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喻喉間的血腥氣越發的重了,她一句話都不想說,隻覺得疲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阿衍,我現在不想談這件事,我很累,我不想再爭吵了。”
陸衍眼眸裡寒氣越發盛。
“你很累,我就不累麼?”他嗤笑了下,“我還以為,你今天又會編出一個新理由,來欺騙我,你不是覺得我很好欺騙麼?”
言喻還是蒼白著臉色,不說話。
陸衍怒極反笑,冷淡道:“有時候,人的第一印象還真是沒錯,費盡心機,謊話百出。”
言喻定定地看著陸衍,咽了咽嗓子,什麼也沒說。
她也的確什麼都無法說。
程辭是不能碰觸的地方。
隻要他不知道,她是為了程辭靠近他,為了程辭生下了小星星就好,其他的,隨陸衍怎麼想了。
隻是,她想得再通透,還是難免胸口一抽一抽的疼痛。
陸衍垂著眼眸,失去了所有耐性,周身散發出久居高位的冷漠。
言喻忽然輕聲道:“陸衍,我的確覺得讓小星星這樣出生不好,但是,我不會後悔,再來一次,我一樣會做出一樣的選擇。我也的確騙了許穎夏,但當她選擇了代孕的那一瞬間,她就早已經大錯特錯了。而且,我沒有拿過許穎夏一分錢。”
陸衍眯了眯眼眸,壓抑了一晚上的怒氣,他看著明燈傾瀉下的她。
顫抖著的搖搖欲墜。
她繼續道:“阿衍,你也早應該知道你的夏夏不是什麼好人了吧?可是,你還是會相信她,因為你偏心。”
良久,陸衍沉默著,沒有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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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喻的胸腔裡的怨氣也在一點點積累著,她笑了下:“陸衍,你真的相信許穎夏這一次回來,隻是因為她爸爸重病嗎?她以前追逐愛情,那麼喜歡法斯賓德,怎麼會突然一個人回來,讓我來猜猜,她在外面受了苦了,對不對?或許……”
“夠了。”
陸衍盯著她,漆黑的眸子鎖住她,眯了眯狹長的眼眸,像是在隱忍著怒意。
“言喻,你好好休息吧。”
他原本就打散了的領帶,越發的松散,他看著言喻現在臉色蒼白的樣子,忽然想起了傍晚在公寓樓下看到的言喻。
皮膚白皙,笑容很甜,眼尾的笑意帶著感染人心的力量。
和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女人,一點都不一樣。
她的笑,和另外一個男人有關。
陸衍蜷縮了下身側的手指,淡聲問:“傍晚的那個男人是誰,你明天要和他去哪裡?”
言喻覺得有幾分好笑。
作為丈夫,連她現在是否工作,去哪裡工作,和誰工作都不知道。
她彎了彎唇角:“你不會想知道的,陸衍。”
她說完,轉身就走向了嬰兒房。
陸衍站在了原地,睫毛在眼窩下,落了深深淺淺的陰翳,眼底漆黑一片。
*
陸衍一個人在客廳裡坐了許久,林姨來叫了他幾次,他淡淡地應聲,卻沒說什麼。
到了半夜,他才擰開嬰兒房的門,走了進去。
言喻和小星星躺在了一起,小星星長得偏像他,唯獨神態,像極了言喻,兩人躺在一起,就透著一股親昵。
陸衍看了好一會,然後彎下腰,將言喻和小星星分開,給小星星掩好了被子,俯身,抱起了言喻,往主臥走去。
言喻睡得很沉,睫毛纖長濃密,臉色有些蒼白,瘦瘦弱弱的樣子,被他抱起來,也隻不過蜷縮了下身體,貼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陸衍將她放在了主臥,看到了床頭櫃上的藥膏,眉頭擰了下,忽然想起言喻腳上的傷。
他掀開了點被子,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地握住了言喻的腳踝。
言喻很怕痒,又敏感。
他才碰到,她就瑟縮了下,聲音低低地呢喃:“別。”
陸衍抿唇,眉目間似乎有了那麼點笑意,他喉結滾動,沒有說話,將藥膏塗在了她的腳上,溫熱粗粝的大掌輕柔地按摩著,將藥效散開。
最後才將言喻的腳,放進了她的被子裡。
陸衍也去匆匆洗了澡,躺下睡覺,他伸出了手臂,言喻就習慣性地往他這邊滾了過去。
她睡覺的姿勢不太好,喜歡黏人,一抱住他,長腿就纏在了他的身上。
陸衍眉心動了動,隻是將她摟得更緊。
言喻早晨醒來的時候,就覺得自己被緊緊地束縛著,陸衍將她抱得很緊。
言喻有些尷尬,她倒是沒想過,在兩人昨晚鬧得那樣難堪的情況下,陸衍居然沒有摔門離去,甚至還將她從嬰兒房抱到了這邊。
陸衍倒是淡定,他淡淡地抿著薄唇,眸光清淡平靜,掀開了被子,淡然地換了套西裝,打好了領帶,就走了出去。
順便淡聲地提醒言喻:“快點起床吧。”
小星星已經起床了,正在林姨的幫助下,鍛煉走路。
林姨輕聲笑:“寶寶,你走去爸爸那邊,讓爸爸看看小星星多棒。”
陸衍唇畔勾出了弧度,他蹲下,伸出了手。
小星星搖搖晃晃地,臉上露出了笑容,蹣跚地朝著陸衍走了過去,她踉跄了半天,在快走到陸衍身邊的時候,忽然一絆腳,差點摔倒。
陸衍笑了下,猛地接過她,抱了起來。
把小星星樂得哈哈大笑。
言喻也很快就穿好了衣服,換好了包包,她走出房門,陸衍還沒走,他正站在了玄關處,似是要離開,但瞥到了言喻的身影,他眸光平靜,微微挑眉,聲線沙啞低沉:“去哪裡?”
言喻抿著唇。
“工作。”
陸衍的眉頭微不可見地擰了擰:“什麼工作?”
言喻抬起眼皮,琥珀色的瞳仁有著令人驚訝的平靜,但是唇畔的弧度還是流露出了淺淺的譏諷:“不是你說的麼?你喜歡女人有喜歡的事情麼?我當然需要工作了。”
陸衍薄唇抿成了直線。
他忽然想起言喻之前毫不猶豫地就辭去了陸氏集團的工作,然後一言不發,也不再提起工作的事情,那時候他對她還有點失望,以為她想成為一事無成的家庭主婦,現在,卻沒想到被她擺了一道。
他漆黑的眼眸中閃過了一道暗光,這種情緒並不讓人愉悅。
甚至讓人有一種失去了控制的感覺。
他的心髒仿佛被針扎了一下,不疼,就是讓他覺得難受。
言喻不動聲色地就開始工作,而他什麼也不知道。
他淡淡啟唇:“昨天的那個男人,是你的上司?”
“嗯。”
“你跟你的上司關系還挺親密。”
言喻緊緊地擰著眉頭,她一點都不喜歡,甚至很生氣陸衍說出的這句話,她抿緊了薄唇,有些冷淡地看著陸衍:“這句話既是侮辱我的上司,你還侮辱了我。”
陸衍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手指蜷縮著,微微用力。
他不太喜歡言喻爭鋒相對的樣子。
陸衍低眸淡漠道:“言喻,你有情緒,你要去上班了,還是控制一下情緒。”
說完,他就走了。
言喻胸口起伏了下,到了律所,她就忘記了那些不愉快,跟著秦讓去法庭開庭。
開庭證據裝了滿滿的一箱子,車子一停下,秦讓就從後車座搬出了證據,他空不出雙手,垂著眼睛,叫住了一旁的言喻。
言喻沒有聽清,她問:“什麼?”
秦讓側了側身子,擰眉道:“你幫我鎖車。”
他的意思是……言喻沒懂,秦讓明明有些不耐煩了,但還是再解釋了一遍:“鑰匙在我的口袋裡。”
言喻有些猶豫,但感覺秦讓都快爆發了,趕緊伸進了他的口袋裡,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和男人的溫度緊緊地相貼著。
言喻的指尖似乎碰觸到了對方的硬肌肉,她抿緊了唇,沒有多想,就把車鑰匙拿了出來,鎖上了汽車。
她做的動作行雲流水,但最後還要繼續把鑰匙放回秦讓的口袋裡,這才是難點,言喻的耳根有些紅。
秦讓似笑非笑,快步走了進去,準備開庭。
言喻的司考成績還沒出來,實習證還沒到手,她隻能坐在旁聽席上,靜靜地看著秦讓在法庭上揮斥方遒,順便跟上課一般,認真地記筆記。
秦讓辯論的態度不急不躁,語言犀利,但語氣並不尖銳,一點點地把證據在法庭上示意了出來。
整個庭開完,言喻都佩服起秦讓了。
有理有據,有禮貌,有風度。
一個小小的離婚案,在他的手裡,就像是國際大案一般。
言喻覺得受益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