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南突然認出了阿蠻胳膊上的刺青,攀援草本植物,莖、枝、葉柄都有倒鉤刺,主要分布在中國、日本、越南,因為生長迅速生命力強,是農田裡需要被鏟除的雜草。
這東西墨西哥沒有。
阿蠻開始不耐煩了,這人敲開門之後就一動不動站著都有一分鍾了。
“再不說話我揍你了。”她開始威脅。
她昨天半夜做完最後一筆運貨保鏢的委託,今天白天特意去中國城買了好多菜準備犒勞自己,結果剛剛出鍋,就被這呆子打斷了。
閣樓上沒有空調,她熱的要死,脾氣很暴。
“我……”簡南收回舉著的手,清清嗓子,“抱歉。”
心跳如鼓,連收回去的手的指尖都是顫抖的。
他忘記了敲門的理由,腦子裡白蘭香像不停跳針的留聲機,節奏亂了,心亂了。
他倉皇轉身想逃,腦子裡的白蘭香還在亂七八糟的唱,阿蠻在金色夕陽下纏繞的蔓藤還在他的腦子裡晃。
阿蠻動作很快的拽住簡南背著的單肩包。
簡南定住了。
莫名其妙的阿蠻哭笑不得,她扭頭看了一眼自己茶幾上的熱飯熱菜,想起簡南吃烤鴨卷時候的表情,問了一句:“你樓下有沒有空調?”
定住了的簡南機械的點頭。
已經熱得沒脾氣了的阿蠻很快下了結論,她拍拍簡南的肩:“去端菜,到你家吃,你出電費水費負責洗碗我出飯菜錢煤氣費負責燒飯。”
公平交換,簡南最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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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完就徑直下樓,身後的閣樓大門開著,黃昏的夕陽、飯菜的香味、還有阿蠻轉身的時候從她下巴滑落的汗,變成了慢動作,在夕陽光照的塵埃裡,定格成了光影裡的光陰。
***
阿蠻的三菜一湯都是正宗的中國菜,紅燒肉、香煎鮪魚、酸辣土豆絲和西紅柿蛋湯,要是換做平時,簡南一定早早就坐在餐桌旁準備大快朵頤了。
但是現在不是平時。
他坐在餐桌旁,看著對面端著碗開始吃飯的阿蠻,東拉西扯的說了一句:“你……閣樓上有一個正在使用的望遠鏡。”
望遠鏡正對著費利獸醫院。
雖然此時此刻他一點都不關心這個望遠鏡是做什麼,他隻是想找個話題。
他仍然一片空白,滿腦子都是剛才夕陽下的白蘭香。
“戈麥斯讓我幫忙看著獸醫院。”阿蠻夾了一塊紅燒肉。
她覺得今天簡南很怪,從頭到腳。
“哦……”簡南兩手放在膝蓋上,猶猶豫豫的應了一聲。
這話他聽到了,但是完全沒進腦子。
阿蠻放下筷子。
“你……”簡南兩手握成拳,“有紋身。”
“所以?”阿蠻應了一聲,兩手環胸,靠在椅背上。
明確了,這人今天確實不對勁。
“是葎草。”簡南現在說的所有話都沒有經過大腦,完全遵循本能,“這種蔓藤在亞洲有很多,在墨西哥沒有。”
阿蠻這回沒接話,隻是安靜的看著他。
簡南因為阿蠻的注視,腦子裡亂七八糟的白蘭香拉出了最後一個悠揚的長音,戛然而止。
阿蠻的眼睛,很好看。
“你今天找我什麼事?”阿蠻不想聊葎草,換了個話題。
“你……”簡南總算能聽懂阿蠻在說什麼了,“收費貴麼?”
……
阿蠻默默的放下來再次準備開動的筷子。
雖然她知道簡南的意思,但是簡南這樣問問題,是有可能會被人打死的。
“我不接私單。”她堅強的吃了一口肉。
“那……貴麼?”簡南很執著。
“分兩種價格。”滿口肉香的阿蠻決定滿足他,“如果是保物,收取物品價格的百分之二;如果是保人,一小時三百美金,超過八個小時的話按天收費,一天五千美金。”
暗網再加收百分之二十的平臺費。
不過這個阿蠻不想告訴他。
簡南張著嘴呆呆的。
他請的當地最貴的地陪,一個小時五十美金……
“哦……”巨大的金錢落差終於讓簡南清醒了一點,腦子迅速算了一遍預算。
“不請了?”阿蠻心情很好的咧嘴。
空調終於撫平了她一身的燥熱,讓她覺得此刻憋屈的簡南挺好玩的。
簡南老老實實:“請不起……”
這個價格……比他出診還貴……
“吃吧,菜冷了。”阿蠻拿一次性筷子敲了敲碗。
簡南挪挪屁股,他心跳已經被金錢平復了,現在終於聞到了飯菜香。
他像平時一樣,從自己隨身包裡拿出了筷子調羹,十雙,在餐桌上一字排開。
剛剛喝了一口湯的阿蠻差點被嗆死。
她隻是想要找個有空調的地方好好吃頓飯!
簡南調整好每雙筷子的間隙,挑了其中一雙筷子,夾了一塊紅燒肉。
阿蠻沒忍住看了一眼,發現那雙雞翅木筷子上方的黑色金屬塊上寫著外婆兩個字。
……
她嘴裡的紅燒肉頓時不香了,默默的放下了筷子,探頭去看簡南在桌子上其他筷子的稱呼,果不其然,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舅舅舅媽一大家子。
……
這頓飯真的吃不下去了。
阿蠻低咒了一句髒話。
“你……”她斟酌了一下措辭,“這些筷子怎麼回事?”
一個二十六歲的大男人,異國他鄉孤身一人,吃飯的時候用十雙筷子,筷子上刻著家裡人的稱呼。
這個故事太悲傷了,阿蠻覺得她這樣人都覺得嘴裡苦苦的。
“我很小的時候就進了特殊教育學校。”簡南吃了一口紅燒肉,眼睛亮晶晶的馬上夾了第二塊,“因為智商太高了。”
阿蠻:“……”
她突然不想聽了。
“我們家人很多,我喜歡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的感覺,可是因為寄宿學校再加上一些研究項目,我隻有過年的時候才能回家一起吃飯。”簡南又用爸爸的筷子吃了一口香煎鮪魚,眯眼,“所以就弄了這些筷子。”
又因為他記性好,僅有的幾次吃飯就讓他記住了每個人的吃飯喜好,爸爸的筷子喜歡吃魚,媽媽的筷子喜歡吃偏甜偏軟的蒸菜,他覺得這樣吃飯,熱鬧。
這比阿蠻乍眼看到這些筷子的時候想的情況好很多,但是,仍然有些悲傷。
阿蠻把酸辣土豆絲往簡南這裡推了推:“吃吧。”
果然,精致咖啡館裡那些穿著精致的人幸福的很相似,而他們這些在異國他鄉破舊公寓裡的人,悲傷的大多不盡相同。
簡南盯著那碗土豆絲,然後看著自己一排筷子,最後咬著黑色方塊寫著簡南的筷子,勉勉強強的夾了一口。
“我們家的人不吃辣……”他解釋。
但是因為是阿蠻給的,他有點想吃。
阿蠻斜了他一眼,眼底有笑意。
簡南捧著飯碗,吃的嘴巴鼓鼓的,手裡的筷子變換不停。
很熱鬧的一頓飯,比她在那個西曬的閣樓裡汗流浃背的一個人邊上暗網邊吃要熱鬧很多。
所以她多吃了一碗飯,並且用武力搶走了最後一塊紅燒肉。
作者有話要說:評論區回答:
昨天那個阿蠻的錢隻夠過冬的那個過冬不是指過個冬天,是熬過這段混亂的時間。。你們。。。我。。。
阿蠻不是殺手。。她是保鏢,這差別大了。。。你們。。。我。。。
關於知識量,那是因為每本寫之前都有針對性的去查了一下,很淺表的內容,因為淺表所以半桶水哐當響,才會給你們造成了這樣的錯覺。
關於錯字,晉江現在的審|核制度是網審和待高審階段是無法修文的,再次修文就會再次進入到這樣的循環中,現在實在不敢隨便修,所以會在文章結束後統一修改,我會努力做到盡量沒太明顯的錯誤,但是這時候輸入法真的必須得出來背鍋。。
關於的地得,昨天有兩位童靴真的是非常認真的幫我改稿,感謝,鞠躬,說起這個問題,可以引申出一本小說(我在說什麼,我讀書的時期,是受到1984年人民出版社中學語文室頒布的《中學教學語法系統提要》,備注中提到對於“的”、“地”的使用不作硬性規定,之後的非試用本也提到過,所以那時候我們那個地區的老師對這塊的規定要求並不硬性,修改這個對我來說時間太長無法保證日更,所以我基本上約定俗成的“的地得”我會用對,其他的基本用的代替,秉持“沒有書面文件證實國家語委認可“的、地、得”通用,但是“的”字具有強大的包容性,在一些字典的釋義中它可以通另外兩個字”的原則。對這方面有強迫症的童靴道個歉,鞠躬。
說的太多了,咱們發紅包玩吧!
第12章
那天晚上,簡南做了一個夢。
夢裡面他站在夕陽下,腳下是溫暖的木質地板,地板聲吱吱呀呀,有老式留聲機的歌聲,他聽不出歌名,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四周很空曠,一片金色中,有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
簡南在夢裡隱隱的知道這個人影是誰,他的心跳開始加速,老式留聲機和他的心跳一起,開始跳針。
那個身影始終模模糊糊的在他目力所及的地方,並不靠近。
穿著灰色的緊身背心,手臂上有一大片葎草。
簡南站著,身影在動,明明在遠處隱隱綽綽,卻有真實的觸感。
留聲機的聲音咿咿呀呀,節奏慢慢變快,夢裡面的夕陽金黃的開始刺眼,簡南在留聲機最後一聲有些尖利的尾音中醒來,房間很黑,現實中沒有那一片金黃。
他仰面躺著,表情有些困惑。
切市很熱,他蓋得是薄毯,睡覺的時候隻穿了貼身的衣褲,所以發生了什麼,他很清楚。
從初中以後他就很少再經歷這種事,所以他盯著天花板愣了很久,然後恍然大悟的啊了一聲。
他終於明白了傍晚的時候自己心跳加速的原因。
雄性動物本來就會有這種摸不到頭腦的衝動,作為思維相對復雜的人類,有時候會因為這樣的衝動困擾。
他認命的起身,準備重新梳洗。
為什麼呢?
熱水澆到身上的時候,簡南還是皺著眉。
大概和當時的環境有關系,溫度、湿度、亮度還有聲音應該都有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