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撞邪》, 本章共3389字, 更新于: 2024-11-13 17:32:15

盛君殊推推衡南的背,示意她下樓。黎浚留在樓梯上:“盛總留步。”


“這個家裡有些事情……”黎浚哽咽了一下,“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想跟您聊聊。”


盛君殊看向衡南,衡南掃他一眼,眼裡黑白分明。


盛君殊好像還想說什麼,她揪著他的衣領將他拽過來,兩人幾乎額頭貼著額頭。


她的睫毛垂下:“師兄,我在這家裡看到過金耀蘭。”


這一句話,瞬間將他勸服了。


盛君殊默然,片刻後,也在附在她耳邊說了什麼。


不過他說的是“回房間,鎖門,畫符紙。”


微涼的唇輕碰耳廓,衡南好像被蜜蜂叮了一樣,捂住耳朵跑下樓。


衡南回到房間,踢掉鞋子,收到條短信,低頭一看:“回房間,鎖門,畫符紙。”


這跟他剛才說的有什麼區別嗎?


衡南反手鎖上門,撓撓脖頸,右手剛繞過肩摸到背後的拉鏈,又收到條短信:“拍照給我。”


她嘆了一聲,裙子都沒換,蹬蹬地走過去,手伸進他的行李箱子裡抽出張紙,趴在寬闊的寫字臺上畫符。


左邊一張伏鬼,右邊一張捉妖。


向上翻動,是門鎖的特寫。盛君殊滿意地熄滅屏幕,在桌下的目光收回。


黎浚衣領翻出,紐扣崩開,正一言不發地高腳杯裡倒酒。

Advertisement


二樓開放式廚房,放置三個酒櫃,傾斜放置成排的紅酒,外攔一圈大理石吧臺。


黎浚挾著酒杯晃晃:“來,盛總幹杯。”


盛君殊其實不太想跟他幹杯,但衡南看見了不該看見的人,就說明這一趟他們一定沒白來。


不知表面的混亂下,還有什麼埋得更深的內情。


盛君殊拿著酒杯沉吟:“你母親……”


“幹了再說,幹了再說。”黎浚打斷,心情很不好地自顧自仰頭悶酒。


盛君殊垂睫,瞥了眼琉璃杯裡深紅色的液體。


他純質陽炎體,五毒不侵,倒也不怕別人下藥,就是破規矩讓人有點為難。


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喝了。


幹紅嘗不出什麼酒香,入口非常澀,他皺了一下眉頭。


“關於你妹妹……”他斟酌著換了個問題。


黎浚再度給他滿上,嘴角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妹妹……盛總聽到了我說的話了?”


“人人都說,我爸深愛我媽……你知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黎沅就是打破我們生活平衡一個炸彈。”他五指張開,“boom。”


“他出軌了?”


“不能算。”黎浚說,“那個女的是個夜總會小姐,我爸是她的常客,應該是嫖的時候沒處理幹淨?”胸腔裡一陣笑,“過了幾年,抱了一個小孩子上門,我媽驚得盤子都摔掉了。”


盛君殊有所耳聞,金耀蘭出身名門,性格相當強勢。


這件事發生,她大吵大鬧,歇斯底裡,因為在這之前,黎向巍每天都陪她在身邊,溫柔體貼。


毫無意識才是最大的難堪。


滑坡的信任使她崩潰,暴怒,出走,絕食,黎向巍每天跪在客廳請求原諒,說自己隻是一時糊塗。


這種極端的情形下,女主人爆發式的怒火持續了一個月。


“第二個月,我媽原諒我爸了,但她跟我爸說,那個女人不能存在,孩子要認她做媽,我就多了一個三妹。”


這並不難理解。當時黎氏集團正在上升期,黎向巍是董事長,金耀蘭擔任總經理,夫妻企業,夫妻一體,花邊新聞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


“你是不是想問黎沅有沒有受我媽毒打虐待?”黎浚笑了一聲,“沒有,我媽從來不理她,也不跟她講話。好像當她是團空氣,她就會從不存在一樣。”


但金耀蘭從此性情大變,多疑,刻薄。別墅裡一年內走了大半老員工,走不了的是養在身邊的黎浚。


“我國中成績不好,沒法像我哥一樣逃跑,我沒有朋友……不敢有。我媽每天要我按時回家,遲一分鍾她都會給我老師打電話,再回來抽我巴掌,問我是不是也要背叛她。”


黎浚目光微深,下颌輕輕顫抖,青筋暴起,似乎在極力克制對某種事物的恐懼,一杯酒下肚,才有所緩解。


盛君殊同他碰杯,碰聲清脆。


黎浚的反應非常可信。備受嬌寵長大的男孩,不可能養成這副八面玲瓏、極會看人臉色的本能。


“我當然也愛我媽,她好的時候真的非常,非常的好。”兩隻空瓶錯落擺在玉白的臺面上,黎浚仰頭,在酒精刺激下泛出生理性的淚。


盛君殊握緊瓶口,軟木塞“啵”地一聲彈開:“但她死的時候,你感到很解脫。”


黎浚抿唇不語,良久,他一彎唇,笑容歉意又難堪。


“……這些,我哥不可能懂。”


越過樓板,黎江就站在二樓酒吧正下方的儲藏室。


陰翳落在他半邊臉上,他腳邊是抽抽搭搭的黎沅。


“大哥。”黎沅不住地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珠,搖著頭,“我不想做了,我真的害怕。”


黎江蹲下身,安撫地按住她肩膀,輕聲說:“我隻是想知道,媽媽的死到底和爸爸有沒有關。”


黎沅本能感到有些懼怕。因為如果黎江從始至終站在金耀蘭一邊,她的存在無疑是對她巨大的傷害,也是黎江仇恨簿上重重的一筆。


這個家裡,唯一與她有所關聯的是黎向巍。失去了父親,她才失去了最後的依靠。


“可是,你也是爸爸的兒子啊。媽媽已經死了,難道不該、難道不該對爸爸……”


“可是你看到爸爸的反應了嗎?”黎江的聲音依然很低,情緒卻是混亂的,“要是爸爸真的心中無愧,他怎麼會嚇成那樣呢?”


黎江:“那天你在家的,對嗎?媽媽是怎麼死的?”


黎沅哭得更厲害,因為這句話他近乎神經質地、重復問過她很多遍。


“我去學校了,很晚才放學,回來的時候,家裡有很多人。”


幾個保鏢匆匆地抬著擔架下樓,與她擦肩而過,擔架上蓋著白布,白布下垂下一隻青白細瘦的、毫無生氣的手臂,手指蜷縮,靚麗的酒紅色指甲。


她認出那是誰,心中大駭。可是以她的性格,金耀蘭活著的時候她恨不得把頭埋進沙坑裡,即使看到這一幕,她也不敢去多問一句啊。


她從來就沒有過置喙的權利和地位。


黎江背靠牆壁,脫力地嘆了口氣:“明明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啊。”


“我在紐約的時候,媽媽來看我,隻為了專門請我吃一頓法式大餐,又坐飛機回去。她說太想我了,所以背著爸爸溜出來看我,塞給我好多零花錢。”


“我真的很嫉妒小浚,可以一直呆在家裡,爸爸三次生日我都錯過了,他們分了蛋糕,還辦了家庭樂隊。”


“我打視頻電話給他們,他們每次都說家裡一切都好,讓我拿個好成績畢業,什麼都不用管。可是呢?”


黎江的角度是茫然。


他離家太久,見面次數過少。所有的不堪與矛盾,裂隙與傷痕,全部被橫跨地球的大山大洋一層層加上濾鏡,跨越遙遠的距離,從聽筒中鑽出來,站到他面前的時候,隻剩下風平浪靜、歲月靜好,就像他離家時的小家庭一樣。


母親為父親慶生,還自學了小提琴。那段錄音,就是從幸福溫馨的錄像中截取出來,放在今天,卻變成了妖魔鬼怪。


“我其實不想傷害爸爸。”黎江摘掉眼鏡,緩慢地擦眼睛,“我也不是非要跟小浚爭這個繼承人,我隻是……想不明白。”


小家庭裡剩下的所有人,黎浚,甚至黎沅,都是潛在的懷疑對象,黎向巍的嫌疑最大。但父親倒下的瞬間……


手機鈴聲響起,黎江接了個電話,表情一點點變得冷硬。


電話結束後,他帶上眼鏡,這厚重的玻璃片仿若刀槍不入的盔甲,令黎沅感到害怕:“爸爸沒事。”


這句話令黎沅感到更害怕。


“你會繼續配合哥哥的吧。”黎江若無其事地問,見到黎沅在黑暗處搖頭,手機轉過來,給她展示上面的照片。


花葉背後,年輕男女正忘情接吻。


“跟他,爸爸不可能同意的,除非你想被趕出去。”


黎沅的眼淚從指縫中掉落,胸中發出了一聲小獸般的抽泣。


*


“我媽死的時候,我在、在畢業旅行。”


黎浚的舌頭已經被酒精麻痺,“當時她已經因為妄想症住了一段時間的醫院,我才能去旅行,但我旅遊的時候一直心神不定,想快點回家看她。”


“嗯。”盛君殊應一聲,隻管加碼,再給他倒酒,“來,幹一杯。”


“結果回、回來之後,就隻看到一個墓碑。”黎浚把手蓋在臉上,呵呵地笑出聲,皺眉搖頭,又哭,“……太快,這也太快。”


“所以你沒看到過你母親的屍體。”


“沒有。”


“你母親心髒病去世,你們家誰在現場。”


“沒有人在現場,是我爸和姜秘書斂屍,你知道姜、姜秘書就是我爸的狗,我爸讓他埋、埋誰他埋誰,所以不怪我哥懷疑我爸……”他指指自己,“連我,我都忍不住懷疑爸。”


盛君殊又跟他幹了一杯,黎浚開始喘氣,嗆咳,一把扶住了瓶身。


“不、不開了。”


盛君殊心裡有點得意。


因為他從來沒喝過這麼多酒,但是他現在臉不紅心不跳,看字不散光,條理非常清晰。可見這件一直存在於禁令中的事物,對他來說也不構成任何威脅。


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又不小心發掘出一份潛力。


*


衡南洗完澡,抱著熊往床上一倒。


黎家別墅的客房,也是洛可可風格,連踢腳線都能做出幾道花來,繁復的水晶燈在她眯起的眼睛裡漸變成無數點星光。


這張八百平米的床更是像蹦床一樣松軟,躺著仿佛在棉花上彈了幾彈。


輾轉反側一會兒,她睫毛顫動,手機的熒光照在額頭上,她發出去的幾張照片後面,盛君殊回復了一個和藹的:/微笑臉


這人也太奇怪了。


衡南按壓心口,睡衣前襟被頭發弄得有點潮湿。閉上眼睛,被樓梯間的灰塵和雞血混雜的味道縈繞,撲倒黎沅時,她的心跳幾乎要掙脫胸膛,那種刺激感令她失神戰慄。

潛力新作

  • 校園文男主死對頭的初戀

    "江雨茉在生日這天發現自己生活在一本校園文中,是男主對照組段野的初戀。 男主跟段野都是五中有名的刺頭,平日裡井水不犯河水,看對方一眼都嫌晦氣,說是死對頭也不誇張。"

    我那不可言說的竹馬

    我和杜行川是死敵!原因有很多,比如他搶了我高中三年的校草稱號。 個子比我高一個頭,我喜歡了三年的女生,和他告白了! 最可怕的是,上了大學之後。 我偶然間發現,杜行川居然拿我的那個做那種事!

    抓著蠱王學認字

    苗疆少年善蠱,妄圖逃避義務教育。 我支教大學生,抓著蠱王學認字。 「十六歲的人了,大字都不會寫兩個。你的蠱蟲再厲害,能厲害得過義務教育法嗎?!」 面前一身華麗銀飾,面容陰冷的少年,震驚地抬起頭來,迷茫地歪了歪腦袋。 「?」

    我還沒摁住她

    "吵過架後。 秦渡掛了電話對朋友冷冷道:「等著瞧,這小孩過會兒就得來屁顛屁顛給我打電話道歉。」 一個小時後。 秦渡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就不該浪費時間和她吵架。」 又過一小時。 秦渡胸臆難平:「老子有錯嗎?沒有啊!」 他朋友道:「……」"

  • 榜一大姐的跳舞小甜心

    我大手一揮刷了十個火箭成為他的榜一大姐,接著忍痛發彈幕飄屏。 「別擦了,你值得被愛。」 沒想到說完他又給我來了段擦邊舞,還說是寶寶專屬。 於是我又給他刷了十個飛機,穩居榜一大姐的位置。 「繼續擦吧,我愛看。」

    採薇

    我爸死在了邊境。 陸景答應,陪我去收屍。 半路卻為他的灰姑娘,拋下了我。 我頭一次求他:「別留我一個人。」 他沒有回頭。 後來聽說。 京圈陸太子,動了全部的勢力。 也再沒能從邊境,搶回他弄丟的小公主。

    胖子的情書

    我是個混社會的胖子,在醫院撿到一個要跳樓的少年。 我把他帶回家,砸鍋賣鐵給他治病。 可是。 他病好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甩了我這個死胖子。

    聽竹

    "小時候,我為救程之琰雙耳失聰。 後來,他卻為了哄校花女友開心,在高考前調整了我的助聽器。 而我因此與夢想院校失之交臂。 復讀一年,我如願站在清大校門口 程之琰來接我。 他喊我「小聾子」,嫻熟地拿我手上的行李箱,一如從前。 「不錯嘛小聾子,哥就知道你一定能考上的。」 我沒理他。 轉頭撲進剛從清大走出來的男人懷裡。 聞時聽揉著我的腦袋,微笑道: 「寶寶,怎麼提前來了?」"

×
字號
A+A-
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