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村民就來鬧了。
原因是村民沒有買保險,這些損失村民不願意承擔。
村民來鬧的理由是村民覺得這些偽雞瘟都是他帶過來的,他把病毒放到了來醫鬧的那伙人的卡車上,帶給了村民們。
這種無稽之談他覺得解釋起來有點費力,再加上他說了那麼多,阿蠻看都沒看他一眼。
她很平靜。
她二十分鍾前還顯擺的那輛神車現在色彩斑斓的像是一隻神話裡過年的時候會衝進村子裡的年獸……
但是她很平靜。
簡南往旁邊挪了一小步,離阿蠻遠了十釐米。
“他如果扯皮不肯賠洗車費,我來出吧……”簡南放棄解釋他被人襲擊的理由。
“回家再說。”阿蠻瞟了他一眼,把他拉到身邊,距離縮短了二十釐米。
她沒有聽簡南在說什麼,她一直在觀察大廳裡的人。
那些人顯然認識簡南,但是看到他被人潑油漆,看到他進門,沒人主動和他打招呼。都站得遠遠的,偶爾有幾個和他眼神對視,會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的點點頭。
阿蠻做慣了保鏢,這樣的氛圍讓她全身每一根汗毛都開始警惕。
這不隻是簡單的排擠氛圍,這些人對簡南帶著敵意。
“你跟他們怎麼回事?”阿蠻的鼻尖上也濺上了油漆,血紅色的,很顯眼。
簡南又卡了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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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一個更加復雜的故事。
他從來沒有在短時間內解釋那麼多自己的事情,前因後果都說出來太長了,隻說表象又怕阿蠻無法理解。
而且阿蠻鼻尖上的紅色油漆一直在他面前晃,他的注意力無法集中。
國際獸疫局的辦公地點隻有四層樓,電梯是很老式的那種人工手拉式鐵門,聲音很吵。
簡南就在這樣注意力很不集中又很嘈雜的情況下下,抽出一張湿巾紙,摁到了阿蠻鼻尖上。
因為大廳氣氛正在高度緊張的阿蠻下意識就一拳頭揮了過來,中途意識到不對已經收不回拳頭,隻能改了個方向從打他下巴挪到了胸口。
呯得一聲悶響。
阿蠻:“……”
簡南:“……”
已經收了力道,應該沒那麼痛。
但是挺響的。
老式電梯十分及時的到達了一層,裡面的電梯管理員拉開鐵門,阿蠻安靜的放下了拳頭。
“抱歉。”進電梯之後,阿蠻看著鐵門道歉。
這是她做保鏢以來,第一次揮拳打了委託人……
“那些人有部分是因為他們聽到過我放火燒實驗室的傳聞,有部分是有因為我偷了國際獸疫局的工作證私自跑去血湖。”密閉空間裡,看不到阿蠻鼻尖上的紅色油漆,簡南的思路終於正常了。
“他們隻是單純的討厭我這個人,工作上面並不影響。”簡南補充了一句,聽起來像是在安慰。
“抱歉。”他也道歉,看著鐵門。
阿蠻揚起了嘴角。
簡南也忍不住彎起了眉眼。
兩個人在莫名其妙的電梯管理員面前,從無聲笑到有聲。
“你的人際關系真的是我看到過最慘的一個。”阿蠻感嘆,眼底還殘留著笑意,“你身邊就沒有一個完全站在你這一邊幫你的人?”
以前的同事除了一個教授其他的都不喜歡他,現在連國際獸疫局這樣的國際官方組織派過來的專家看他的眼神都帶著敵意,被人單獨打包送到了異國他鄉,結果異國他鄉也沒有接納他。
真挺慘的。
“以前沒有。”簡南還是看著電梯門。
“現在有了。”他低頭,聲音有些輕,“你。”
阿蠻一怔,轉頭看他。
他沒和她對視,也沒有再說話。
她是他花了巨資請的私人保鏢,按照職業道德,她就是應該站在他這一邊的,保護他,幫他,直到合約到期。
但是阿蠻覺得,簡南這句話和合同沒有什麼關系。
“你”這個字的中文發音極短,阿蠻卻因為這個字,莫名其妙的,抬手撓了撓已經很短的板寸頭。
“剛才的事情,是需要扣委託費的。”她聽到自己的聲音。
“是我的責任,我沒有事先踩點,下意識的認為掛了聯合國會旗的地方,剛剛假死的貝託不會貿貿然的出現,應該是安全的。”
“所以才會出了這樣的事,這件事情,我全責。”
委託人雲淡風輕的事情,不是保鏢也跟著雲淡風輕的借口。
“這件事情以後不會發生了。”她保證,電梯也終於到了三層。
那聲“你”就這樣藏在了電梯裡,消失在空氣裡。
簡南沒有再提。
合約期內,她就是站在他這一邊的,無條件的。
作者有話要說:馬上三更!
存稿箱!在哭泣!!
第20章
阿蠻覺得國際獸疫局的負責人有些眼熟。
五十多歲, 花白頭發絡腮胡,戴眼鏡,簡南介紹說可以叫他埃文。
簡南敲門進去後, 埃文抬起頭第一眼看得不是簡南,而是她。
除了這一點, 其他的都很正常。
簡南提交了因為安全需要私聘私人保鏢的書面申請,省略了霰|彈|槍的過程。
阿蠻提交了自己一早準備好的東西:簡歷、身份證明和保密合同。
埃文沒有馬上看, 而是推了推眼鏡, 站起來和阿蠻握了個手。
“我見過你。”埃文笑著說,“你陪加西亞走魔鬼道的時候我在終點見過你。”
“印象深刻。”埃文感嘆。
兩三年前的事了, 當時阿蠻穿的也是這身行頭,臉上分不清是汗還是泥漿,扛著一個比她人還大的水箱,手裡還拽著幾近虛脫的加西亞。
阿蠻一怔,釋然。
加西亞是個地質學家, 她曾經陪他走過那段墨西哥著名的魔鬼路[1],頂著接近五十攝氏度的高溫, 每天扛著十四公升的水走了數百公裡的兇險小路, 到終點的時候累得兩眼發黑。
她依稀記得在終點的那個人和她說了很多話,隻是她當時隻顧著喝水什麼都沒說。
“沒想到簡南居然能夠請到你。”埃文還在感嘆, 也有些疑惑,“我之前走魔鬼道的時候也想過找你,但是加西亞說你已經排不出檔期了。”
成功率九成的黑市保鏢,守信用, 不會中途加價,保密合同做的也好,在墨西哥,阿蠻很搶手。
“他就住在我樓下。”阿蠻一句話解決了埃文的疑惑。
簡南微微側頭,看了她一眼。
埃文顯然沒有料到答案那麼簡單粗暴,微微一哂:“你在這方面經驗豐富,法律文書做得向來專業,讓簡南把所有的文件掃描入庫發郵件給我就行了,我直接提交給法務。”
簡南現在隻是切市的項目協調人,私聘保鏢這種事不走公賬也隻不過存個檔而已,埃文樂得賣阿蠻一個人情。
“另外還有一些事。”埃文看向簡南,“你之前提交的鱷魚樣本裡面確實查出了舌形蟲[2],但是樣本太少無法確定是否已經從宿主機體排出,我們還需要更多的蟲體標本。”
“從你提供的樣本看,不排除已經傳播的可能性,得做好尋找傳播路徑查看附近村莊的準備。”
簡南點點頭。
“NDV的項目已經接近尾聲,之前為了NDV過來的專家這一周都會陸陸續續的撤走,剩下的三個月的監控期我隻會留下兩個人,所以這個辦公點很快就會清空直接接著做血湖的項目。”
埃文頓了一下。
他對簡南的觀感太復雜了。
簡南絕對是個好苗子,他的知識量和臨床經驗都非常豐富,遠遠超出了他現在的年齡。
但是,無法合作。
本來專家就容易誰都不服誰,好在有時候吵架吵上了頭,發現自己越界了總是能收一點。
怕就怕在,簡南不吵架。
他可以沒完沒了沒完沒了的和你一直據理力爭,爭到你心理防線全線崩潰,簡南這邊還拿著一堆的理論在等著你。
最終結果當然大部分都是簡南是對的,而和他爭辯的對手往往已經心力憔悴懷疑人生。
所以,沒有人願意和他組隊。
“參加血湖項目的團隊,我們局裡的專家隻有一部分,還有很大一部分是環境地質傳染病數據模型和計算機的相關專家,獸醫隻會負責動物這一塊。”
“立項之前我們就已經聊過,這個項目國際獸疫局隻負責前期,檢測完血湖內的物種,公開所有檢測到的病毒樣本後,我們會根據數據情況決定之後還需不需要介入。”
“血湖的環境改善最終肯定要回到墨西哥本土,專家們會在撤走之前提供方案。”
“所以這個項目持續時間會非常久,各領域的專家不可能長時間留在這裡,我們會採用小組輪換制。”
終於說到了正題,埃文吸了一口氣。
“你在NDV項目中做出了很大貢獻,血湖這個項目最終能夠立項,也是因為你從血湖裡帶出來的樣本,而且你又申請做了整個項目在切市的協調人,所以我一直希望你也能夠和NDV一樣,進入到項目中來。”
埃文這一次停頓的時間有點久,最後一句話,說得異常艱難:“但是,沒有人願意和你組隊。”
阿蠻一怔,下意識看向簡南。
簡南沒什麼表情,坐在凳子上的姿勢非常標準,看起來像一尊木雕。
埃文也沒再說話,看得出他似乎是想再說點什麼的,但是幾次欲言又止之後,索性就閉上了嘴。
NDV項目簡南在裡面承擔了什麼樣的角色,阿蠻是大概知道的,最初抓到的那隻鴿子、連續的早出晚歸、冒著生命危險獨闖血湖,簡南幾乎推動了一整個項目。
連現在埃文在說的血湖項目,也是簡南扛著貝託的霰|彈|槍,把所有的槍|口都對準了自己,才能讓現在這個辦公的院子隻有一個很不專業的安保就能保住這些人的安全。
他為了這件事,賣掉了一套房子。
結果現在,沒有人願意和他組隊。
”小組輪換的最小單位是什麼?“簡南問得很平靜。
埃文嘆氣:“僅僅隻是動物小組這邊的,最小單位是獸醫、環境學家和一個計算機專家,不能再刪減了。”
“計算機專家之前倒是有一個說可以和你組隊的,但是因為他的情況特殊,有可能沒有辦法到切市,我隻能把他算成備用隊員。”埃文抽出一張簡歷遞給簡南。
“那隻缺一個環境學家,就可以組成小隊進入項目了?”簡南收起埃文遞給他的簡歷,重新確認了一次。
“計算機專家如果能夠配合上時差,到不到現場無所謂,但是環境學家必須在現場。”埃文強調,“履歷不能太差,並且必須得是無國界志願者並且明白這次項目的危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