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嘉木點頭:“對啊,還好是孟先生替了我,換做旁人,哪有這本事?”
鄭令清又妒又氣,妒忌孟鐸助長令窈威風,語氣酸酸道:“要是剛才我哥哥上場,說不定能比孟先生更厲害,他不屑罷了。”
鄭嘉辭喊住她:“清姐,不得無禮。”
鄭令清哼聲。
從前別人提起孟鐸,隻道鄭府那位西席先生相貌才華出眾。今日又多添一樣,球術絕妙,能文能武。如此年輕有為的男子,在場適婚女子誰人不心動?
旁邊已有別府姑娘過來打探:“那位孟先生,可曾娶親?”
鄭令清心情不暢,正好拿人撒氣,陰陽怪氣地說:“你問我作甚!你得去問我家中四姐姐!孟先生入府做了她的老師,她什麼都要霸著,為人又刁鑽,不是誰人都能做她師娘,你若運氣好,興許她會搭理你兩句。”
鄭令佳拉住她,訓斥:“清姐,你若再這樣,以後鳴秋之宴,我再也不帶你來。”
鄭令清這才勉強吐出兩句致歉,轉過臉同鄭嘉辭悄聲說:“哥哥,明年我也要打馬球,你與我一隊。”
鄭嘉辭隨口應下:“好。”
鄭令清心中燃起野心:“我要拿頭籌,要將四姐姐比下去。”
鄭嘉辭笑:“何必同她比。”
鄭嘉木聽到三房兄妹聊話,心直口快,插嘴道:“比也比不過。”
鄭令清氣得去捶他:“四哥哥偏心。”
鄭嘉木指了鄭嘉辭:“不信你問你親哥哥。”
鄭令清看向鄭嘉辭,急於得到肯定。
Advertisement
鄭嘉辭默不作聲,假裝沒有聽到。
鄭令清更氣了。
眾人皆在議論孟鐸,唯獨一人神色凝重。
鄭嘉和端坐輪椅,目光悠遠,定在令窈身上。
不遠處的馬球場上,她正在奔向孟鐸,粉腮玉肌,大汗淋漓,面上神情興高採烈。
不知她同孟鐸說了什麼,大概是討喜話,孟鐸冷冽的眼眸中竟也有了笑意,抬手刮過她的鼻尖。
“哥哥。”
鄭嘉和回過神,鄭令婉已在跟前。
鄭令婉伸手,準備將鄭嘉和裘衣間松落的細帶系緊:“哥哥是在擔心四妹妹嗎?如今她下了馬,哥哥不必再為她操心。”
鄭嘉和揮開她的手:“我自己來。”
鄭令婉一雙手懸在半空,尷尬窘迫,勉強笑:“哥哥怎麼了,從前這些瑣事,不都是我為哥哥做嗎?”
鄭嘉和抬目接住鄭令婉沮喪的眼神:“阿婉,你該與你的姊妹們一起玩鬧,而不是日日守在我跟前。”
鄭令婉譏笑:“哥哥不是讓我遠著四妹妹嗎?”
鄭嘉和:“沒你四妹妹,還有你阿姊,三妹五妹。”
鄭令婉憋了許久,索性將心裡話吐出來:“哥哥的意思,是怕我害了四妹妹不成?”
剛好令窈回來,帶著大獲全勝的喜悅,直衝鄭嘉和而去:“哥哥!”
鄭嘉和含笑:“慢點,小心跌倒。”
鄭令婉身形一頓,窺見鄭嘉和眼中截然不同的眸光,她隻覺得呼不過氣,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徑直跑出去。
令窈好奇:“二姐姐怎麼了?”
鄭嘉和:“或許是口渴急著喝水。”
令窈:“我那有蜜糖水,現在就讓鬢鴉拿給二姐姐。”
鬢鴉得了命令,端起蜜糖水去尋鄭令婉。
令窈一心想著向鄭嘉和炫耀她的勝利,無奈帷棚太吵,她將他推到別處。
周圍僻靜,隻剩他們兩人,她迫不及待問他:“哥哥,今天我厲害嗎?”
“厲害,無人比卿卿更厲害。”
她光聽到他的回答還不夠,必須看到他臉上贊賞的神情才夠。
令窈彎下腰嬉皮笑臉湊近,得意過頭,差點同鄭嘉和臉碰臉。
鄭嘉和文氣白淨的面龐不躲不閃,紅薄唇角微仰,抬手將她頭上戴歪的幞巾取下,隔著咫尺之距,他氣若幽蘭,呼吸灑在她額間:“你看看你,也不知道先換件衣裳,出了一身汗,風吹最易受涼。”
令窈索性伏下去,枕在他膝上說:“我拿了頭籌,一時高興,哪還顧得了這些。”
鄭嘉和拿出貼身用的方帕,細細為她擦拭鬢邊汗珠,道:“方才我走開一小會,回來才知道,嘉木不能陪你一起比賽,當時你一定很急。”
令窈笑:“還好有孟先生,我運氣好得很,哥哥不必為我擔憂。”
鄭嘉和苦笑:“是,你運氣一貫很好。”
令窈想起什麼,忙地起身:“差點忘記大事,哥哥,你快點拿賭籌兌錢,我……”腰間沒有荷包,她尋遍全身都找不到那枚裝了賭籌的荷包,轉身就要往回找:“到底哪去了?”
鄭嘉和輕輕拉住她衣袖:“一個荷包而已,丟就丟了。”
令窈怨自己不小心:“沒了荷包裡的賭籌,哥哥拿什麼換賭贏的銀兩?”
鄭嘉和並不在意銀兩:“卿卿贏下頭籌,我就很開心了,錢財乃身外之物,不要也罷。”
令窈心中還是發悶,打定主意:“待會我讓人守著,誰拿了哥哥的賭籌去換錢,誰就是撿到荷包的人。我為哥哥贏回的銀兩,決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她說完話,望見鄭嘉和正在看她,眼中似有深意,仿佛她臉上沾了什麼似的。
令窈胡亂擦臉,小聲問:“哥哥作甚這樣盯著我?”
鄭嘉和:“方才卿卿說,那些銀兩是為了我贏回來的。”
令窈這才發覺自己說漏了話,眼下雙腮泛紅,聲音更輕:“哥哥聽錯了。”
鄭嘉和比平時頑固:“我沒有聽錯。”
令窈難為情,羞於承認自己為了他才那樣拼命,趁鄭嘉和不備,抽出被他壓住的袖角,撒開腳丫子跑開,不忘回頭嚷:“我是為了自己高興,就是你聽錯。”
鄭嘉和沒有追過來。
令窈籲口氣,卻在拐角處撞見孟鐸。孟鐸身形颀長,瘦削硬朗,她猛地一下撞上去,捂住腦袋喊疼。
孟鐸騰出一隻手,作勢是要替她揉揉額頭,指尖一觸到,瞥見小姑娘偷笑的神情,立即收回手:“嬌氣。”
令窈跟上去:“哪就嬌氣了?明明是先生撞到我,還不許我喊兩句疼嗎?”
孟鐸點她眉心:“裝得倒挺像,替你贏了馬球不夠,還想讓我像別人那樣將你捧在手裡噓寒問暖嗎?”
令窈理直氣壯:“對,先生真聰明。”
孟鐸笑:“懶得理你。”
令窈跟上去問:“先生,你作甚到這邊來?”
孟鐸:“尋遍各處不見你,所以來這邊找。”
令窈受寵若驚,跑到孟鐸前面,負手在背,倒著走路:“看來先生外出一趟,長進不少,總算學會關心東家了。”
孟鐸垂眸睨她:“知道我今日為何出現在圍場嗎?”
令窈搖頭:“不知。”
孟鐸敲敲她腦袋:“自然是為了尋你回去問功課。”
一走數月,臨行前給她布了文章功課,他不在跟前盯著,也不知道她是否勤學刻勉。
小姑娘做賊心虛的模樣擺在眼前,孟鐸心裡有了答案,冷著臉說:“你若答不出,我定要重罰你。”
令窈捂住兩隻耳朵,逃得比兔子還快:“我什麼都沒聽見。”
因為有令窈在的緣故,加上孟鐸這個半路跑出來的西席先生,今年鳴秋之宴鄭家備受關注。
令窈比完賽馬和馬球後,癱坐席位不再動彈,剩下半天時間全在吃喝。
別的遺憾倒沒有,就是守了一天,直到鳴秋之宴快結束,也未能守到揀荷包的人。
起先她以為華晟是那個揀荷包的人,糾纏之餘,莊家替華晟作證,說華晟確實押了她贏。
華晟手捏銀票,嘲笑她:“多謝郡主施恩,沒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能從郡主身上榨到銀子。”
還好她嘴厲害,頭一句便問倒他:“你腦子有病嗎,竟然押我贏。”
華晟急眼:“老子……”
令窈瞪回去:“嗯?”
華晟餘光瞥見華大老爺派來盯梢的管家,一句粗話卡在嘴裡,隻得硬生生吞回去:“沒什麼。”
不遠處,華朝將自家哥哥沒出息的樣子瞧在眼裡,和身旁南文英感慨:“南姐姐,你看他。”
南文英心不在焉,沒有聽她說話。
華朝瞧見南文英手裡攥著什麼,好奇問:“南姐姐,你手裡拿的什麼?”
才碰到,南文英回過神,像是觸電般推開她,連忙將荷包收好:“沒什麼。”
第34章
夜晚鄭府擺小宴, 原是為遠行而歸的孟鐸接風洗塵,逢上今日鳴秋之宴令窈大出風頭, 家中兄弟姊妹你一句我一句,聊起明年鳴秋之宴的押注, 有說有笑, 一時間熱鬧非凡。
席間, 孟鐸命山陽將從外面帶回的禮一一奉給眾人, 鄭府長輩的禮各人各一份, 送給小輩的禮, 則是一應筆墨紙砚。
大老爺敬酒:“先生客氣, 長途跋涉不容易,何必捎上這些。”
孟鐸隻道:“一些做不得數的小玩意罷了。”
大老爺瞥一眼前方老夫人手裡拿著的畫。《雪梅雙鶴圖》, 邊景昭真跡。價值連城的名畫,竟也成了不得數的小玩意。
這位孟先生雖客居鄭府,但論出手闊綽,他這個主人家還真比不上。
家中眾位小輩正在議論孟鐸送的紙筆, 大老爺道:“你們還不快感謝先生。”
大家齊聲說謝。
隻令窈一人道:“大伯此話差矣,先生算是半個鄭家人, 家裡人給家裡人送禮, 哪用得著說謝, 先生, 你說是不是?”
孟鐸一杯酒碰到唇邊, 從酒杯裡抬起眼望過去。
令窈笑彎眼, 正對他的視線。
孟鐸放下酒杯, 說了句:“是。”
大老爺無奈道:“先生,你不用慣她,你若慣她,府裡就無人能管得住她了。”
大家哄笑,老夫人打趣:“業成,你吃你的酒,他們師徒倆的事,哪輪得到你多嘴。”
大老爺連連說是。
鄭令清悄悄從座位起身,繞到令窈身後,手裡捧著孟鐸送的筆墨,小聲問:“四姐姐,先生送了什麼給你,讓我看看你的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