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說完,阿梨也正好把一個小橘子喂完,拍拍手,正習慣性要去拿下一個,便被李玄給握住了手。
阿梨疑惑抬眼,“怎麼了?”
李玄看了看阿梨清澈的眼,到底笑了笑,眼裡有些無奈,還是松了手,道,“沒什麼。剝橘子傷手,等會兒睡前記得搽些香膏。”
阿梨擺擺手,“知道了。對了,明日章妃娘娘請我進宮說話。”
李玄正抬手給阿梨揉著後腰,聞言溫聲道,“怎麼?不想去嗎?若不想去,便告病就是。”
阿梨搖搖頭,“也不是不想去。娘娘人挺好的,上回還碰見了三皇子。就是……”
李玄原漫不經心聽著,發現阿梨話裡的遲疑,倒是抬了頭,“就是什麼?”
阿梨都忘了剝橘子了,有些發愁地問,“我倒是無妨,但你如今給皇子們上課呢,我若與章妃親近些,旁人會不會說你的闲話啊?”
李玄可比阿梨想得多了不少,章妃那個性格,他也有所耳聞,最是怕事的人,就算再和阿梨投緣,也不敢把人叫進宮裡說話的,至多遇見了多說幾句。如今這情形,背後定然有陛下的意思。
既是陛下的意思,便無需忌諱什麼了。
李玄繼續手裡的動作,道,“無妨,你願意去便去。旁人能說什麼闲話。”
阿梨點頭,“好吧。”
下一秒,橘子便又遞到李玄嘴邊了,笑眯眯看著他,道,“最後一個了,吃了便睡覺了。”
李玄沉默了會兒,還是張嘴吃了。
隔日睡醒起來,李玄是早就去了大理寺了,睡懶覺的隻有阿梨,出了內室,便見冬珠幾個正在往屋裡端東西。
阿梨看了眼,都是這個時節常吃的果子,葡萄柚子石榴龍眼什麼的,便問,“誰讓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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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珠脆生生回話,“世子讓備的,說看看除了橘子,其他的果子世子妃聞著舒不舒服。”
阿梨哦了聲,全然不知道李玄是吃橘子吃怕了,便想著能換種水果吃也行。
阿梨不知道,其他丫鬟也都渾然不知,雲潤聞言更是一臉羨慕道,“世子待世子妃真好,我家那個若有世子一半貼心,我都算死而無憾了。我懷青哥兒那會兒,吐得厲害,他就跟個木頭樁子一樣隻知道傻站著,什麼忙都幫不上!”
阿梨被雲潤逗笑,笑得肚子疼,坐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用過午膳,又歇了會兒,便去宮裡了。一路順利,便到了章妃殿內。
章妃整日無事,原本也是坐著熬時辰,見了阿梨,不由得滿臉歡喜,拉著她說起話來。
阿梨陪著章妃說了個把時辰,便出了宮,馬車一路行著,半路卻忽的停了下來,阿梨正要問話,冬珠起身出去看了眼,回頭道,“是世子的馬車。”
說罷,冬珠便下去了,過了會兒,果然見李玄上了馬車,一身官袍還穿在身上,顯然是剛從大理寺回來,路上同阿梨遇著了。
阿梨見他那身官袍便覺得悶,遞了茶水過去,嘴上小聲道,“沒一會兒便也到家了,上上下下的不累啊?”
嘴上雖這麼說,可眼裡卻是帶著笑的,取過車廂裡放著的扇子,輕輕給李玄扇風。
回到家裡,卻是沒看見歲歲,阿梨正要問,伺候歲歲的嬤嬤便過來了,看了眼阿梨和李玄的臉色,才小心道,“白日裡小娘子在園子裡玩,遇著侯爺了,叫侯爺帶去玩了。”
阿梨聞言,倒沒著急,看了眼李玄,見他神情淡淡的,仿佛並不喜歡歲歲親近侯爺。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聽李玄開了口,轉過身朝她道,“我去接她。”
阿梨想了想,抬手揮退了嬤嬤,拉了李玄的袖子,柔聲道,“她是個孩子麽,長輩樂意帶著她,也是她的福分。”
李玄聞言倒是沒堅持,點了頭,便作罷了。沒去尋歲歲。
卻不想,等歲歲回來的時候,是武安侯親自送到院外的,但他沒進來,讓嬤嬤抱了歲歲,便自己扭頭走了。
歲歲見了爹娘,很是膩歪了一陣,抱著娘不撒手,笑嘻嘻在小榻上打滾。
阿梨問她白日裡玩了什麼,歲歲才仿佛想起了什麼,從胸口掏出個掛在脖子上的小荷包,費勁從裡頭扒拉出幾張黃色的紙,趴在阿梨膝蓋上,道,“娘,這是祖父給的。說是給歲歲和弟弟的,娘幫歲歲收著。”
說完,十分大方遞給阿梨了。
阿梨接過去,打開看了眼,倒是嚇了一跳,是兩張地契,位於京城最繁華的地方的莊子,不說寸土寸金,也價值不菲了。武安侯倒是出手闊綽,說起來武安侯手裡還是有些東西的,侯府的家產李玄是從來不沾手的,他有自己的私產,武安侯夫人管著一部分,武安侯那裡捏著一部分。
阿梨看了會兒,還是收了,夜裡便拿去給李玄,看他是個什麼意思。李玄若不願意要,她明日便送回去,得罪人的事,她來做便是。
但李玄隻是看了眼,便淡淡道,“收了便是,日後給歲歲當嫁妝。”
第114章
是夜, 寂靜無聲的深宮內,忽的躁動了起來 ,宮人侍衛來回奔走呼號著。
“走水了!歡宜宮走水了!歡宜宮走水了!”
時下正值秋日, 最是容易走火的季節, 各宮各殿都擺著蓄水的大缸,為的便是以防萬一。故而走水的喊聲一起, 便有太監侍衛取水滅火。
而歡宜宮離太後的宮殿很近,隻隔著一座沒什麼人住的偏殿, 甫一起火, 宮人們就忙伺候著謝太後起身, 連皇帝亦被驚動了, 匆匆趕來,便被太監給攔住了, 一疊聲道,“陛下小心,陛下千金之軀, 不可涉險!”
原本被人護在一旁的謝太後,此時也一把推開身邊的嬤嬤, 上前著急忙慌抓住皇帝的手, 急聲道, “皇帝站遠些!”
邊說, 一邊拉著皇帝朝後走
皇帝松了力道, 隨著謝太後朝後走了幾步, 直走出幾十步, 母子倆站得遠遠的,太後才停了腳步。皇帝抬手扶住太後,略一低眼, 便見太後面上不似平日那般細膩光滑,眼角眉梢的皺紋也藏不住了,滿臉的憔悴。畢竟是上了年紀的老婦人了,又大半夜的這樣折騰一番,嚇得不輕,比起往日在他面前刻意服軟的樣子,如今的太後,才真正叫皇帝心軟了。
皇帝扶住太後,低聲道,“您先去太極殿歇一晚。”
太極殿是皇帝的寢宮,按制太後自然是不能住的,但如今太後宮殿不能住人,皇帝又一貫是說一不二的性情,也無人敢在這種節骨眼上犯他的忌諱。
倒是謝太後,聞言一愣,道,“這……這會不會……還是另騰個宮殿出來吧。”
皇帝卻搖頭,道,“尚不知今日之事是意外,還是有人有意縱火。眼下這幅亂糟糟的模樣,臨時騰一處宮宇出來,隻怕處處都是紕漏。母後先去太極殿住一日,待明日天明了再說。”
說罷,也不等謝太後推辭,扭頭就吩咐,“請太後去太極殿。朕今日宿偏殿。”又抬手扶住太後的肩,溫聲道,“母後去吧,別叫兒臣憂心。”
自兒子成年,謝太後還是頭一回同兒子這般親近,倒是一愣,便被宮人們簇擁著朝太極殿去了。
謝太後一走,皇帝便冷了臉,此時歡宜宮的火已經滅了,因撲滅的及時,宮殿主體還在,但雕欄畫棟,庭院中的花草樹木,均燒得面目全非,煙燻霧繚。太後的宮殿倒沒被殃及。
負責宮中守衛的禁軍統領嚇得腿都是一軟,若是太後有個三長兩短,莫說這統領的位置,便是這脖子上頂著的腦袋,都留不住了。
禁軍統領跪下請罪,皇帝自不理會,轉身就走了。
禁軍統領姓馮,皇帝走了,他卻是不敢走的,推開扶他起來的下屬,冷著臉道,“還不去查!把所有人都給我喊過來,一個個問!”
皇帝回太極殿時,謝太後已經歇下了,皇帝沒叫人跟著,自顧自進了太極殿,隔著明黃帷幔看了眼沉沉睡去了的謝太後,便出了主殿,在偏殿將就了一晚。
說是將就,其實這宮裡也沒人敢讓皇帝將就,寢具什麼的,一應都準備得妥妥當當。
次日皇帝起身,便叫人傳話今日罷朝,自己則去了太極殿主殿。
謝太後正早用早膳,見了皇帝,很是驚喜,忙吩咐嬤嬤,道,“讓御膳房再送份豌豆黃來,陛下愛吃。”
皇帝也未拒絕,坐下後,陪著太後用了頓早膳,很給面子將那豌豆黃吃了大半,等太後停了箸,皇帝才擱下筷子,道,“母後的仁壽宮也許久未經修繕了,趁著這次機會,也正好修繕一番。母後先去壽康宮住些時日可好?”
謝太後對仁壽宮修繕不修繕,其實沒什麼想法,但昨晚鬧了那麼一出,顯然還是把她嚇得不輕,人上了年紀就格外惜命了。聞言太後點了頭,“聽皇帝的安排。”
皇帝便頷首,又陪著太後坐了會兒,叫太監去喚皇子公主過來陪太後說話,自己才起身出去了。
一出主殿的寢宮,太監便迎上來低聲道,“陛下,禁軍統領在太和殿外求見。”
皇帝點了頭。
走火的原因查倒是查出來了,好在隻是意外,若真是有人故意縱火,那禁軍從上至下腦袋上那官帽都得一撸到底了。起火的緣由,說起來都叫人覺得荒唐,原是有私下結了對食的宮女太監,避開旁人,躲在歡宜殿無人住的偏殿裡行些私事,卻不料蠟燭燒了簾子。二人怕驚動了旁人,並不敢大聲呼救,隻想著自己撲滅了火,卻不想秋日幹燥,火勢越發的旺了。二人見鬧大了,不得已之下,才跑了出來,大聲呼救。
禁軍統領說罷,在心裡啐了那對害人不淺的假鴛鴦不知多少遍,戰戰兢兢開口道,“那太監宮女對此事供認不諱,請陛下處置。”
處置自然是要處置,但絕不可能隻處置那對私下結了對食的宮女和太監,皇帝開了金口,禁軍統領當日便被撤了職,又罰了三年的俸祿。
禁軍統領也喊不了冤,誰讓事情是在他手上出的,隻得喏喏應下,背後一身冷汗出了太和殿,一臉喪喪。
新的禁軍統領上了位,太後也搬進了壽康宮,各宮娘娘原本對對食一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都是人,都有七情六欲,隻要不過份,便也都算了,但這回這事一鬧,各宮娘娘都不約而同地整頓起了宮中對食一事,三令五申不許結對食,一時之間,倒惹得宮裡宮女太監人人自危。
宮裡出事,宮外各府自然都打聽得到消息,阿梨也從侯夫人嘴裡聽了宮裡走水一事,不過侯夫人的心思不在宮裡如何上,而是耳提面命對阿梨道,“你那院裡可要格外注意些。你這個月份的身子,是半點都受不得驚嚇的。還有歲歲屋裡,夜裡最少叫三個嬤嬤守著,防著誰睡著了沒注意。”
阿梨知道婆母是關心自己,便也一一應下,“我知道了。”
侯夫人說過還不放心,又親自叫了身邊嬤嬤去了世安院一趟,對著服侍歲歲的嬤嬤耳提面命了一番,才算安了心。
等入了夜,李玄身邊的谷峰回來了一趟,道李玄今晚在外有應酬,叫阿梨不用等他用晚膳。
阿梨便帶著歲歲吃了晚膳,又把女兒哄睡了,也不見李玄回來,她也不困,索性便坐在榻上打絡子,她如今身子重,不好盤腿坐,隻能兩腿朝前伸著,舒服倒是舒服,就是不大好看。
一個絡子還沒打好,倒是聽見院外有了動靜,冬珠進門來道,“是世子回來了。世子怕酒味衝了您,說去隔壁換洗,等會兒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