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言喻垂下了眼皮,“她說,她是被陸衍強迫的,她有喜歡的人,是陸衍不擇手段、強取豪奪,非得將她養在了小公寓裡,她說她看到陸衍和我親密的樣子,她想讓我幫她離開陸衍。”
南北猛地踩下剎車,臉上閃過了怒意:“這個林音手段不錯嘛,居然來這套,真惡心!還陸衍強迫她,她有病吧,陸衍就算再渣,也不可能採取強迫的手段吧!”
言喻看上去倒像是無所謂的樣子,她嗓音很輕:“有什麼不可能,別忘了,林音的長相和許穎夏很像,當牽扯到了許穎夏,陸衍就變得不像陸衍了。”
南北微微抿唇,側眸去看言喻,有些擔憂。
“你信了林音的話?……”
言喻彎了彎唇:“那倒沒有,林音的話太多漏洞了,隻是我剛剛突然很疲憊,不想戳穿她而已,或許她和陸衍根本就沒有過親密關系,因為她嘴裡的陸衍,根本就不是陸衍,她對陸衍一點都不了解。”
言喻的唇角是上揚的,眼裡是冷清的:“但也有可能,陸衍的確包養了她,無論是哪一種都讓我惡心,她是因為陸衍,才到我的面前表演惡心給我看的。”
她說著,沉默了下,接著說:“但她的出現給我敲響了警鍾……”
言喻沒有繼續說了,車廂裡安靜了下來。
南北靜靜地看了言喻一會,忽然問:“阿喻,你動心了麼?”
言喻的指尖微微發緊,無法言說的慌亂在她的血液裡瘋狂地流竄著,她說:“……沒有。”
南北輕聲說:“但你舍不得離開陸衍是麼?如果這時候,我勸你離開……真的,阿喻,我怕你受更重的傷,陸衍跨不過許穎夏這道坎的。”
言喻抿著唇,轉頭,對著南北的瞳眸:“可是我現在要怎麼離開?”她的思維邏輯似乎一直都很清楚,理智得可怕。
“如果現在我提出離婚,或許陸衍會立馬答應。”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裡生出了難言的寒意,迅速地流竄到了身體的各個角落,疼得發冷。
“但是,陸家不會讓我帶走小星星的,我也根本沒有實力在法庭上和陸家爭小星星,因為我沒有錢,還在陸氏集團工作,我剛剛考完司考,離開了陸家,我帶著小星星,連去哪裡住我都不知道,你讓法官怎麼站在我這邊?更何況,小星星在陸家,才會得到最好的資源,她跟著我,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會消失的。”
言喻說的每一句話都很現實,帶著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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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動了動紅唇,想要反駁,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這半年多,在醫院工作,南北自己也沒存下多少錢,她居住的房子還是宋清然的,連車子也是宋清然送的。
南北忽然有種羞愧,臉上火辣辣的疼。
她根本就沒辦法對言喻說出,離婚就離婚,她來養小星星和言喻的話。
言喻表情卻有些雲淡風輕,盡管她心髒疼得快要難以呼吸,慢慢地涼了下去:“我也不用矯情,陸衍忘不了許穎夏,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程辭就是我接近陸衍的理由啊。”
她仿佛在說服自己。
就當做今天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她沒看到網絡上的陸衍和林音的照片,她也沒聽到林音說陸衍對她用強。
那麼,一切都還會平靜的吧。
南北沒有吭聲,她收回了視線,重新啟動車子,兩旁的景色不停地往後閃去,像是過往流逝的歲月,難以捕捉。
感情的事,隻有陷在漩渦之中的人能夠明白。
也隻有泥淖之中的人,才能自救。
誰也幫不了誰。
更何況……
南北譏嘲地勾了勾唇,她自己都還一身腥,不敢離開宋清然,也不敢說愛宋清然。
*
言喻回到了公寓,家裡隻有小星星和林姨在,陸衍還沒回來。
他沒給言喻打電話說一聲,言喻也沒給他打電話。
她彎腰,抱起了小星星,小星星柔軟溫暖的身體,給了言喻滿滿的慰藉,她的奶香味鑽入了言喻的鼻息裡。
林姨給小星星泡了奶粉,言喻探了探溫度,才給小星星喝。
小星星肉肉的小手抱著奶瓶,低著頭,專心致志地吸著奶,她喝飽了,就舉著奶瓶,奶嘴嘟到了言喻的嘴邊,要媽媽喝。
言喻笑了笑:“小星星喝,媽媽不喝。”
小星星彎了彎眼睛,笑了。
言喻摸著她的頭,頭發有些長了,過幾天得帶她去剪頭發,小星星也有一段時間沒買新衣服了,還得帶她逛街買一些衣服。
陸衍很晚才回來,他推開門的時候,已經晚上11點多了。
最近一段時間,小星星已經搬入了隔壁的嬰兒房裡,言喻因為陪她,又因為太困,沒忍住就在嬰兒房裡睡著了。
陸衍脫下了西裝外套,解開領帶,在主臥裡,沒看到言喻的身影,他先去衝了個澡,擦了擦頭發,才輕手輕腳地推開了隔壁嬰兒房的門。
果然,柔和的燈光下,言喻和小星星一起躺著睡覺,兩人的臉上都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氣,又像是月光籠紗。
小星星睫毛又長又濃密,小拳頭握著,縮在媽媽懷裡。
言喻側著躺,側面輪廓優美柔和,她蜜色的唇,透著誘人的氣息,陸衍墨色的眸子裡映著兩人的身影,身上的寒氣有些散了。
他抿著薄唇,輕輕地將小星星從言喻的懷裡弄出,然後俯身,橫抱起了言喻。
不知道是他動作過於輕柔,還是言喻太過勞累,言喻的眼皮顫了顫,但沒有醒來,乖順地被陸衍抱回了主臥室。
嬰兒房裡的另一張床上,林姨也醒了,她知道陸衍的意思,她會好好照顧小星星的。
主臥裡。
陸衍將言喻放在了床上,他從另一側上了床,輕輕地拉著被子,蓋住了兩人。
他的手就放在了言喻的腰上,勾了勾唇角,聽著她安靜又均勻的呼吸聲,盯著她的側顏,然後,漆黑的眼眸深了深,探身過去,冰涼的薄唇在她的唇上輾轉了起來。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他的身體會這麼痴迷言喻的身體。
像是永遠不知滿足。
沉溺其中。
無法自拔。
他骨節分明的大手,從她柔順的發中滑落,狎昵地玩著。
陸衍這樣親,動作雖然不大,但也不小,言喻在夢中擰著眉頭,夢中的她一直在奔跑,忽然感受到了一陣強烈的失重,她猛地睜開了眼睛。
對上了陸衍的眼眸。
還有些愣怔。
陸衍啞聲:“醒了?嗯?”他的嗓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好聽,美酒一般的醇厚,大提琴一樣的低沉,在這樣寂靜的夜裡,帶著荷爾蒙誘惑的氣息。
他看言喻醒了,俯身過去,就要繼續吻。
言喻的耳畔一瞬間響起了林音的話——陸衍強迫她,陸衍……林音和許穎夏相似的臉孔從言喻的眼前一閃而逝。
言喻咬著下唇,忽然推開了陸衍。
她不看陸衍的眼睛,移開了視線,低垂下眼皮,冷淡道:“別,我很累了。”
陸衍漆黑的瞳孔靜靜地看了言喻許久,他仍舊覆身在她的身體之上,但也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了,就那麼地停頓住了。
他凌厲的眸光一寸寸地逡巡著言喻的五官,帶著審視。
一會兒之後,即便他身體還沒冷靜下來,但他已經離開了言喻的身體,沒說什麼,也沒有其他的表示,隻是淡漠地躺在了言喻的身邊,給言喻蓋了蓋被子,淡聲:“那睡覺吧,好好休息。”
他這樣的男人,喜怒不形於色,言喻在他的臉上看出什麼情緒,但也知道,她的拒絕或許傷害到了陸衍所謂的男人自尊心了。
*
言喻很久很久沒有夢到小時候了。
這個晚上,她卻夢到了。
她從有記憶開始,就在一個鄉村的福利院,跟福利院裡很多小朋友一樣,沒有父母,沒有家庭,沒有錢,沒有人疼愛,福利院的資源很有限,想過得好,就必須學會討好別人,再學會搶奪。
小時候的言喻不怎麼會搶,總是安安靜靜地坐著,後來,她餓得狠了,開始了爭搶,開始了使用心機,開始了利用自己的外表討好院長奶奶,她在福利院裡過得好了。
但她也厭惡這樣的自己。
直到有一天——福利院來了一個英國的慈善集團,所有人都必須去討好他們,言喻也要去。
她笑得最甜美,笑得最開心,也得到了最多的東西。
然後,她正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些東西、表情諷刺的時候。
一個少年忽然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她嚇得後背發冷。
少年卻笑著,他皮膚白皙,五官俊秀,眉眼溫柔,聲音也如同春風一樣幹淨,他說:“你真實的樣子很好看,即便是面無表情的時候,小妹妹。”
言喻什麼話都沒說,手心裡出了滿滿的冷汗。
那個少年是程辭。
她的人生開始了轉變,英國程家定期資助福利院的孩子上學,還給他們提供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但言喻得到的東西是不一樣的,和其他的孩子相比,總會特別一些,她還會收到那個叫做程辭的少年寫的信。
她看著他,羞愧感襲擊,下定決心要變得更好,寫出和他一樣優美的文字,考出和他一樣優秀的成績,再拼命地學英語……
程辭。
言喻猛地睜開了眼睛。
枕邊人已經不在了,窗外的天光亮了,她夢裡的情緒還未消散,眼底情緒起伏,舊事重來,風浪駭人。
*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陸衍意識到了言喻正在生氣,因為她有意識地在疏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