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Jackson!早上好!hi,Maria,好想你啊,這是我的媽媽……”
言喻給小星星戴好了安全帶,小星星摘下了太陽帽,黑漆漆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雨水衝刷過的琉璃珠。
她好奇地趴在了窗戶上,眼眸黑黑的,睫毛纖長濃密。
她看完了以後,轉過了頭,仰起臉:“媽媽,你知道嗎?這是我第一次跟這麼多這麼多的小朋友還有媽媽們一起出去玩!”
言喻捏了捏她翹翹的小鼻尖:“所以,你開心嗎?”
她開心地點頭,眼裡閃亮亮的,像是流星隕落:“我太開心太開心了!”
很快長途校車就接完了所有的小朋友,朝著倫敦市區開去,前座的一個小朋友轉過頭,趴在了椅背上,對著小星星笑,他好奇地問:“星,你的爸爸去工作了嗎?今天為什麼沒有跟你們一起來?”
今天車上的孩子大多數都是和父母雙方一起來的。
言喻聞言,抿了下唇,心髒一跳,下意識地轉頭去看了眼小星星,雖然這幾年,小星星除了剛到英國的時候,還會時不時地提起陸衍,後面就很少提起了,她不知道小星星是忘記了陸衍,還是不想再提,但不管怎樣,她仍舊害怕小星星會在意這個。
因為她知道一個父親對一個孩子的成長來說,有多重要。
這幾年,因為小星星缺少了父親的陪伴,言喻對小星星的疼愛一直都是雙倍的。
言喻睫毛顫抖了下,她看小星星沒有說話,咽了咽嗓子,剛想替小星星回答。
小星星就自己說話了,她眨巴著大眼睛,眼裡水光閃閃:“我的爸爸是去工作了,不過我和媽媽沒有和爸爸生活在一起,我是小朋友,但不是所有的小朋友都必須和爸爸媽媽一起生活的。”她說著,大大的黑眸裡折射出光澤,“我和麥兜是一樣的哦。”
小星星自己看了香港動畫麥兜之後,還給小朋友們安利了這部動畫片。
提問的這個小朋友也沒有什麼惡意,他眼睛亮亮:“星,你的爸爸也是菠蘿油王子嗎?他去冒險了嗎?”
小星星用力地點點頭,笑意有些羞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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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她對爸爸的印象已經很模糊很模糊了,她給自己的爸爸設立了一個形象,他去闖蕩天涯了,他去當王子了。
小星星又想起老師安慰她的話,老師說:“爸爸和媽媽都是獨立自由的人,每個人的人格都是獨立的,他們生下了你,他們有責任照顧你,但他們也有自己的理想要去實現,他們的獨立人格促使著他們前進,這是人的價值所在。星,或許你的爸爸去完成他的夢想和使命了,就像是神奇女俠、蜘蛛俠和鋼鐵俠一樣,去拯救世界了。”
小星星覺得老師說的有道理,更何況,媽媽和秦叔叔很愛很愛她,她每天都很開心,沒有爸爸的陪伴很開心,有爸爸的陪伴或許會更開心,但她對現在已經很滿意啦。
因為汽車要行駛幾個小時,言喻拉上了窗簾,從包包裡拿出了小毯子,給小星星蓋上,讓她靠在了自己的懷中睡覺。
言喻摸了摸小星星的臉頰,心裡的潮水柔軟成湖。
小星星懂事的讓她心疼。
她笑了笑,還真是個心大又容易滿足的孩子。
車上的其他孩子也都安靜了下來,言喻從包裡拿出文件,從上到下認真地瀏覽著,雖然有些傷眼,但還是需要爭分奪秒,Mike那邊還等著她的回復意見。
周圍的小朋友也大多睡著了。
*
這是一個兒童畫展,畫展裡很安靜,來往參觀的人走路也格外安靜,沒有任何高談闊論的聲音。
小星星在一幅星空圖上站定住了,她拉了拉言喻的手,示意她看這個。
言喻也站定住了,眸光定定地欣賞這一幅油畫,晴朗夏日的夜空,布滿了閃亮的星星,這個年紀小小的作者有著很強的筆觸,深藍色的漩渦在星空中輾轉,下部的原野線條筆觸細膩,上面的天空卻是粗獷的。
言喻不太懂畫,一旁的講解員看她停留在了這幅畫旁邊,開始輕聲地為她講解:“這幅畫的主人很年輕,所以有很多細節沒有處理好,不過,也正是因為他年紀小,所以對畫和自然有很多自己的理解,他的繪畫是不加成人世界的幹擾,是純粹的兒童心理。”
小星星握緊了言喻的手,小聲地說:“媽媽我很喜歡這個畫,真好看。”
言喻也覺得不錯,不過,她就是覺得,這幅畫看久了,似乎會讓人產生一點點的不安感,作者的內心太過平靜,平靜得過分,反倒讓人察覺到他的躁動和不安。
這不像是一個小朋友的作品。
小星星睜著黑漆漆的瞳眸,看著講解員,天真地問:“阿姨,我很喜歡這幅畫,我可以買它嗎?”
言喻一愣,反應了過來,連忙跟講解員道歉:“對不起,她太小了,所以不知道這裡的畫是不賣的。”
講解員擺擺手,剛要說什麼。
言喻的身後就傳來了一道男童的聲音:“等展覽完,我可以把畫送給你。”
言喻和小星星一同轉過了身,看著來人,言喻愣怔了下,發現來的男生是陸疏木。
陸疏木穿著小西裝,踩著锃亮的皮鞋,微微抿著唇,他眉目舒展,看了眼言喻,又看了下被言喻牽在手心裡的小星星。
小星星沒有反應過來,呆呆地看著陸疏木,她眨巴著大眼睛,有些愣,過了好一會,她眼睛睜大:“哦,是那天的哥哥!”
言喻聞言,垂眸,看著小星星:“什麼?”
小星星說:“就是那天在商場遇到的弟弟啊。”
言喻回想了一下,才模模糊糊地想起,有一天晚上,小星星臨睡前似乎跟她提起了一個小弟弟,所以,小星星那天晚上提起的人就是陸疏木嗎?
陸疏木安靜地站著,黑眸淡淡地略過了小星星和言喻交叉的手,他抿了下唇:“我可以送你這幅畫。”
“真的嗎?”小星星有些高興,眉開眼笑。
講解員也走了過來,笑著道:“這就是這幅畫的作者。”
言喻眸光微微斂起,她垂在身側的手指輕輕地蜷縮了下,她想起那副畫裡,小朋友感受不到的陰鬱。
居然是出自面前這個這麼小的小男孩。
陸疏木抬眸,對上了言喻的視線,他很在意言喻的回答:“你想要這幅畫嗎?”
言喻怔了怔,抿著唇:“你想要給我嗎?不過,是我的女兒想要。”她摸了摸小星星的腦袋。
小星星害羞地抱住了言喻的腿,她睫毛翕動了,看著陸疏木:“弟弟,這是你畫的啊,你好棒好棒啊,我好喜歡你啊,你真厲害!”
陸疏木面無表情。
他說:“等畫展結束,我就把畫送給你。”
言喻總有種錯覺,陸疏木的這句話就像是對她說的一樣。
小星星有些歡欣雀躍,她輕輕地拍著手,有些克制,眼睛閃亮亮的,她說:“謝謝你!我好喜歡你的畫!”
言喻彎了彎唇,揉了揉小星星的腦袋。
陸疏木看到了,朝著言喻走近了幾分,他站在了言喻的面前,仰頭看著言喻,那樣子看起來就像是,想要被言喻撫摸腦袋一般。
言喻垂眸,對著陸疏木看了許久。
她彎了彎眉眼,伸出了手,剛想落在陸疏木的腦袋上,卻忽然有人叫了陸疏木的名字。
是個女人的聲音,聲音柔軟,帶了點溫婉,溫婉中又帶著英氣:“疏木,你在哪裡?”
言喻的手倏然停頓在了陸疏木的頭上,懸空著,終究沒有落下。
陸疏木垂下了眼睫毛,精致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黯然。
他轉過了身,黑眸幽幽,往二樓的樓梯口看了過去,輕聲回答:“我在這兒。”
那裡出現了一個優雅的女人,一頭黑發盤在了腦後,有著些微的碎發,在臉側垂落下來,她穿著白色的毛衣,黑色的鉛筆裙,一雙及踝靴襯託的兩腿筆直。
她走了過來,周身都散發著優雅,眉心浮起了笑意,但也能看出一點擔心。
她走到了陸疏木的身邊,牽起了陸疏木的手,有些著急:“疏木,你怎麼跑到這裡了。”
她蹲了下來,和陸疏木平視著:“下次不許不經過允許就離開媽媽,知道了嗎?”
言喻眸光微頓,心尖不知道為何,輕輕地瑟縮了下。
她抿緊了紅唇,牽著小星星的手,也慢慢地跟著收攏了幾分。
時嘉然著急地說了陸疏木一頓,才轉過身來,看到言喻的時候,還有幾分不好意思,她彎了彎唇角,眼眸清澈,神情爽朗:“抱歉,剛剛他亂跑,我才著急了些,你們是……?”
言喻回過神,她胸口起伏了下,歸於平靜。
“我和我女兒在欣賞疏木的畫。”
時嘉然笑意更深,她笑容親和,具有極強的感染力:“疏木的確很有繪畫天賦,他很聰明,在很多領域都有所感覺。”
她語氣中的驕傲,溢於言表。
言喻想,要是她有一個陸疏木這樣優秀的兒子,也會這樣驕傲的吧,她覺得自己無法再聊下去了,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面前的這個女人是陸衍的未婚妻,是陸疏木的媽媽。
陸疏木的媽媽。
這幾個字,讓她的心肌都梗塞了起來。
言喻彎了彎唇:“抱歉,我和我女兒還有其他的事情,我們暫且先走一步。”
時嘉然點了點頭。
言喻帶著小星星走到了下一個展區,一路上,小星星不停地回頭,朝著陸疏木擠眼睛笑,她的眸子就像一個小月牙,盛滿了所有的銀輝。
陸疏木緊繃的著的臉,仿佛也有了輕微的松動,輪廓軟了幾分。
時嘉然看了眼陸疏木,好奇地問:“疏木,你認識這兩個人嗎?”
陸疏木:“不認識。”他頓了頓,“但是,我要把我的星空送給她。”他的手指了指掛在展覽牆上的畫。
時嘉然愣怔了下。
*
小星星等看不到陸疏木了之後,她才回過頭,認真地走路,她嘰嘰喳喳地說:“媽媽,你知道嗎?那個小弟弟好厲害啊,他還說要送我畫呢!”
言喻笑了下:“那你呢?小弟弟比你小,都那麼厲害,那你學舞蹈,還要每天偷懶嗎?”
小星星笑了起來:“還要偷懶。”
她晃著手,“小弟弟的媽媽也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