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一見到她,什麽念頭都沒了。
橄欖形的小尖拱頂上是完整的巨幅彩繪油畫,富麗堂皇的內部,大理石柱撐起偌大明亮的空間,四周是色彩斑斓的玻璃窗,在地面投落五光十色的光暈,中世紀的氣息濃鬱。
秀場內追光燈切在高挑的模特身上,追著她們天鵝頸間的珠寶。
滿目的紙醉金迷、流光溢彩,二十世紀末的藍調純音樂,仿佛加了冰塊的薄荷酒,撫平人們煩悶的心。沈姒低著頭往三人小群裏發消息:
[我今天終於切實地體驗到了:前任與狗,不堪回首。]
“清純女大學生在線熱聊”群裏立馬彈出了兩條消息,秒回。
[周子衿:給爺看笑了。]
[周子衿:u1s1,我隻看到你跟前任你儂我儂,就差手牽手了。]
沈姒頓了一下,後知後覺地發了一連串的問號。
[周子衿:姐妹兒,你們倆談情說愛的時候我就在旁邊,不到三米的距離,愣是沒看我一眼。]
頂奢珠寶秀,國內外各大雜志聞風而動,周子衿是來出公差的。
天曉得她在沈姒和齊晟旁邊站了那麽久,兩人是怎麽做到和外界像是有結界似的?從頭到尾,他倆竟然沒分給她一個眼神,就他媽離譜。
[周子衿:TMD,煩死了,我可能是空氣,毫無存在感。]
沈姒擡頭,在秀場內逡巡了圈兒,還真在對面第一排掃到了周子衿。
周子衿放下攝影鏡頭,皮笑肉不笑地回視她,神情非常的幽怨和憤怒,咬牙切齒地等自己的塑料小姐妹,編出一個合格的解釋來。
沈姒低頭,心虛地打了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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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維也納,怎麽不通知我一聲?你都沒主動聯系我。]
[周子衿:?]
[周子衿:倒打一耙了是嗎,塑料小姐妹?我剛下飛機,你都不知道,說明給你發的消息你也沒看!]
沈姒入場後就沒碰過手機,確實沒來得及處理消息,她還沒想好解釋,底下又彈出兩條角度更清奇的消息。
[許昭意:有無付費內容?]
[許昭意:支持付費內容開直播,沒付費內容我就不浪費時間聽了。]
這已經不是塑料姐妹情了吧?
這他媽比紙片都薄都脆啊!
齊晟大約脫不開身,整個秀場始末他都沒再來折騰她。沈姒按滅了手機屏幕後,安安靜靜地看完了一整場珠寶秀,也算難得的清閑。
隻是她今晚精神不太好,這會兒甚至有些犯困,虛虛晃晃的。
也許最近排練太累了。
鋼琴曲彈到尾聲,走秀也表演到壓軸,幾個超級名模壓場。
倦乏的感覺侵襲了全身,沈姒渾身發軟,實在熬不下去,想直接回去。不過她剛一起身,身形微微晃了晃,耳邊一陣雪花似的嗡鳴。
她眼前一黑,直接栽了下去。
沒有摔地的疼痛感。
似乎有人一把接住了她,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她跌入一個熟悉的懷抱,意識昏沉,隻覺清冽的木質香氣纏繞,侵略性極重地覆蓋了她的身體。
第30章 裙下之臣 想我綁著你?
沈姒醒來時, 還有點兒頭暈。
室內的色彩明快而濃烈,裝飾品華麗而精致,大量的貝殼陪襯, 偏洛可可不對稱式的手法, 是奧地利常見的風格,她應該還在維也納。
這房間, 似乎有點兒眼熟。
她揉了揉太陽穴,輕眯了下眼適應光線, 好久都沒緩過勁兒。
“醒了?”
一道低沉的男聲喚回她的意識。
沈姒怔了下, 撐了下手從床上爬起來, 薄毯從肩上滑落, 露出一條吊帶睡裙來,純白之下春色旖旎。
她下意識地擡手遮了下, 又覺得沒必要。
跟齊晟糾纏了這麽多年,他手段刁鑽又變態,以至於溫和的、刺激的, 甚至那什麽的,甭管該做還是不該做的, 都做到底了。這時候她再矯情衣服怎麽換了, 好像真有點兒遲了。
“你怎麽在這兒?”
話一問完, 沈姒又覺得自己問得多餘。她更該問問, 他帶自己來了哪裏。
齊晟就坐在附近的沙發上, 雙手交疊置於膝上。他背著昏光, 面色沉鬱而陰鸷, 幹淨利落的碎發下,五官更加立體而硬朗,氣質有點冷。
“你暈倒了。”
他凝視著她, 漆黑狹長的一雙眼,匿在陰影裏,看不清情緒。
她暈倒了?
她在秀場暈倒了?
她怎麽會在秀場暈倒了?
沈姒眉尖輕輕地蹙了下,記憶回攏後她其實還有點兒懵,心底的疑問三連還沒捋出個一二三四五來,她莫名産生了一種不太好的猜測:
該不會齊晟根本沒開玩笑,真在酒裏給她下了什麽東西吧?
沈姒遲疑地看向齊晟,“你——”
疑問還沒問出口,臥室門被人推開,一個私人醫生拎著醫藥箱進來。
金屬箱子裏都是針管、輸液瓶、消毒棉、藥品等,上面貼著的標簽都是德文,她看了眼齊晟,得到授意後,在旁邊的桌子上進行取液。
沈姒眉心突突地跳了下。
她坐直了身子,掃了眼醫生後,警惕地看向齊晟,“你想幹什麽?”
齊晟眉梢輕輕一擡,面上依舊沒多少情緒,“你說我想做什麽?”
他不笑時一身殺伐氣,總讓人生出一種心驚肉跳的錯覺,壓迫得人氣不敢急喘,話不敢大聲,似乎做什麽都不自在,身子都麻掉半邊。
“Jetzt sofort?”
旁邊帶著口罩的私人醫生詢問了句,直接朝沈姒走過來。
德文,她一句沒聽懂。
可能上帝給人打開一扇門時隨手關了一扇窗,沈姒自認在藝術方面很有天賦,但她的語言學習的確有短板。
以前齊晟教她,說什麽同一個語系或語族的語言存在規律,但藝術生和理科生之間也許存在一條鴻溝,她始終沒開竅。出國幾年,她好不容易搞熟英語,實在沒精力了解其他語言。
天曉得齊晟變態一樣的記憶力是怎麽來的,他學一門語言快得離譜。
很明顯,在語言學習上,她跟一個“跳過兩次級、還能提前一年結束大學學業”的理科學神,不存在共同話題,而且她現在也沒心情想東想西了。
她現在隻想知道,齊晟到底想給她注射什麽玩意?
“起開!”沈姒一把推開了醫生。
完全摸不清楚狀況,沈姒腦子裏過了點不好的猜想,直接從床上翻下來了。私人醫生愣在一邊,倒也沒再動,為難地看了眼齊晟。
齊晟一直看著她,看著她面上失色,看著她緊張到翻下床,看著她赤著腳步步後退,也不搭腔。
“你冷靜點兒,三哥,”沈姒張了張唇,磕巴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磨出幾個字,“有話好好說,限制人身自由和強迫注射是違法的……”
“違法?”齊晟掀了掀眼皮。
沈姒看他起身朝自己走過來,心髒跳得厲害,鞋都沒來得及穿,她赤腳踩在地毯上往後退了退,“你,你別過來了,你再過來我就打110了。”
“這是國外。”齊晟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沉沉地壓低了聲。
“我就打911了!”沈姒急了。
她左右逡巡了下,驚覺自己跑錯了方向,這邊除了牆角什麽都沒有,連能防身的工具都沒有。
“911是美國的。”齊晟短促地笑了一下,“奧地利報警電話133,姒姒。”
他漆黑的眼睛自下而上掠過她,一寸一寸,像是打量一個剛到手的物件,眸底帶著淡淡的謔意,“不過你連手機都沒有,怎麽報警?”
像是得了趣兒,他故意磨她的神經。
沈姒退一步,齊晟進犯一步,直到她的後背嚴絲合縫的抵在了牆壁上。
退無可退。
“乖一點,姒姒,”齊晟垂眼,根本沒有聽她勸而回心轉意。他冰涼的手指撫上她的耳垂,激起她一陣戰慄,像是在誘哄,“又不疼,很快就結束了。”
“你別碰我!”
在齊晟傾身靠近時,沈姒掠向他的面門,可惜他反應太快,她一拳擊空。
齊晟鎖住她的手腕和肩胛骨,與此同時左腳一挪,卸掉她力氣的同時絆向她腳後,動作幹淨利落,又快又狠,輕而易舉地將她摔在了床上。
沈姒有點懵了。
“看來你就是學不安分啊,姒姒?”齊晟單手捉住她手腕往上一壓,右手指尖劃過頸側勾她的下巴,迫她擡頭看向自己,“想我綁著你?”
沈姒沒想過齊晟力氣這麽大。
他教過她格鬥,教過她軍方短刀術,她一直以為跟他動手能有兩分勝算,畢竟以前想跑也成功過,她覺得自己跟齊晟似乎隻有一點差距。
直到今天她才發現,在打架這方面,她毫無反抗的餘地。
齊晟可能從沒跟她動過真格。
“放開我齊晟,你瘋了嗎?”
“你起開!受什麽刺激了你?你不能因為分個手就這麽喪心病狂吧?”
“你沒人性嗎齊晟?趕緊放開我!”
沈姒一動都動不了,心裏有點怕了,“齊晟,你別讓我恨你!”
“恨我?”齊晟氣息沉沉地壓著她,看她動彈不得,意態輕慢又邪氣。
他的手指落到她唇上,暗示性地壓過她的唇珠,倏地笑了一聲,“我看你一直都挺恨我。”
沈姒迫切地想要逃離這種壓迫感,卻被他控制得死死的,動彈不得。
她那點兒微末力氣,在他眼裏,確實不值一提。
薄光從窗外透進來,光線介於明沉之間,讓人分不清是上午還是下午。庭院裏花豔樹明,灰白色的雕像立在別墅外,隨處可見小型彩繪玻璃窗和大幅油畫,這裏更像是一座小型古堡。
齊晟身上的氣息清冽,壓迫感和侵略性極重,一如他本人。
“我還真想過找個地方把你關起來,”齊晟半直起身,單手撈起她的腿彎,握住她的腳踝,拇指的薄繭擦過她的關節,“給你打條鉑金的腳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