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戶人家一年的收成啊!
所以他今天一開始就是打算找茬的,最好能把這兩人氣回去,再派其他人過來,就算其他人沒有那麼快過來,他也能暫時把村裡人的怒火集中到這兩個小娃娃身上,反正人家拍拍屁股走了,背後罵幾句也沒什麼關系。
沒想到,差點被氣哭的人是他。
簡南那幾句話真的把他懟得高血壓都要犯了,
再加上他在池塘邊檢查魚的手法和帶來的這一堆東西,還有他那個人狠話不多的老婆。
這陣容是他根本想象不到的。
他甚至覺得弄不好這兩個娃娃真能解決這件事,畢竟一個能打一個能想。
“你看看。”老金很殷勤。
他不怎麼要面子,能解決事情讓他跪下叫簡南爺爺都行。
非常詳細的觀察日記。
日期、天氣、氣溫、簡易測試的水質指標,潑灑碘制劑、硫醚沙星、石灰粉和鹽的分量日期,每日死魚的數量種類大小體重和症狀。
這等於幫簡南減少了起碼一周的觀察工作。
這個老金,專業的都不像是會在這樣偏遠地方待一輩子的老獸醫。
“你別小看我,我也是八十年代重點大學畢業的,實驗室經驗比你這小娃娃多多了。”老金咂咂嘴,“這就是沒儀器,送檢得活體或者冰運送到市裡,時間太久,要不然,我自己都能確診EUS。”
剛才還說簡南不說人話,現在自己說起來倒是很順口。
“你又不是確診不了EUS才叫我來的。”簡南嘀咕,站起身穿上試驗防護,把剛才從魚塘裡撿回來的患病活魚樣本深度麻醉,迅速把潰瘍處和健康皮膚交接處的皮膚肌肉切了下來,放到福爾馬林溶液中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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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金在旁邊戴著口罩看得嘖嘖有聲。
“年輕人刀用的不錯,手也穩啊。”這句話倒不是為了討好簡南了。
真的幹淨利落。
簡南透過護目鏡看了老金一眼。
他接下來還得做病原分離,還要給患病活魚肌肉注射養殖做生物測定。
旁邊黏著個兩眼放光的老金,實在是有點礙手礙腳。
“你要不要做病原分離?”他問老金。
老金頭點的都不像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頸椎不錯。
“我很多年沒碰過這些了。”老金穿好防護就有些感慨。
無奈這個不愛尊重長輩的年輕人並沒有打算聽,他把裝備丟給他,就去忙自己的了。
是個有前途的家伙,老金摸著多年沒碰到的玻璃器皿感嘆。
年紀輕輕,六親不認。
***
或許是老金和村裡人說了些什麼,也或許是簡南那一車隨便一個都要四位數的玻璃器皿太過霸氣,總之,從老金家裡回王二家新房的時候,門口聚了一波人,王二家的堵在門口,手裡拿著個大籃子。
“簡家媳婦啊!”王二家的快走兩步拉住阿蠻的手。
阿蠻瞥了簡南一眼。
還簡太太呢,沒文化,哪個村裡的人會管人家老婆叫太太,他以為拍電視呢。
“村長讓我包了你們兩個人的伙食,這一日三餐我都準時送過來。”她掀開籃子給阿蠻先看看她籃子裡的三菜一湯。
“但是我尋思著你們兩口子估計也想自己在家裡折騰點吃的,中午就和我家老頭一起把這屋的灶臺給開了,放了點調料,櫃子裡也放了米面,萬一你們晚上肚子餓了,也可以給自己下碗面。”她拉著阿蠻進廚房,把東西指給阿蠻看。
“院子裡那井我今天也清理了一遍,一些肉食可以用塑料袋扎緊了用籃子吊到井水裡,比城裡的冰箱好使。”
“另外這些……”王二家有些為難的看著屋外圍著的村民,“都想讓你們有空去他們家看看……”
大家心裡其實都打著小九九,國際專家顧問,聽村長的意思會在這裡待一陣子,治魚的時候弄不好還能幫他們看看雞鴨牛羊豬的,機會難得,說不定給專家摸過的豬肚子能一口氣生十隻呢。
這時候王二家就顯得近水樓臺了。
其他人都恨不得自己家的兒子再弄個婚房出來。
“我過來主要是為了魚塘。”簡南很快就懂了。
他一直懂的很快,隻是處理方式和正常人不太一樣。
“你們家裡的牲畜數量可以先登記,有什麼疑難雜症是老金沒辦法的,再來找我。”阿蠻有些意外的看了簡南一眼,他居然沒有一口拒絕。
“另外。”簡南看向王二家的,“我要找村長。”
“我帶你去!”王二家的拿到了專家可能會幫忙看其他病的準信,興奮地嗓門都大了。
一群人,又浩浩蕩蕩的跟著一起去了村長家。
途中經過老金家,老金本來在門口抽著水煙回味剛才實驗室的香氣,聽說簡南一回家就要找村長,嚇得鞋子都沒穿好就踢踢踏踏的跟了過去。
這家伙想幹什麼?
老金都快要嚇出白毛汗。
不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要把這魚塘填了吧!
他看起來還真像是會做這種事的瘋子。
“魚塘的情況並不樂觀。”簡南果然一開口就沒好話,而且也沒等進門,村長迎上來他就直接開了口。
“不能治?”村長慌了神,周圍的村民一下子就安靜了。
“臨床診斷是絲囊霉菌感染,但是具體階段和感染情況,還需要等到實驗室診斷出來,可能需要一周左右。”
“啥……啥子菌?”村長求助的看向老金。
老金的臉已經金了,村長又隻能又重新看回簡南。
“死亡率很高的魚類的傳染病。”簡南一錘定音。
四周一片吸氣聲。
老金手上的水煙管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
媽的,這人,是真的瘋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馬上二更
其實這本劇情也挺好看的啊,算是我寫的最完整不跳躍的劇情了咧
第57章
“傳染源還不確定, 但是應該和前段時間的暴雨有關系。”簡南站在一群人中間,聲音不大,吐字發音卻很清晰。
阿蠻站在他旁邊, 恍惚的覺得自己又看到了切市那個拿著瘟雞直面醫鬧的傻子。
傻子一直是傻子。
而她,從旁觀者變成了他的助理, 從完全不理解,到現在不管他做什麼, 她都相信他有他的理由。
“絲囊霉菌感染在中國屬於二類動物疫病, 傳染性致死率都很高。”
“老金在發現死魚之後就封閉了出入水口,在魚塘裡撒鹽和石灰和藥物治療, 但隻是初步控制住了病魚向外擴散,塘內的治療效果一般。”
“接下來這個星期,針對魚塘我們還是會用老金現在的方法,看看能否減緩池塘裡的感染速度,針對絲囊霉菌, 我們會在實驗室裡做病原分離,用實驗室的方法判斷池塘裡的絲囊霉菌對哪種消毒方法敏感, 從而確定下一個治療步驟。”
“治療的進度我會每周這個時間在這裡跟大家匯報, 如果有問題,大家也都可以這個時候提出, 包括各家家裡的牲畜的疾病,我都會盡量回答,但是時間會控制在一個小時內。”
“所以建議大家有問題最好統一匯總到村長這裡,可以節省很多時間。”
“其他的時間, 希望大家盡量不要找我。因為我們隻來了兩個人,要判斷病源,要做實驗,還得修改魚塘的水質,會非常忙。”
簡南一點停頓都沒有的噼裡啪啦。
村裡人都在震驚這一魚塘致死率非常高的傳染病,對簡南剛才那一大段一大段的話都還沒來得及消化。
“怎麼會有傳染病的……”先是有人很小聲的疑惑。
“難道是買的魚苗有問題麼?”又有另一個人問。
“這魚苗不是比去年貴了很多麼?”
“我就說金線魚苗太嬌貴,我們村裡又沒有育苗專家,你看看,這不就出事了!”
“老金為什麼要封了出入水口,這樣魚不是死得更快麼?”
“他早就知道是傳染病了吧,所以最近才經常去鎮上。”
圍觀的人群說話的人越來越多,從一開始的疑惑到各種猜測再到後來開始互相指責,從小小聲的嘀咕到大聲吵鬧。
簡南始終沒動。
阿蠻知道,他在等他們問他問題。
“簡博士。”村長被這突如其來的信息公開弄得一個頭兩個大,“你看這……”
他也不知道應該問什麼。
“能治好麼?”這了半天,村長總算憋出來一個問題。
“如果實驗室裡完全分離出絲囊霉菌,按照絲囊霉菌感染治療的方法,根據現有的情況,可以制定階段性的治療方案。”
簡南一開口,周圍的人聲就又小了下來。
“那現在塘子裡的魚苗,能留下多少?”問了一個問題之後,接下來的就相對簡單。
村長問的都是大家最關心的問題。
到底能不能治好,到底會損失多少。
“絲囊霉菌在魚苗中的傳播能力並不強,如果是普通的養殖魚苗,我的建議是拿挖掘機再開一個池塘,把現有的養殖魚苗撈出來消毒清理放到另外一個池塘裡,應該能保存下百分之七十以上。”
“但是洱海金線魚的養殖還在摸索階段,為了配合金線魚半穴居的生活方式,你們的魚塘都是做過野生生態化處理的,水深,水質好,而且還都是活水。”
“再造一個這樣的魚塘,投入會很大,時間也會很久。”
簡南說到這裡,難得的停頓了一下,阿蠻發現他看了一眼老金。
淹沒在人群中的老金。
“如果不及時把這些魚苗從魚塘中拿出來消毒,等魚苗長大,這批魚苗的死亡率應該在百分之九十以上,而且金線魚的成長期是兩年,今年活下來的魚苗,大概率會在明年這個時候再次爆發絲囊霉菌感染。”他終於說了。
在一片抽氣聲中。
“所以我們可以篩選出小部分的魚苗,用小池塘試驗繁育的方式保存下來。”
“能保存多少?”這句話不是村長問的,問的人是老金。
“最多,百分之二十。”簡南回答。
“實驗繁育的方式需要很多資金。”老金沉吟。
“對。”簡南點頭,“所以需要大家判定是否值得。因為實驗繁育有失敗的可能,有可能投入了血本無歸。”
周圍又一次倒抽了好幾口氣。
“你這個人,怎麼嘴裡都沒有好話……”終於有個村民忍不住,弱弱的嘀咕了一句。
“絲囊霉菌感染這件事,不是好事。”簡南回答。
不是好事,他怎麼能說出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