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有教養很權威的長輩。
阿蠻有種昨天見了簡南媽媽今天又得見簡南爸爸的錯覺,昨天剛和吳醫生見面時候的緊張感又一次隱隱約約的冒出頭。
“都看了新聞了?”謝教授的聲音和電話裡差不多,和他的長相也很配,很嚴肅的那一種。
簡南沒說話,很自覺的坐到了謝教授對面,坐下之前還順便給阿蠻倒了一杯水。
普魯斯鱷摘下了鱷魚頭套,半躺到沙發上,一顆被鱷魚頭壓的一頭汗的腦袋死魚一樣的掙扎著擱在沙發扶手上。
謝教授很嚴肅,但是這兩人顯然已經習慣了。
觀察力還不錯的阿蠻喝了一口水,定了定神。
“這疫苗阿南也知道,布氏杆菌病的疫苗,研究所做了好幾年了。”謝教授直接就進入了正題。
這個人,挺好的。
喜歡直接的阿蠻也很直接的下了結論。
“其實不僅僅隻是這批疫苗出現了問題,阿南走了以後實驗室出過好幾次事,樣本汙染,上遊供貨商更換。說實在的,這次出事我並不意外。”謝教授想要點煙,看了一眼阿蠻,又放下了。
“所以您上次在電話裡說,您快保不住我了。”簡南終於說話了。
“您老了很多。”隻是大半年沒見,他印象裡一直精神很好的謝教授這次臉上已經有了疲態,人也瘦了很多。
謝教授哼了一聲:“我跟你說了那麼多話,你就隻記住這個了?”
“您隻打過一次電話。”簡南嘀咕。
謝教授瞪著眼睛又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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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沒接好吧。”普魯斯鱷打了個哈欠,吐槽,“你卯起來做項目經理的時候,都把謝教授的電話拉黑了好吧。”
幼稚。
阿蠻也跟著悄悄打了個哈欠。
警報解除。
簡南會努力拉在他身邊生活的人,應該都挺好的。
隻是簡南這個人記仇。
謝教授把他趕到了墨西哥,不管是基於什麼原因,都被簡南記恨上了,如果不是這個新聞,她估計簡南一時半會也不會主動找謝教授。
“你走了以後小劉和老陳也走了,現在實驗室裡的人有一半你都不認識,所以這事,你就別摻和了。”謝教授起身,後面那句話問的是普魯斯鱷,“你媽媽上次送了臘腸過來,你不在就先放在我這裡了,你一會走了記得拿回去。”
他看起來似乎已經打算結束這個話題,雲淡風輕的,仿佛早間新聞變成需要被調查的謝某,仿佛幾十年的工作被停了職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隻是進廚房的背影看起來已經有了些老態,隻是眼角的紋路變深了很多。
“我們其實可以幫您的。”簡南沒有站起來跟進廚房,他的手又開始無意識的摩挲桌角,他猶豫不決的時候才會這樣。
阿蠻已經很久沒見過他這個樣子了。
“塞恩的公司主營方向就是各個領域的專家顧問,調查疫苗問題需要這樣的角色。”簡南繼續摩挲著桌角。
對於一個教育他長大的一直一來都很強大的長輩,他說出這樣的話需要很大的勇氣。
“我最近……做的還不錯,履歷也比以前好看很多。”他猶猶豫豫的又說出了第三句話。
“簡南的意思就是他現在很牛逼了,你把這事交給他準沒錯。”看不下去的普魯斯鱷打著哈欠幫忙翻譯,成功的越幫越忙。
簡南閉上了嘴。
阿蠻很熟練的翻了個白眼。
“我知道你在新公司做的不錯。”謝教授從廚房裡拎出兩個袋子,其中一個交給了普魯斯鱷,另外一個先放在了旁邊,“吳醫生也說,你在這樣的氛圍下,應該可以發揮更大的潛能,創造更多的價值。”
“這樣挺好的,沒必要再回頭插手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謝教授露出了他們進屋後的第一個笑容,把手裡的袋子遞給簡南,“聽普魯斯鱷說你結婚了,這是禮物,準備的匆忙,但是應該實用。”
普魯斯鱷這個大嘴巴昨天把這件事告訴了所有的人,謝教授是第一個,他準備匆忙,隻找到了之前打算給女兒結婚用的被褥,女兒結婚沒喊他參加,他這點嫁妝送不出去,倒也有了新出處。
簡南沒接。
“您還是不相信我。”他低頭。
謝教授一愣。
“我有能力可以做到這些事。”簡南看著那個紅色袋子,“實驗室著火之後,我有能力可以找到放火的那個人。現在,我也有能力可以幫你查到制造疫苗出現問題的節點。”
“但是您從來都不相信我。”他還是不接那個袋子。
謝教授放下那個袋子。
阿蠻感覺到,這個一直挺淡定的教授胸膛劇烈起伏了兩下。
終於要生氣了。
她就奇怪了帶著這麼兩個神經病他居然也能忍那麼久。
明顯就是不想讓簡南介入這種亂七八糟的事,覺得簡南現在過得不錯就這樣過下去的長輩心態,到了簡南這裡,就變成不相信他了。
簡南,把謝教授當爸爸啊。
任性的跟孩子一樣,本來就沒有同理心,在爸爸面前就更沒有了。
“留你下來,讓他們把你想要衝進火場救樣本說成了情緒失控?”謝教授問他。
“還是不管你做出了什麼成果,都想盡辦法壓著讓別人發?”
“阿南。”謝教授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隻要安心做研究,隻喜歡實驗室,你隻會對實驗成果開心。”
“你甚至並不介意自己的成果被別人拿走發表,但是我介意。”
“你是我培養出來的最驕傲的學生,我不希望你和老陳他們一樣,被逼到退無可退,隻能選擇退出。”
“你的成就不止於此,我隻是你的入門老師,陷在過去,對你沒有任何幫助。”
簡南不說話了。
“讓你插手這件事,讓人把你在墨西哥拼了命好不容易做出來的成績重新抹掉,讓所有人再次把焦點放在你反社會人格上?”
“你這一輩子又能拼多少次命?次次都這樣,你又能承受多少次?”謝教授問他。
一個動物學傳染病專家被確診為反社會人格障礙,這件事不需要媒體渲染,也不需要論壇發酵,本身就是毀滅性的。
簡南做出來的成就,可以歸功於他的高智商。
但是人們永遠會更害怕他腦內隱藏的定時炸|彈,不管他做出多少成就,因為這顆炸|彈,他就永遠都是個危險人物。
他這輩子做的最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受到王建國的影響,在火災之後讓簡南去接受了反社會人格障礙測試。
他像現在這樣不屬於任何一方,不會觸犯到任何利益,反而可以走的更遠。
他是他的愛徒,他靠著自己闖出一片天地,他不能拖他的後腿。
“那就試試看能夠承受多少次。”簡南笑了。
“因為智商太高,我一直沒有順風順水過。”
“去看心理醫生是常態,別人排擠是常態,到後來,變成了能做出實驗結果才是正常,做不出就說明我不努力或者腦子裡憋著壞水。”
“我一直在承受。”
“也一直在越變越好。”
“我有一個觀點,您從來沒有贊同過。”
“人類社會仍然是存在絕對強者的,當你的能力讓所有人都仰視的時候,質疑就隻是你華麗衣袍上的點綴。”
“所以就讓我試試吧,我到底可以承受到什麼程度,我自己也很好奇。”簡南說完,就把謝教授收回去的結婚禮物重新拿了回來,放在了腳邊。
“他在切市就是這樣的。”普魯斯鱷看著目瞪口呆的謝教授,無奈的聳聳肩。
“他老婆也支持。”他繼續聳肩,“我忘了跟您說了,他老婆比他還瘋。”
“說實在的,我也支持。”普魯斯鱷晃晃腦袋,“畢竟屋裡的人的智商,我排第二。”
謝教授:“……”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最後一個月周末沒有雙更,但是每章字數仍然是多的!很驕傲的叉腰
豆漿還是鹹的好吃!本來要退場的作者爬上來嚎了一聲
評論留言紅包包!
第80章
“質疑就隻是你華麗衣袍上的點綴?”阿蠻難得的記得一字不差。
實在是太雷人。
她在那樣的氣氛下都差一點點噴出來。
“氣氛上頭了是這樣的。”普魯斯鱷在他們家幫他們把剩下的早飯吃完, 和簡南一樣,他也對阿蠻的紅油豆漿表現出了嗤之以鼻,“他閱讀量驚人, 腦子沒壞掉之前還看過張愛玲。”
並不知道張愛玲是誰的外國人阿蠻很敷衍的哦了一聲。
“接下來打算怎麼辦?”他們最後是被謝教授趕出來的,簡南第一次在謝教授面前說不, 慷慨激昂一時之間得意忘形,最後謝教授一聲不吭的打開了大門, 自己進了書房關上了門。
一個大寫加粗的滾字。
所以三個人摸摸鼻子換了個聊天陣地。
“不可能不管的。”簡南立場很簡單, “反正塞恩申請加入這樣的項目也不需要通過謝教授的同意。”
不可能不管的。
那是教育了他很多年的謝教授,研究所是他第一次真正接觸動物傳染病的地方, 他在那裡定下了這輩子的目標,他在那裡成功分離出許多病毒毒株,他在那裡成為了簡南,能被阿蠻看上並且喜歡上的簡南。
“你有沒有想過謝教授讓你別摻和也可能有其他的原因。”普魯斯鱷不是謝教授教出來的,他對謝教授的了解僅止於簡南的謝教授以及樓上的長輩。
人很嚴厲, 但是心也軟,不然就不會覺得簡南太可憐就幹脆當兒子一樣養著。
是個很嚴格但是也很可愛的長輩。
“謝教授在研究所工作幾十年了, 就這一兩年時間遇到了那麼多事。”
實驗室裡的人論文造假, 實驗室著火,在一起工作了好幾年的他一手帶出來的人不是被逼走就是被他送走。
“這件事有可能並沒有那麼簡單。”他今天甚至都能感覺到謝教授可能已經有了退意, 六十歲都不到呢。
簡南看了他一眼。
“……我的意思不是說查疫苗哪一步出現問題這件事不簡單。”普魯斯鱷迅速的懂了,他每次都能很精準的讀到簡南對他的鄙視,“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可能會牽扯到哪些人?”
“或者說,謝教授是不是真的就完全清白。”普魯斯鱷索性把話說得更明白。
“他作為負責人, 出了這樣的事不管結論是什麼,他的責任肯定是逃不掉的。”簡南沒有回避,“要麼是能力已經管不住下面的人,要麼就是在各種跟工作無關的鬥爭中成為犧牲品。”
除了為了錢,謝教授對錢這件事,比他還沒概念。
“就這樣你也要查麼?”普魯斯鱷驚訝。
他都想到了他還要去趟這趟渾水?
“不是我查也會是其他人查。”簡南用筷子摁住了最後一根油條,“我查起碼是公平的。”
“你萬一真把謝教授送進去了,你頭上那頂欺師滅祖反社會的帽子可能會變成白天鍍金晚上夜光的。”普魯斯鱷偶爾也會覺得,反社會的思維可能跟正常人真的不一樣。
換成是他父母出事了,他會找最好的人幫忙,但是絕對不會自己下場,會失了偏頗會傷了感情。
隻有簡南不怕。
他的感情外面穿著鐵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