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兩棲動物都會死。”簡南低頭,“事實上蛙壺菌從1998年發現以來,已經引發了多個物種滅絕,滅絕的兩棲動物同時也造成了對應生物鏈上的動物產生了一定程度的影響。”
“用塞恩的話來說,物種滅絕是毀滅性的,任何一個物種的減少或滅絕都有可能在生態系統中引發雪崩。”
被點到名字的塞恩茫然回頭。
“所以大範圍傳染,會變成災難。”簡南下這個結論的時候,用的是英文。
悲觀塞恩滿足的點點頭,補充:“我們一直都在災難裡,大範圍傳染,隻會讓災難進程加速。”
阿蠻:“……沒有辦法治麼?”
她不是個悲觀的人,但是這段時間身邊的遇到的事讓她覺得自己都快要變成塞恩。
這群人真的一直都在災難裡。
“小範圍的幾隻是有藥物可以治療的,但是大範圍的很難。”
“當然,也有過成功的案例,15年的時候有一群生物學家在一個小島上成功的清除過蛙壺菌,他們撈出池塘裡所有的幼生蝌蚪,在實驗室裡用抗菌藥物伊曲康唑對它們進行治療,同時他們還抽幹了池塘裡的水,並且用農業消毒藥物清洗了池塘,再放回治療過了的幼生蝌蚪,兩年內,都沒有在這個島上再查出過蛙壺菌。”
阿蠻:“……”
她居然聽出點樂趣來,原來科學家消滅細菌和普通人在家裡搞殺菌消毒的方法也差不多。
“但是這個方法隻適用於小範圍,血湖這樣的地方,操作起來難度太大。”
簡南的話痨像是沒有盡頭。
他把他剛才磨地板時候的想法一股腦的都倒了出來。
“我也想過提高血湖地表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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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表溫度隻要高於28℃,蛙壺菌就會停止生長,再配合農業消毒和藥物抗菌,應該就可以滅殺掉大部分的蛙壺菌。”
簡南開始用英語,塞恩也終於從放下了他的本體顯微鏡。
“這個方法風險太大。”塞恩搖頭,“我不贊成大範圍提高溫度的方法,因為你根本不知道提高溫度會不會帶來其他的病毒,也無法預估提高血湖的地表溫度,會弄死多少植物,產生多少廢棄空氣,對其他地區造成什麼樣的蝴蝶效應。”
簡南點頭。
“所以我最終隻能想到一個折中方案。”
“盡可能多的挽救能夠捕捉到的大部分兩棲動物的幼蟲,在血湖裡投放抑菌劑,和現在已經有的化學物質一起,希望能通過血湖治理改善周邊的環境,讓地表溫度恢復到正常數值。”
隻要能達到切市的正常溫度,蛙壺菌的活性就會大幅降低。
折中方案,其實就是長期抗戰。
“但是你想到的方案沒有用。”塞恩又來了。
“最終選擇什麼樣的方案還得埃文和當地政府討論以後決定。”
“你這個方案太花錢,太花時間,後續還得一直有專家定期過來檢測蛙壺菌的滅殺情況,我覺得當地會同意的可能性很低。”
“你好煩。”阿蠻皺起了眉頭。
煩得她都想揍他。
雖然他說的是事實。
“明明是他一直在說話!”塞恩的話茬被打斷,指著簡南委委屈屈。
明明是簡南這個人說了中文還不夠還要說英文引誘他一起討論。
阿蠻不理他。
簡南說話她還挺喜歡聽的,雖然有時候會聽不懂。
因為簡南的話總是很真實,會有困難,也會有盡力解決困難的方法。她喜歡這樣的溝通方式,所以她從口袋裡又掏出一顆糖丟給簡南。
“……還有貝託。”簡南接過了糖,又換回了中文。
剛剛被挑起話頭就被又被排斥的塞恩拿著發聲器發了一會呆,打開聊天軟件開始瘋狂的騷擾正在看鱷魚的普魯斯鱷。
“貝託怎麼了?”阿蠻問。
無視塞恩噼裡啪啦的打字聲。
“我想了一下。”簡南說的很慢,“如果我是他,在發現蛙壺菌之前,應該是不會有任何動作的。”
“血湖裡面有病毒這件事已經在切市甚至整個地區傳開了,在瘟疫區的獵物賣不出好價格,更何況他現在還在假死狀態,很多事情也不方面出面。”
“貝託不是簡單的莽漢,從他知道骨髓移植可以轉變DNA這件事就能看出來,要麼他懂得一點醫療知識,要麼就是他身邊有信得過的行家。”
“血湖的項目進度是完全透明的,在網站上可以查的到。”
“所以如果我是貝託,在發現蛙壺菌之前我肯定會按兵不動,會一直等到血湖項目確定整改方案大部分專家退出當地重新接管之後再出現。”
“因為和當地政府斡旋會比和國際專家簡單很多,而且那時候血湖的問題基本查清,病毒減少,他的偷獵工作就可以繼續做了。”
貝託在意的重點一直都是血湖,這是他的事業重心和主要經濟來源。
所以他用腐爛的內髒吸引猛獸,當他發現這地方越毒猛獸越多他行事就越方便之後,貪欲讓他逐漸失控。
“但是現在出現了蛙壺菌,蛙壺菌是世界動物衛生組織疫病名錄裡要求必須申報的傳染病,嚴重性和我們之前發現的病毒完全不同。”
“如果我是他,現在應該是出手的時候了。”簡南低頭,剝開糖果的糖紙。
今天是果汁奶糖,裡面是奇奇怪怪的紫色。
“你會怎麼出手?”阿蠻歪著頭。
簡南把糖果塞進嘴裡。
“我會先讓最近一直沒什麼動靜的偷獵人行動起來,阻止項目組的人進入血湖,對抗激烈的,就小規模的來幾次不傷及人命的武力衝突。”
糖果奶味很重,很甜,有香精味。
“我還會用現有還留存的產業向政府施壓,或者更有文化一點,制造輿論。”
貝託在切市縱橫那麼多年,生意王國倒了隻是表面,他假死了那麼久都沒被發現就說明他留了足夠多的後手。
“經濟壓力,流通壓力,再加上不停的小規模衝突,血湖項目就會基本停滯。”
簡南皺起了眉。
果汁奶糖裡面的紫色居然不是葡萄,而是草莓,為什麼會那麼不合理。
“然後?”阿蠻聽得很認真。
“然後他就會殺了我。”簡南決定不嚼了,把那一坨香精草莓咽下去,補充,“碎屍之類的,做的驚悚一點,拋屍到血湖。”
“血湖項目就會因為安全問題終止。”
“他之前的怨氣也都能報。”
“接著他就高調回歸,你當時如果還在切市,應該也會很慘。”
阿蠻:“…………”
作者有話要說:馬上二更!!
第39章
他說話的語速不快不慢, 沒什麼特殊情緒,甚至還沒有剛才咽下那顆果汁奶糖的表情豐富。
如果他是貝託,他會碎屍掉自己的屍體拋在血湖。
像在說別人的事。
語氣、表情、態度, 都稀疏平常。
隻有這種時候,阿蠻才能真切的感受到簡南的不一樣, 才能感受到,簡南隻是用規則約束自己, 實際上的他, 想法和正常人是不一樣的。
他可以面無表情的揣測貝託的意圖,如果他是貝託, 他會給自己安排最震撼的死法,讓利益最大化。
這才是他大部分時候眼瞳漆黑的原因。
這才是很多正常人看著他的時候,會覺得他瘆人的原因。
隻是他從來沒有表現出來,這次,是第一次。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現出這樣的樣子, 和反社會最接近的樣子。
“你現在倒真的有點反社會的樣子了。”阿蠻笑了,“你以前也這樣嚇過你的謝教授吧。”
她懂了, 難怪謝教授讓他韜光養晦, 他這個樣子在外人面前露出來,那真的會把人嚇跑。
“火災之後, 我確實對教授說過。”簡南沒有否認,“我說如果我真的被逼到得放火的地步,一定不會等到實驗室裡沒人了才放火,也一定不會讓人察覺到我有這樣的動機。我會等實驗室滿員, 用所有人都想不到查不到的時間和方式,一把火燒光。”
他有這樣的智商。
讓他做,不會那樣漏洞百出,不會沒有人員傷亡。
“你會怕麼?”簡南看著阿蠻。
終於,問出了他心裡最最想問的問題。
繞了一大圈,聊了那麼久,他用這樣的方式,小小的再越一次界。
“我怕什麼?”阿蠻輕笑。
簡南隻是在腦內的如果,曾經是她生活的日常,她從不相信人性本善,因為她見過很多人間至惡。
“我和那些人,是互通的。”簡南也靠在窗臺上,看著窗外。
阿蠻日日夜夜盯著的窗外,並沒有特殊的風景,隻有一直來來往往的人,她辨認這群人的背景,保護他在這樣的地方,不會被貝託這樣的人傷害。
如果不是她,他應該已經死了好幾次了。
阿蠻在暗夜裡的調查,壓得貝託不得不隱藏的更深。
貝託這樣的人,一定是三番四次失敗了之後,才決定讓血湖項目繼續的。
“我能理解他們的想法,能猜到他們這樣做的原因,有時候甚至會覺得,他們做的還不夠狠。”
“就像那天貝託闖進你的房間。”
“其實他是可以開槍的,就算那是你的安全屋,就算那天他已經安排好了假死,他也是可以開槍的。”
“那天晚上弄死我和你,可以解決很多事情。”
“換成其他人,真不一定會瘋到寧可得罪他也要想辦法封鎖血湖。”
“所以冒著假死失敗的危險弄死我們,從長遠來看,是值得的。”簡南嘆息了一聲,“貝託還是不夠狠。”
阿蠻這次真的笑了。
“那如果換做是你,你真能那麼狠麼?”她反問。
“拋開你給自己定的規則,拋開謝教授讓你做的韜光養晦,你真的就會變成貝託這樣的人麼?”她笑看著簡南,眼尾上揚,十分嬌俏,“破壞環境,屠殺動物,活剝動物皮,漠視生命,你會麼?”
簡南怔住。
他從來不問自己這樣的問題,因為他從來不會去想沒有經過證實的假設,可是今天阿蠻用這樣的表情這樣的語氣問了出來,把問題問進了他心裡。
他會麼?
“我是相信人性本惡的。”阿蠻轉頭重新看向窗外,“人也是動物,自制力沒有那麼好的時候,誰都會有殘暴的那一面,和人有利益衝突的時候,隻要利益夠大,人心總是可以被收買的。”
“我和你,都一樣。”
“沒有例外。”
“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會變成貝託的。”
“大腦前額葉區塊受損,本來是個可以理直氣壯做變態的借口,我遇到過一些人做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叫囂著自己就是個反社會,但是其實真的關進去做了相關檢測,也不過隻是個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