灼熱的,幾乎要炸裂。
時正鋒說著說著,臉色又沉了下去:“時嘉然,你給我爭點氣,想想辦法,如果陸衍最終不娶你……”他冷冷地笑,眼底的寒意慢慢彌漫開,顯得無情,“別忘記了,你還有個母親還在重症監護室,需要時時的設備供養著。”
時嘉然如同被悶棍狠狠地當頭砸下,她的爸爸拿著一把凌厲的刀,毫不猶豫地捅進了她的心髒裡,攪動著,血肉模糊。
她強撐著,才沒讓搖搖欲墜的自己倒了下去。
她額角青筋跳動,寂靜了半晌,她聽到了自己斷斷續續的破碎嗓音:“知道了,爸爸。”
她想做出保證,她心裡充滿了濃濃的恨,她對面前這個無情無義、隻有利益的中年男人充滿了恨。
可是這些恨,她不得不壓抑著,不得不吞下。
因為她沒有資格說恨,她隻能做他手裡的木偶線,做他表面上的愛女名媛,做他最好的聯姻工具,來換取她媽媽的生命延續。
時嘉然強自冷靜地走出了書房,她緊緊地咬住下唇,一回到房間,她顫抖著手,關上了房門,整個人都崩潰了,無力地靠著門板,一點一點地往下滑著。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有一種她身處在夢境中的感覺,所有的一切都透著不真實感,昏昏沉沉,唯有痛楚是撕心裂肺的。
她是正室所出,從小到大,受到的待遇還不如小三的孩子。
她有時候很恨她的媽媽,恨那個躺在醫院裡什麼都不知道的千金大小姐,都是她自己選擇了這樣的一個男人,毀掉了一個家庭,毀掉了一切。
時嘉然最恨的時候,甚至想拔掉她媽媽的呼吸管,結束掉一切,讓她再也不受時正鋒的控制。
但她沒有勇氣,如果媽媽走了,這世上就再也沒有她留戀的人了。
時嘉然慢慢地坐在了地上,她蜷縮著膝蓋,眼眶發熱,眼淚一滴滴無聲地落下。
她埋頭進了膝蓋裡,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雙腿。
黑暗之中,空氣是冰涼的,寂靜的,蕭瑟的,能依稀地聽到女人壓抑的無措的哭聲,就像小時候,她被關在了閣樓裡,自己抱住了自己,哭了整整一個晚上。
她心裡默念著陸衍的名字。
卻又忽然想起了陸疏木,還想起了言喻,還有言喻和陸衍的女兒。
胸口的疼痛快要撕裂。
她深呼吸,腦海裡隻餘下了一片空白。
*
第二天,陸衍先起床的,他的手機砸爛了之後,沒有再補,他走到了外面去,站在了陽臺上,看著院子裡。
不一會,他就看到了院子外出現了一輛黑色的車子,車上,下來了一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
是他的特助。
特助仰頭,就看到了陸衍,他有些著急,指了指手中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