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抽了下鼻子,很不好意思地背過手,擦了擦眼淚:“我叫秦南風。”
秦南風並不羞澀,他自動地靠近了言喻,就貼著言喻坐了下去,他抬起頭看言喻:“你和我爸爸是什麼關系?”
“我是你爸爸的實習生。”
“哦。”秦南風眨眨眼睛,“我就知道爸爸沒有女朋友,因為爸爸脾氣不是很好,沒有女孩子會喜歡的。”
言喻:“……”
她在心裡想,其實秦讓的脾氣還可以的,至少不會無緣無故地發脾氣。
秦南風說沒有女朋友,今天他還一直在幼兒園門口等,她又沒聽說秦讓結婚,那就是……秦南風沒有媽媽?
秦讓似乎並不在意秦南風怎麼說,他看了後視鏡一眼:“言喻,你想吃什麼?”
言喻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
秦南風眨巴著眼睛看言喻,他咽了咽嗓子,輕聲說:“言阿姨,你知道炸雞嗎?特別好吃。”
言喻還沒說話,秦南風大聲說:“爸爸,阿姨想吃炸雞。”
言喻:“……”
秦讓勾唇無聲地笑了下,最後開去的餐廳,是一個意大利餐廳,言喻點了番茄牛肉意大利面,秦南風點了披薩、烤腸、蘑菇湯,秦讓也跟言喻一樣點了意面。
秦南風挺愛說話的,他跟言喻也挺親近,雖然兩人才第一次見面,但他一點都沒有生疏感。
吃飯吃到了最後,秦讓擦了擦手,抬起眼皮,眸光淡淡:“言喻,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忙,周末我要出差……”
秦南風打斷了他的話:“爸爸,我自己來邀請言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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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眨巴著眼睛,有點不好意思:“言阿姨,你周末能來參加我的親子開放日嗎?老師說,要讓家裡人來的,爸爸要出差,你幫幫我,好不好?”
言喻:“……”
她看著秦南風的眼神,說不出拒絕兩個字,可是,她跟秦讓沒有任何關系,何況她現在還是已婚的身份,有點尷尬。
秦讓掃了她一眼,眉眼似是清風,笑:“到了幼兒園,你可以說是秦南風的阿姨,開放日就兩個小時多,不會很久,當然,如果你實在覺得不方便的話,可以拒絕。”
他說著可以拒絕,但態度一點都不像允許拒絕的樣子。
言喻想了下,也不是什麼大事情,何況,秦讓是帶她的師父,她幫個忙,也是應該的。
言喻彎了彎眼睛:“沒事,我周末有時間的。”
秦南風可高興了,立馬就勾上了言喻的手:“言阿姨,你可真好。”大概是言喻當了媽媽之後,特別有孩子緣吧。
她笑了笑,說:“阿姨也有個女兒,還很小,不滿一周歲呢,她很可愛,以後有機會,阿姨帶你去看看她。”
“好啊。”
吃完了飯,秦讓去結賬,然後先送秦南風回了公寓,交給了家裡的住家阿姨,這才帶著言喻去辦公事。
汽車一路開向了半山腰上,在山腳臨上一點的一棟別墅前停了下來,這裡是本城富豪們的居住地,但也不是陸家老宅的別墅區。
別墅很安靜,主人安排了管家在等秦讓,管家看到秦讓,就引著秦讓和言喻上了二樓書房,他敲了敲門:“先生,秦律師來了。”
裡面有老人的聲音應和:“讓秦律師進來。”
管家手一旋,打開了房門:“秦律師,請進。”
言喻跟著秦讓走了進去。
書房的燈光並不明亮,但也不昏暗,落地燈散發著幽幽的光,寬大的書桌後,坐著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老人,他的表情有些嚴肅,額頭的皺紋有些深,臉色隱隱蒼白,似是大病初愈,看到秦讓後,連忙站了起來。
言喻看了眼,指尖蜷縮了下。
沒想到,這個客戶會是許志剛。
秦讓公事公辦,笑了下,在許志剛的示意下,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他低眸,從公文包中拿出了幾份已經擬好的文件,遞給了坐在對面的許志剛。
許志剛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認真地看著那份文件,越看到最後,他的神情越是嚴肅。
秦讓笑著問:“許先生對這份文件有什麼意見嗎?”
那份文件其實是給許志剛擬定的遺產分割。
許志剛搖了搖頭,眉頭緊緊地擰著,他抬起眼眸,剛想說什麼,像是才看到秦讓身邊的言喻一般,眉頭擰得越發緊了。
秦讓解釋道:“許先生,這是我的實習生,她有職業道德,不會泄露任何和客戶有關的信息。”
許志剛沒親眼見過言喻,但是,他知道陸衍的大部分消息,也看過陸衍太太的照片,即便面前的這個女人瘦了點,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
許志剛緩緩問道:“你是阿衍的太太?你是律師?”
言喻愣了下,微微笑,點頭。
許志剛又回眸,盯了秦讓半天,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言喻的職業道德,他也不隱瞞了,直接說:“我有個女兒,小時候走丟過,我找了很多年都沒找到她,這麼多年我一直沒有放棄,可是,當年她被丟下的那個地方太過偏僻,我沒有任何有用的消息可以幫助我找到她。”
他頓了頓,喉結上下滾動,聲音裡多了幾分蒼老的艱澀,在燈光下,他的輪廓顯得疲憊,老態盡顯。
“我不知道她還在不在世上,但我的遺囑裡,會留出一份,把我在公司股份的百分之十,留給她。秦律師,我會給你百分之三的股份,你幫我找她,我知道你做刑事律師,你手裡有不少的暗網關系,如果你找到她,百分之三的股份就是你的了,不管我死還是沒死……如果,我死後,你十年內,還是沒找到她的話,你幫我兌出這百分之十的股份,建立一個女童基金會,專門用來保護女童。”
言喻聽著他的這些話,心髒緩緩地揪了下,有些驚訝,還有幾分說不出的感受,但還是有點不太明白。
秦讓挑了挑眉,薄唇微微動:“您的女兒?據我所知,您的女兒許穎夏,不是走丟後,很快就找回了嗎?”
“不是她。”
許志剛沉默了許久,喉結無聲地動,閉了閉眼,冷靜地道,“當年我太太身體不好,接受不了女兒丟了的打擊,我又找不到女兒,所以隻能隨便抱了個小女孩,來讓我太太振作。”
他說著,喉嚨間有些堵塞,整個人都像是要被壓垮了一樣,他艱難道:“所以,這件事我要你瞞著任何人,因為我的太太遭受不了打擊,就算我的女兒找到了,也不要告訴我太太,先讓我思考思考,要不要告訴她真相。如果……是在我過世後,才找到我女兒,你把錢給我女兒,然後一定要瞞著所有人,我不在我太太身邊,她一定會崩潰的,我怕她身體承受不住。”
言喻垂在身側的手,緩緩地用力地收緊了起來。
聽到這些話,她不知道為什麼,心髒像是被人狠狠地砸了下去,有些疼。
原來,許穎夏並不是許家的女兒,她是鳩佔鵲巢。
她忽然心疼起,許家真正丟掉的那個女孩,或許,她從小遭受痛苦,現在也在遭受生活的苦難,原本該屬於她的一切,都被現在的許穎夏霸佔去了——包括父愛、母愛、家庭和社會地位。
剛剛,許志剛的意思就是,就算找到了,他也不想認回來,隻會給她金錢的補償,因為他的太太遭不住打擊……
她心髒瑟縮了下,有種隱隱約約的憤怒和悲哀,從心底深處生了出來,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情緒這麼強烈,但她知道,她在為那個真正的許家女兒憤憤不平。
她被所有人犧牲了。
她的孤獨、悽涼和無奈,無人知道。
許志剛對孩子的疼愛,遠遠不如他對妻子的愛,為了妻子,他可以犧牲掉孩子。
秦讓注意到言喻的情緒,他淡淡地瞥了眼言喻,抿著唇。
許志剛的這個委託,對他來說,有益無害,而且酬勞優渥。
秦讓說:“好的,那我把您方才的條款加進去。”
事情談完,秦讓和言喻站了起來,許志剛送他們出去,管家已經把書房的門打開了。
秦讓往樓梯下走,他淡聲:“你怎麼了?心情不好?”
言喻還沒回答,一垂眸,往樓梯下隨便地掃了眼,就看到陸衍和許穎夏站在了別墅的大廳裡。
他們兩人正抬眸,看著秦讓和言喻。
陸衍漆黑的眼眸牢牢地鎖著言喻,他眉目冷淡,如同覆蓋寒霜,一雙黑眸冰涼深冷,如同深潭,望不到底,隻有無盡的寒涼,薄薄的唇,是凌厲的刀片,閃著寒意。
言喻站著,背脊挺直,但頭皮卻有些發麻。
她下意識地擰了擰眉,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遇到陸衍。
許穎夏也很驚訝,她怎麼也沒想到,言喻會在她家裡,甚至還跟一個男人一起在她家裡。
許穎夏笑了笑,臉上露出了漩渦。
她想起了媽媽跟她說的話——想要繼續有陸衍的庇護,就一定要趕跑言喻這個女人,別小瞧了她,你看看,阿衍知道了她代孕,知道她欺騙他,阿衍也隻是生氣,甚至沒有因此趕走她,也沒對她怎麼樣。還有,小星星也是阻礙,阿衍這個孩子,看似無情,卻很重視家庭,他很喜歡孩子,為了孩子,他真的可能不會和言喻離婚的……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言喻自己離開陸衍。媽媽會幫你一起想辦法,讓那個言喻主動離開陸衍。
許穎夏忽然覺得,現在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了。
她真的希望,言喻能跟這個男的在一起,最好立馬雙宿雙飛,然後將她的阿衍,還給她。
許穎夏笑彎了眼睛:“言喻,你怎麼在這裡呀?還跟著……”她看了眼秦讓。
秦讓冷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淡聲:“秦讓,律師。”
“哦。”許穎夏笑得甜美,“原來跟言喻是同事呢,言喻以前就跟我說過,她很喜歡也懂法的男人呢。可是,現在不是下班時間了嗎?律師這麼忙呀?下班時間還要繼續在一起。”
她的每一句話都在煽風點火,“不過我們言喻現在跟阿衍結婚了,秦律師,你這麼帥,要是你沒結婚,言喻一定會喜歡你的。”
秦讓擰了下眉頭。
陸衍就冷淡地打斷了她的話:“好了,夏夏,別胡說了,言喻在律所工作,秦律師是她的上司,他們出現在這裡,應該是為了工作,你爸爸的公司,或許需要律師。”
許穎夏不高興:“阿衍,你兇我。”
陸衍無奈,臉色未變,但是語氣好歹松了些:“別胡思亂想。”
“你剛剛的語氣就是兇我啦。”
言喻似有若無地勾了下唇,手指慢慢地攥緊,指甲蓋泛了白色,她胸口有些難受,他們倆又開始打情罵俏了。
秦讓的手機震動了下,他看了眼,是秦南風,他皺了下眉頭,繼續往樓梯下走,對著言喻淡淡道:“言喻,你現在離開麼?南風給我電話了,我急著回去,不過,作為上司,我得先把你送回家。”
言喻跟在了他的身後,還沒想好。
陸衍就動了動薄唇,聲音有些冷淡,他看著言喻,一動不動的,下頷的線條冷硬淡漠:“不必了,言喻是我太太,等會我送她回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