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書低頭,笑著問:“小少爺,您不是想買積木嗎?積木在樓上呢。”
陸疏木抿著唇:“我現在想吃火鍋。”
“這個時間點?”李秘書看了下手表,飯點的確快到了,但是陸總隻讓他帶著小少爺來買積木啊,何況外面的火鍋店他也不敢讓陸疏木亂吃,如果吃出什麼毛病,他就要背負責任了。
但陸疏木屬於主見很強的小孩,他說要吃,他抿著唇,就走了進去,李秘書擰了下眉頭,心裡嘆了口氣,也隻能跟著進去了。
兩個人高馬大的保鏢,隻能繼續站在外面。
李秘書對著保鏢道:“你們守在旁邊吧,別影響人家生意,順便,你們通知一下陸總,說是小少爺想吃火鍋,問下陸總午餐想吃什麼?”
他吩咐的期間,陸疏木已經直直地朝著言喻走了過去。
他站定在了言喻面前,在言喻看過來的那一瞬間,他小小的心髒倏然用力地跳了下,手心都是黏糊糊的汗水,他抿緊了唇,黑眸幽深,目不轉睛地盯著言喻。
言喻正在笑,忽然這個陌生的小男孩就走到了她面前。
言喻垂眸,和小男孩的視線在空中交接了下,當她看到小男孩的黑眸時,微微愣怔,心尖瑟縮了下。
她從來沒見過一個孩子的眼睛,會像他眼睛這樣,幾乎不帶任何的情感,沒有任何的波動,全然的平靜,卻又像是綴滿星光的夜空,深邃寥廓,讓人心生悸動。
她的視線逡巡過男孩子的五官,然後又重新地回到了他的眼睛上。
這孩子的五官生得可真好。
言喻自己是個媽媽,所以對孩子總是格外溫柔,她不自覺就柔和了眉目,像是春水,碧波蕩漾,柔情滿溢。
她彎了彎唇:“小朋友,你怎麼了?找我有事情嗎?”
陸疏木點了點頭,他的唇角抿起:“火鍋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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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喻愣了下,她沒想到這個孩子會問她這個問題,她還沒想好怎麼回答,Mike就大笑了起來,他豎著大拇指:“好吃!當然好吃了,你要不要一起吃?”
陸疏木沒有看Mike,他的目光一瞬間都不肯離開言喻,他睫毛翕動了下,很不客氣地道:“要。”
Mike也愣了下:“你真的想跟我們一起吃?”
這是個小朋友诶。
言喻笑了起來,眼角泛出星點笑意,她眉眼更加柔和,靠近了陸疏木幾分,柔聲道:“你的父母呢?”
她莫名地覺得這個小孩合眼緣,又莫名地心生歡喜,她也沒多想原因,畢竟這麼好看的孩子,討人喜歡也是應該的。
陸疏木黑眸幹淨,他小臉白皙,他盯著言喻的眼睛,說:“他們在工作。”
“你一個人嗎?小朋友一個人不可以亂跑的哦。”言喻笑,“你父母在哪裡工作,我送你去找你父母吧,你一個人太危險了哦。”
她話音剛落,正準備帶著陸疏木去找父母,抬起眼眸,就看到李秘書急急忙忙地奔向了她面前的這個小男孩。
李秘書喊道:“小少爺,別亂跑。”
男孩子理都沒理他,甚至在他靠近的時候,下意識地就往言喻的方向靠了過去,他搖搖頭,輕聲道:“我不跟他走。”
言喻摸了摸他的腦袋,帶著安撫,她去看李秘書,遲疑地擰了下眉:“你是這孩子的什麼人,他看起來似乎不太願意跟著你。”
李秘書是後來跟著陸承國的,他不認識言喻,自然不知道言喻是陸衍的前妻,他站定在了言喻的面前,禮貌地微笑道:“不好意思,小少爺他可能對您特別有好感。”
李秘書在陸氏集團工作這麼久,又是總裁辦秘書,早就是人精了,一眼就看出了言喻眼裡對他身份的質疑和戒備。
他唇畔的笑意更深。
李秘書從口袋裡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證,又下巴輕揚,指了指對面的大樓,說道:“我是陸氏集團總裁辦的秘書,這是我們總裁的兒子,不好意思,我現在就帶走他。”
李秘書解釋完,就沒再看言喻,直接蹲下,眸光和陸疏木平視,他耐心地道:“小少爺,你不能任性哦,不然陸總要生氣了,何況男子漢要言而有信,你說過要過來買積木,然後就回去的,如果你想吃這裡的火鍋,你跟陸總講了後,陸總會帶你過來吃的。”
陸疏木抿著唇,睫毛纖長濃密卷翹,他有些遲疑。
Mike聽到這些話,眼睛一亮:“陸氏集團?陸總?是對面大樓的那個陸總嗎?”
他過於興奮,眼裡的亮光讓李秘書生了點不喜。
李秘書謹言慎行,不再回復Mike。
幾人誰也沒有注意到,言喻猝然蒼白起來的臉色,她纖長的睫毛輕輕地顫抖了下,琥珀色的瞳仁閃了閃,抿緊了唇線,繃直了兩腮的線條。
小小的心髒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言喻覺得呼吸有些急,陸氏集團總裁的兒子?是陸承國……還是陸衍……?
她睫毛顫動了快了幾分,連同心髒都仿佛跟著睫毛顫動著。
陸疏木抬起了眼眸,他看到了言喻有些蒼白的臉色,他沒有說話。
言喻問:“你爸爸……是誰?”
其實話問了出去,她的心裡就已經有了大致的想法了,陸承國年紀大了,本來就不太可能在這個年紀生下孩子,那面前的這個小男孩,有很大很大的可能,就是陸衍的兒子。
陸衍的兒子……
這個念頭盤旋在了她的腦海之中,像是絲屢,一點點地纏繞著,慢慢地收緊,讓她覺得疼。
是不是陸衍和那個傳說中未婚妻的兒子?
言喻深呼吸,想要緩解腦海中的疼痛,那股疼,卻越發的清晰,她咬緊了下唇。
當年引產的疼痛,慢慢地襲擊著她的痛覺神經。
全身的骨頭都是劇烈的疼痛。
她背脊發涼,冷汗涔涔,眼角眉梢噙上了譏諷。
鼻尖微酸。
當年強迫她引產掉她的孩子,但陸衍卻和別的女人生下了兒子。
言喻的心髒疼得幾乎不能呼吸,她指尖不受控制地顫抖著,如果當年,她的兒子沒有被引產掉的話,那個孩子是不是也是這麼大了。
言喻胸腔裡都是跳躍著的點燃的怒火。
她下意識地不想去看面前的這個小男孩,收回了自己的手,往座位的方向,撤退了距離。
陸疏木的唇線抿得更緊。
他像是在意,又像是毫不在意,他安安靜靜,沉默了一會,輕聲道:“你是不是認識我爸爸?”
言喻克制著自己,這還隻是個孩子,陸衍做錯的事情,應該由陸衍來承擔,和孩子有什麼關系呢?
她輕聲道:“我不認識你爸爸。”
陸疏木又沉默了一會,他認真地道:“你認識的,我在家裡看到過你的照片。”
言喻的瞳孔瑟縮了下,繃緊了輪廓,胸口起伏的弧度有些大,她想要說些什麼,手裡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是小星星。
這時候的英國還是早晨,小星星怎麼突然打了電話?
言喻有些著急,擰緊了眉頭,就接聽了起來,聲音一下就柔軟了起來,帶著軟濡,仿佛散發著濃鬱的香氣。
“小星星,怎麼了?”
其實沒有什麼事情,就是小星星一時間離開媽媽,不太適應,所以一睜開眼睛,就偷偷地給言喻打了電話。
陸疏木盯著她的樣子,聽著她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胸口忽然間很堵,就好像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這麼在意這個女人。
言喻掛斷了電話,陸疏木就開口,說:“我叫陸疏木。”
言喻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她看了陸疏木一眼。
陸疏木抿緊了唇,忽然又道:“剛剛是你的女兒的電話嗎?”
言喻其實有些驚訝,這個孩子年紀輕輕,會說的話卻不少,言喻輕聲道:“是的。”
陸疏木:“我也有媽媽。”
言喻的動作僵了僵,她笑:“我知道。”
陸疏木繼續平靜地說道:“我媽媽也會這樣對我好。”
“是。”言喻答。
“我有點想她了。”陸疏木垂下了濃密纖長的眼睫毛,眼窩下形成了光影,幽黑的,深邃的,他的聲音輕得仿佛風一吹,就會消散,“想我的媽媽了。”
陸疏木的嗓音了透了濃鬱的寂寞,言喻不自覺地就為他心疼了一把,心裡還油然地生出了一股想要擁抱他的衝動。
但理智在告訴她,這是陸衍的孩子,是周韻的孫子,當年,是周韻和陸衍兩人,一步一步地害死了她的孩子。
她可以放下仇恨,但她決不能有多餘的情緒,不管是同情,還是愛。
陸疏木還是沒有抬頭,周身籠罩著濃鬱的陰翳,可他,還隻是個三四的孩子,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卻不知道經歷了什麼,這樣安靜得讓人心疼。
言喻在心裡嘆了口氣,睫毛顫抖了下,還是伸出手,摸了摸陸疏木的頭發,發絲柔軟順滑,手感很好。
在言喻的手碰上陸疏木之前,李秘書的瞳孔驟然放大了,他的耳畔迅速地閃過陸總說的話——小少爺不喜歡別人碰他。
他那句阻止的話,就快要蹦出口了,倏然就收住了,像是煙花遭遇了雨水,成了啞炮。
陸疏木很溫順,甚至溫順得有些像向主人撒嬌、求撓痒痒的小狗狗。
就在這時,男人冷沉,帶著濃濃凜冽寒意的聲音敲打在了言喻的耳膜上,每個字眼的力道都震得她耳膜轟鳴作響。
“陸疏木,不是跟你說了,別隨便跟陌生人說話。”
這句話是陸衍說的,他的語氣冰涼又平淡,又含著喑啞。
陸衍接到了保鏢的電話,聽清楚了之後,眉間的褶痕深了又深,淡淡地應了聲,手裡的動作加快了好幾分,迅速地完成了工作,很快就趕到了對面大樓的火鍋店。
他長腿邁進了火鍋店裡,一眼就看到了窗邊的那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