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她走之前的姿勢,簡南從後面抱住她,摟得很緊,也不怕熱。
“我沒洗頭。”阿蠻繼續咕哝。
雖然簡南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她剛剛洗漱完準備上床,但是這一路顛簸過來,她現在身上的細菌實在是不符合簡南平時的檢驗標準。
“我想你了。”簡南的話仿佛帶著水汽,湿嗒嗒粘乎乎的。
阿蠻瞬間不動了,隻覺得耳朵酥酥麻麻的一路麻到心裡。
“我們這樣不好。”被抱著太舒服了,阿蠻繼續言行不一的一邊往簡南懷裡鑽,一邊抱怨,“這樣吵架不會有結果的。”
下次再遇到這樣的事情,她可能還是會氣得天沒亮就走人,多氣幾次,她怕以她的脾氣,她會就這樣走了再也不回頭了。
但是該死的,簡南身上真的太舒服了。
熟悉的味道平和安寧,由著她在他懷裡泥鰍一樣的動來動去,偶爾安撫的摸摸她的頭發。
太舒服了。
她會眷戀,會上癮,會被男色所惑。
“我的思維邏輯和別人不一樣。”簡南摟著她,沒關燈,所以能看阿蠻臉上別扭的表情。
阿蠻還在生氣,但是,從抱住她的那一刻開始,他腦子裡面的喧囂和剛才還在進行的噩夢就都遠了,明明還在,卻被固定在過去的這條界限裡,壓進了玻璃罩。
“聽到你找到原戶籍的時候,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我之前定的那些讓你和我能有牽扯的規則都沒有用了。”
阿蠻一愣,不動了。
“因為我希望你永遠留在我身邊,所以我的大腦就會很迅速的列出能讓你留在我身邊的方法,然後把所有有可能讓你離開我的原因,都放到敵對的那個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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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很繞,但是很慢。
“正常人都會知道,用合同、利用她的同情心、刻意的投其所好和用物質把一個成年人永遠留在身邊,是病態的,是不對的。”
阿蠻轉身,抬頭看他。
“正常人在做事的時候,會先判斷這件事是不是正確的,然後才會決定要不要做。”
“但是我不會。”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要把你留在我身邊,我不會去考慮這件事是不是正確的。”
這就是反社會人格可怕的地方,他所有的想法在成為行動之前,都不會經過道德衡量的門檻。
所以人性的自私貪婪欲|望,在成為想法之後,就會變成行動。
“我為了不要被打成異端不要被燒死,在做其他事情前會停頓一下,強迫自己去背誦道德標準,所以很多時候,我的行為看起來會像一個正常人。”
甚至比正常人更善良一點。
“但是我對你不會這樣。“
所以他把阿蠻氣跑了。
“而且我也不想對你這樣。”他強調,任性並且狂妄。
哪怕經歷了這一次,哪怕他現在眼睛腫成核桃,但是不想就是不想,而且以後也不會改。
阿蠻沒說話。
她在等下文。
這六天時間她都在工作,什麼都沒想,這些復雜的事情,不是她擅長的。
但是簡南肯定想了,他能這麼說,代表他有辦法了。
“所以我想復盤。”簡南終於說出了他的辦法。
阿蠻張著嘴:“啊?”
“把那天晚上所有的事情都重來,一點點找到你會不開心的點,我會改掉。”他解釋。
阿蠻:“……啊?”
“我想記住你的情緒,你會不高興的地方會生氣的地方,像道德標準一樣,在做行動之前先想一想。”
他決定要做個阿蠻獨有的道德標準,反正他腦容量大,都能記得住。
阿蠻:“……”
天才的腦子裡其實應該也是有漿糊的吧,她絕望了。
“就從我把普魯斯鱷趕出去開始。”他甚至坐了起來,“你拿著那張戶籍證明站在那裡,我在院子裡。”
“我會把我當時腦子裡的想法都告訴你,你如果覺得不開心的,就打斷我。”他開始穿鞋子。
興致勃勃,凌晨三點。
而且看他的樣子,他還打算每次吵架都這樣玩。
復盤……
真是難為他了,一個專家學者,上哪找的這種聽起來就很想打人的詞。
“你給我躺好!”阿蠻沒好氣的把他拽回床上,把他手擺回原來的姿勢,她也重新躺回去。
“再亂動揍你。”她威脅他,揚了揚拳頭。
“可是我不想發生這樣的事了。”簡南並沒有被威脅到,復盤,他是認真的,“事情如果沒解決,我們之間就會有陰影。”
原來他也知道。
“我沒有那麼多生氣的點。”阿蠻語氣緩和了很多,“隻是找到原戶籍這件事真的發生了,我的心情比我之前預期的要復雜很多。”
她並不擅長講心事,這樣面對面抱著床上聊天,四目交接的時候會尷尬。
所以她翻了個身,讓簡南從後面抱著她,她自己一邊說,一邊心不在焉的玩簡南的手指。
這家伙,連指甲都修剪的剛剛好。
“我當時其實很無助。”阿蠻想了很久,想出一個形容詞,讓簡南意外的形容詞。
“我以為你很高興。”簡南從來沒想到無助這個詞會從阿蠻嘴裡說出來用來形容她自己。
“是很高興,但是高興之後,就變得有點復雜。”阿蠻笑笑。
“我並不是真的沒有能力找原戶籍,我記得我被領養的地點,蘇珊娜拋下我周遊世界的時候把之前那張領養證明也給我了,這些東西真要花功夫去找,我自己也能找到。”
“但是我隻是託人找了幾次,對方跟我說福利院不在了,我也就算了。”
就像一開始簡南說要幫她找那樣,到後來簡南沒聲音了,她也沒再催過。
“我以為是近鄉情怯,因為那些東西不會變,等我真的想找的時候,總是可以找到的,所以我也一直拖。”
“但是其實不是。”
“被我養父領養,在武館的那幾年,可能是我生活最幸福的那幾年。”
“回想起那幾年,會讓我很想知道我到底缺了什麼,才會變成這麼命苦的孩子。”
“所以你說你不喜歡我有其他東西時候,我才會生氣。”她說完了,開始專心的玩簡南的手指。
她非常生氣。
她憑什麼不能有其他的東西,憑什麼連簡南也要這樣說,哪怕她知道簡南這樣說的原因,她也仍然無法接受。
她從來沒有這樣生氣過。
所以那天凌晨走了,還真的就想過再也不要回來了。
她既然有了其他東西,那她就不要簡南了。
可是到了晚上,她還是沒忍住給簡南發了一句晚安。
他應該被嚇著了,他就是單純的覺得她為了其他事情那麼高興所以他不喜歡,單純的因為佔有欲太強烈所以病態了,她這樣的反應,他肯定會嚇著。
他沒有同理心,所以他根本無法體會她那麼復雜的心情。
她在外面一直在給自己找原諒他的理由,找了六天,卻因為簡南一句她為什麼會喜歡他,兵敗如山倒。
現在躺在他懷裡,把這些都說了出來,突然就覺得這六天來的委屈,其實也不過就是一場撒嬌。
她不習慣撒嬌而已。
也就仗著這個人絕對不會和其他人一樣拋下她,所以她第一次撒嬌,用力過猛了而已。
“睡吧。”都說完了,她突然就困了。
可是身後的男人不困了。
他從她說了無助開始,就開始流眼淚,一直到她說睡吧,他才因為快要憋死了,很輕的吸了一下鼻子。
可是耳力很好的阿蠻還是發現了,轉過頭去發現眼睛腫成核桃的人現在已經變成一條線了。
“對不起……”簡南也不知道是在對不起什麼。
他難受死了,不明原因的哭,心裡面綿綿密密的痛,想到他這六天來居然因為她不給他打電話,他居然就不敢主動了。
他一個神經病為什麼要跟正常人一樣,他不敢主動有什麼意義??
“你要不要現在就找吳醫生。”阿蠻慌了。
這不是正常人的哭法,簡南憋的臉都紫了。
“不要。”哭的太難看了,簡南索性把阿蠻臉埋到他懷裡,他自己仰天對著天花板,張著嘴大口大口的呼吸。
他隻是太聰明了。
為了復盤,他把吵架那天晚上的所有小細節都刻到了腦子裡,所以剛才阿蠻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能對應到那天的場景裡。
他把阿蠻一個人丟在院子裡丟了很久,那時候他在忙著藏她的行李箱。
他對阿蠻一次又一次探頭出來跟他聊過去的時候,都保持了沉默,並且臉很臭。
他在對阿蠻說出不喜歡她有其他東西之後,晚上還抱著她睡了。
阿蠻居然沒有甩開他。
他真的是……
因為憋,他呼吸聲都帶著咕嚕。
“要不要去醫院啊?”阿蠻被他摁著又不敢太用力,隻能悶聲悶氣。
沒有人會這樣哭。
他這樣子像是把這二十幾年來沒哭的眼淚都要流光了,她都擔心他虛脫。
“我隻是……”說話了會更喘,“不知道哭的時候應該怎麼呼吸。”
他沒哭過。
“我也不會啊!”阿蠻怒了。
她也沒哭過啊!
“我自己調整。”他也沒指望她。
“哪有我們這樣吵架的。”阿蠻悶了半天,吐槽了一句。
好不容易摸索出怎麼在哭的同時吐氣的簡南因為她這句話一口氣吐了一半,又嗆又咳。
“你要不要紙巾,要不要喝水,要不你幹脆去洗個澡吧。”他的女朋友手忙腳亂,從擔心到看到他這一臉的液體,十分嫌棄的往邊上躲了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