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喻來不及安撫小星星,她緊張地看著南北:“你小心一點,你現在懷著孕呢。”
南北站定住了,摸了摸肚子,腳步也緩了下來。
小星星黑眼睛眨呀眨:“媽媽,你現在疼不疼呀?”
其實是疼的,言喻故作委屈:“疼。”
小星星就學著言喻平常的樣子,輕輕地摸著言喻的腳踝上的石膏,輕輕地溫柔道:“石膏石膏,你要快點讓媽媽康復哦,媽媽,我跟石膏說了,你別擔心了,你的身體裡還有很多很多很好的細胞,也在幫你修復身體呢!”
言喻笑了,但她看到小星星的笑容,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陸疏木。
她的印象裡,幾乎沒看到陸疏木的笑容。
言喻其實是和陸衍一個病房的,這是陸衍的安排,這家私立醫院隻聽陸衍的,言喻根本沒權利改變。
南北和小星星在關心言喻的時候,隔壁床上就是陸衍靠在了床頭上,他微微垂著眼睑,專心致志地在翻看著報表。
南北看言喻沒事,就放心地坐了下來,她大概知道今天是陸衍英雄救美,救了言喻,不過在她看來,這算不了什麼大事,他本來就欠言喻,何況,就算是一個陌生人快被電車撞,出於人性,他也該救人吧。
南北餘光看了眼陸衍,似乎看起來也沒受什麼大傷。
小星星還想走過去,關心一下陸叔叔,卻一下就被南北抱了起來,南北說:“小星星,隔壁陸叔叔真可憐啊,孤家寡人,都沒人來看他。”
她的語氣是幸災樂禍和帶著奚落的。
“你知道嗎?有些人總是在食言,這種食言的人呢,臉頰都是被人啪啪啪地打腫的。”
陸衍手上的動作停都沒停一下,仿佛他什麼都沒聽到,也仿佛他並不知道南北在指桑罵槐。
南北笑了起來,笑眯眯地抓了個蘋果,放下小星星,給蘋果削皮,她笑著道:“阿喻,我給你削個蘋果吃啊,雖然我削得不太好看,我也知道這三年你都習慣吃秦讓削的蘋果啦,但你將就著先吃,等會秦讓就來醫院了,他說會給你轉院的,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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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嗓音不大不小,卻歡快得很。
陸衍想不聽到都難。
言喻眉心跳了跳,擰緊了眉頭,失笑,南北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南北說:“秦讓剛剛聽到你差點出事,急得連庭都不想開了,他可是名狀啊,居然會想拋下法庭!”
這是南北誇張的說法,秦讓有職業道德,也必定會將法庭優先。
陸衍聽到了南北的話,薄唇抿直了,眸色幽深了幾分。
他冷笑,是時候讓宋清然親手將這個孕婦逮回去了。
☆、084
南北說了幾句,也就不再刺激陸衍了,主要是陸衍一直不吭聲,她一個人一直說下去,也沒有多大的意思。
南北看了看言喻受傷的腳,眉眼閃過心疼,她輕聲道:“阿喻,你要小心點,過馬路的時候一定要左看右看,小星星都知道的事情,你怎麼一點都不懂事?”
言喻也覺得中午的自己很恍惚。
但是,她明白自己的恍惚在哪裡,她還沒跟南北說陸疏木的事情。
小星星剛剛被南北阻止去陸衍那邊,她也就不再過去了,乖乖地趴在了言喻的床邊,乖巧地眨巴著眼睛。
從陸衍的方向,隻能看到她無情的背影,陸衍忽然覺得胸口有些悶,像是什麼東西堵在了那兒,腦仁也越發的疼了。
小星星這丫頭,真是沒心沒肺,三年過去了,她還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他這個爸爸了。
陸衍單手拿起一旁的手機,手機震動了一聲,他長指劃開了屏幕,看到了來自宋清然的消息。
宋清然:“南北那丫頭,是不是去找言喻了?”
陸衍粗粝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摩挲著手機,他垂下了眼睫,窗外夕陽的餘暉落了進來,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打下了一片陰影,他薄唇勾勒出了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面無表情。
他手指微微動,隻有短短的一個字:“是。”
宋清然那邊回復得很快:“多謝。”
*
病房門再一次被推開的時候,時嘉然走了進來。
時嘉然的臉上掛著淺笑,她穿著白色的套裝裙,優雅又溫柔,一雙眼眸像是如煙霧淼淼,透著水汽,她對這間病房裡同時居住了兩個人的場景一點都不驚訝,她先走到了言喻的床畔,勾了勾唇角,笑著打招呼:“言律師。”
時嘉然的聲音偶爾強硬,但當她軟下來的時候,又帶了柔軟的音質,恰到好處的好聽。
言喻抬起眼皮,臉上的笑容也恰到好處,眉眼熠熠生輝,即便臉上的全妝已經不再那麼完整了,但是氣度一點都不缺少。
“你好,時小姐。”
時嘉然叫她律師,是因為言喻本身就是律師;但言喻叫時嘉然時小姐,不是因為瞧不起她,而是因為時嘉然的確沒有什麼正經工作,名媛就是她的日常。
時嘉然彎了彎唇角,正準備拐道去陸衍那邊,垂眸,就對上了小星星湿漉漉的漂亮眼睛,這一雙眼睛的標志性太過明顯,陸疏木是這樣,陸衍也是這樣。
時嘉然一下就反應過來,這個小女孩,是陸衍和那個前妻的孩子,也就是一離婚,就直接分給女方帶的孩子。
她微微一怔,抿了抿唇,不禁想起程管家說過的,陸衍不喜歡和前妻的小孩,所以當年陸衍才直接讓女方引產,卻沒想到陸疏木活了下來,被程管家帶走養著。
但陸疏木回到陸衍身邊之後,她也並不覺得陸衍討厭陸疏木。
小星星不怕陌生人,她看著時嘉然,覺得這個阿姨長得真好看,她眼睛就彎彎的,笑眯眯:“阿姨好。”
時嘉然回過神:“真可愛。”她說完,就朝著陸衍的病床走了過去。
陸衍知道她來了,冷峻的臉上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緒,眼眸很黑,似是深淵,他淡聲開口:“你怎麼來了?”
這一句話,其實讓時嘉然挺沒有面子的。
時嘉然倒是不在意,她搬了張椅子,坐在了床畔,長腿優雅地交疊著,彎唇,眼裡似是落著星光:“來看你啊,聽說你英雄救美,給你頒發英雄獎了。”
她纖細的手指抓起了一個蘋果,晃了晃:“給你削個蘋果作為獎勵,怎麼樣?”
陸衍眸色淡淡,沒有理會時嘉然了。
言喻收回了看那邊病床的視線,她眉心閃過陰鬱,覺得空氣裡散發著濃鬱的尷尬氛圍。
現在這樣的情況,算是什麼?
前妻、現任和男人共處一室?
如果是今天之前,她還可以心安理得地想,反正都離婚了,兩不相幹了,她又何必共處一室,但現在,她胸口起伏了下,覺得心裡有些沉。
這三年,一直都是陸衍身邊的那個女人,幫她照顧陸疏木的麼?
她還記得,不久之前,陸衍的未婚妻自稱是陸疏木媽媽的場景。
言喻深深地呼吸了下,這個場景不久之後就會名副其實了吧,時嘉然的確會成為陸疏木的媽媽,陸衍的太太,而她都不知道現在該怎麼告訴陸疏木,她就是他的媽媽,還有……當年的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陸疏木還會活著,又被程管家帶走……
*
時嘉然削蘋果削得又快又好看,她還心靈手巧地切成了兔子形狀,用盤子裝好,插好了牙籤,讓陸衍吃。
陸衍聲音波瀾不驚:“不吃。”
時嘉然也不多做糾纏,直接站起來,走到言喻的面前,笑著問:“你吃不吃?我切蘋果很厲害的。”
言喻笑容自然:“謝謝。”
時嘉然也在不動聲色間打量了言喻,她這幾天查了不少言喻的資料,除了出身不好外,她自身的條件一直都是很優秀的。
隻可惜,她曾經和程辭戀愛過,又不受陸衍母親的喜歡。
南北也伸手吃了塊時嘉然切的蘋果,她笑眯眯的:“時小姐很賢惠嘛,我還以為豪門千金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
時嘉然打趣自己:“所以我是個假千金。”
正隨意地說著話,門又被推開,這次進來的人是秦讓。
秦讓俊朗的眉頭緊緊地擰著,他身材高大,大步地邁了進來,手裡還拉著一個行李箱——那是上庭用來裝卷宗的箱子。
他應該是才法庭趕過來,外面下了小雨,他的肩頭上沾湿了點,黑發也軟了幾分。
言喻對上了他漆黑的眸子,他看到她受傷的腳時,眸色一深,喉結動了動,倒是什麼話都沒說。
南北笑:“秦讓,你來了呀。”
秦讓“嗯”了聲,已經走到了言喻的床畔,將手裡的行李箱放在了一旁,他在進來的那一瞬間,就看到了另一張病床上的陸衍,以及病房裡的陌生女人。
秦讓眉心微動,這個女人說陌生也陌生,說不陌生,也並不陌生。
因為他不止一次地在報紙雜志上看到,這個女人是陸衍的未婚妻。
秦讓溫和地笑了笑,對著時嘉然道:“你好,我是秦讓。”
時嘉然一怔,然後笑了起來:“你好,我叫時嘉然,你是……言律師的朋友?”
秦讓聞言,下意識地垂了垂眉眼,去看言喻,對上言喻的視線時,又慢慢地移開了,他聲音含笑,幹淨清冷:“是。”
明明沒有什麼曖昧的舉止,也沒有曖昧的語氣,但他的眼神,足以說明了一切。
時嘉然心裡恍然明白了幾分,這三年,是面前的這個男人陪言喻度過。
也是,陸衍也並不是什麼好男人,她這三年,明明白白地陪在他身邊,雖然不怎麼親近,但她覺得,陸衍根本就沒把她放在心上。
陸衍在秦讓進來的時候,周身的氣息就變得冰冷了幾分,他眼眸深邃,眼底暗沉,不帶什麼情緒地看向了秦讓,沉默了下,直接掀了被子,下床。
他隻有後背和腦袋上的傷口,並不影響他的腳。
他站起來的時候,高大的身影充斥著空間,整個病房都顯得逼仄了些。
即便穿著病號服,額頭上還綁著繃帶,陸衍的神態也沒有半分頹然,他斂了斂瞳眸,薄唇微微抿著,下巴微揚:“秦律師,好久不見。”
秦讓臉上的笑意如同春風,看得見,摸不著,他看似親切,卻也讓人難以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