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晟勾起唇,一字一句,從嗓子裏擠出來,“各取所需?”
大約是被她氣的,他的笑意有些駭人,“我真該成全你。”
落地窗外晚星閃爍,無霧、無雨,難得晴極的夜色,黛藍如許。
維港的夜景匍匐在太平山腳下,霓虹閃爍,縱貫交通的車水馬龍在夜色裏流動成色帶,迤逦入海。
狠話說到底,她的動作卻僵硬。
卡在不上不下的境地,齊晟一樣不好受。他本來就沒什麽耐心,扣著她的後腦勺使力,將她的臉硬扳向自己,近乎強迫,“怎麽不繼續?”
她有一個眼神勾人的本事,但在他面前,似乎從未做到底。
他也確實被她惹到沒有定力。
齊晟眼底全是涼薄的冷意,握著她的後頸,強硬地一壓,輕佻、邪氣,也浮浪至極,“你又不是沒做過。”
沈姒的睫毛簌簌一顫,沒說話,隻想推開他。
完全來不及反應的失措間,齊晟攏住她的後背一撈,單手將她抱起來,扔在床面上。他欺身而上,箍住她的腿攏緊,陰影籠罩了她全身。
夜色濃重,山海一色。
太平山的別墅燈火通明,室內的水晶吊燈刺眼的璀璨,齊晟氣息沉沉地壓著她,吻她的耳垂,一路流連到刺青,光線被遮了個徹底。
他探到她因為緊張而加速的心跳。
沈姒被他激得起了寒戰。她知道他什麽意思,偏偏此刻讓他壓制得動彈不得,急得喊了一聲“疼”。
齊晟捏了下她的臉,有些戲謔,“我沒碰你,你疼什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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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扭到我腳了。”沈姒聲音不大不小地頂了一句。
齊晟心裏挫著火,但看她分明不情願想反悔但又不肯說的樣子,又覺得好笑,什麽脾氣也發作不出來。
“你下午穿的高跟鞋。”他刮了下她難以言說的位置,“裝什麽裝?”
“那是因為你,”沈姒哽了兩哽,聲音越來越急,“不是你推了我一把嗎?本來這兩天腳傷快好了……”
齊晟的手撐在她耳邊,居高臨下地凝視著她,一時沒有什麽動作。
沈姒還在數落他的罪行。
大約最後一點耐心也被她消磨幹淨了,毫無徵兆地,齊晟低頭咬住她的唇,又兇又狠地佔滿了她全部呼吸,強硬地攏住她膝蓋,換了方式繼續。
他向來如此,根本不給人選擇的餘地和拒絕的機會,強勢得徹底。
沈姒微扯了下唇角,呼吸有些淩亂,眉眼間生出一抹難以描摹的媚色,“霸王硬上弓多不體面?”
“體面?”齊晟看她順服了兩秒就伶牙俐齒想咬人,嗓音沉沉地低嗤了聲,戾氣一散,顯得輕浮又浪蕩,“平時求我的時候,也沒見你在意體面。”
沈姒被他惹得有點惱,稍微一動又被他強勁地壓下去,由著他施為。
藏香在不知不覺中燃到盡頭。
滿室的聲色歡宴,以床榻為戰場,空氣中充盈著放縱後的甜膩味兒,是愉悅,是癡纏,亦是近身廝殺。
“別拿我對你那點耐心當籌碼,沈姒,”齊晟撥開她鬢角打濕的發絲,偏冷的嗓音裏沒有情緒,也沒有溫度,“我最煩別人試探我的底線。”
沈姒閉了閉眼睛,沒有回應。
直到身側一空,聽不到他的聲音,她才睜開眼,看著頭頂明亮到刺眼的水晶吊燈,略微有些失神。
說起來好笑,她其實有點難受。
其實沒什麽好辯解的,南城相遇,她脫不開身,拽住齊晟的那一刻就是在賭;後來她也確實存了利用的心思:別有居心的開始,另有所圖的繼續,計較起來不算冤屈。
隻是她受不了那樣的視線,心口像被割了一角,鈍鈍地疼。
她想不通自己到底想要什麽,明明該不該得到的,她都得到了。搞垮了何家,就大仇得報了,她好像也沒有繼續待在他身邊的理由了。
從前告訴自己是利用,現在呢?
因為喜歡嗎?
沈姒慢慢擡手,撫過發麻的面頰,擦掉了唇邊洇開的一抹殷紅。
次日,飛機抵達浦東國際機場。
返滬後美國的導師發來郵件,要求在金融監管、國際資本流動、對沖基金等課題項目中隨機選擇,設計建立前沿模型。沈姒沒參加學校的夏季短課,但也要完成課題,一連忙了四五天,基本沒怎麽出門。
周子衿來一次就替她頭疼一次。
“不是我多嘴啊,你說你多想不開,已經多才多藝了,還學什麽工商管理?”周子衿感嘆道,“我就沒見過幾個不享受人生還上趕著花時間找罪受的人。”
同樣的問題,很多人都問過。
遇到齊晟前,沈姒學業成績雖然不錯,但絕大多數時間用在了戲曲和舞蹈上。她的音色清亮甜潤,唱腔婉轉細膩,有自己獨到的風格韻味,從小就很有靈氣和天賦。十五歲作飛燕鼓上舞,戲舞雙絕,豔驚業內。
在所有人看來,她已經在自己的領域一騎絕塵,反正前程如海,沒必要再耗費時間和精力接觸別的。
“學著玩。”沈姒沒擡眼,像往常一樣輕飄飄地回了句。
“你都快十項全能了,這還叫玩?”周子衿完全理解不了,“你當年選專業的時候,肯定受了刺激。”
沈姒指尖一頓,短暫地陷入回憶——
和齊晟在一起後,齊晟教會她很多東西。她習慣了喜歡他喜歡的興趣,也習慣了接觸他接觸過的領域,嘗試攀巖,嘗試賽車,嘗試自由搏擊,嘗試繪畫,幾乎完美走近他。
後來從基金玩起,到股票、期貨,再到選擇專業,好像也是水到渠成。
慢慢地,她想更接近他一點。
齊晟人雖然混了點兒,卻有讓許多人望塵莫及的實力。所以很早之前,她對他其實是仰慕的,還有一點點心動和喜歡,一份從未說的私心——
無關利用的私心。
四年多前一場車禍讓她家破人亡,何家榮酒駕,那條路監控壞了,也沒有人證,他買通自己同車的秘書替罪,最後賠了點兒錢了事。
兩條人命,就值五十萬。
她沒有別的親人了,事故後一度失眠,有應激反應,因為難受在大雨裏跪在墓地到失去知覺,渾渾噩噩的生活裏隻有無休止的噩夢與驚醒,好像隻有疼痛才能讓她找到活著的真切。
所以遇到齊晟後,親密相處了快三年,她很難對他沒有依賴感。
人在最黑暗的時候,總會拼了命地想抓住第一縷照向自己的光亮。
也許求之不得的喜歡不如徹頭徹尾的清醒,可人活著總該為了點什麽。
她可以為了報仇,以色為餌接近齊晟;可以花上兩年多時間,搞垮害死她養父母的何家,可那之後呢?
除了仇恨,她需要一種情感,或者一個目標,讓自己活得真實點。
即使是癡心妄想,即使日後會受傷,也是好的。
她不願像隻金絲雀一樣待在他身邊,她想配的上他,在他的領域。
所以兩年多前,她報考和他相同的專業,就是因為這個有點幼稚的念頭。
不過她當初報考國外的大學,就意味著異地戀,沈姒猜齊晟可能不同意,其實是瞞著他拿到申請條件的,入學臨行前才兜不住了。
兩年前,她被他堵在機場。
“你翅膀硬了,沈姒,”齊晟冷笑了聲,揪著她後頸,輕而易舉地將人拎到自己面前來,渾身上下都叫囂著不爽,“這麽想離開我?”
沈姒反手拍他,掙紮了下,“我天天待在你身邊,你不煩嗎?”
“不煩。”齊晟手上一攏,又拖近了點距離,漆黑的眼攫住她,視線淩厲,“少扯沒用的,我厭煩一個人,從來輪不到對方避嫌。”
“那你天天忙,也不見得能讓我寸步不離的跟著你。”沈姒不服氣。
“誰說不能?”齊晟挑了下眉,眼底陡然多了點輕佻風流的感覺,“我們每晚不都在一起?”
她哽了一下,耳垂染上薄紅時惱羞成怒地罵了句,“齊晟你有病!”
“誰有病?”齊晟捏了捏她的臉頰,笑起來全無往日的陰鸷沉鬱,“跑這麽遠、折騰這麽多還不如求求我。你求我,要什麽我不給?”
說不上來是促狹還是不以為意,但他笑起來真是好看得要命。
“誰稀罕。”沈姒沒好氣道。
當時年少足風流,一杯風月道不休。
齊晟大約順風順水慣了,一身傲骨,輕狂、耀眼又生動,像雪色未消融的春溪,陰刻乖戾都沉降在幹淨氣質裏,風光殊絕,足夠讓人心動。
那時候,她若無其事地躲開他的視線,晦澀的心事也沒說出口,就被機場的熱風吹散在夏天。
一晃眼,她和齊晟認識快三年了。
沈姒纖長的睫毛一斂,遮住了眼底的情緒,沒從電腦屏幕上挪開視線,語氣依舊如常,“你別鬧我,我今天得把財務核算處理完。”
她屈起指骨輕刮了下周子衿的臉,“周末再陪你,乖,自己玩兒。”
“……”
周子衿捂著臉,莫名有種被調戲的感覺,“您還真挺像一渣男。”
沈姒輕笑。
也許這三年,很多事已經變了。
可她很難及時收手,溫存時他喜歡吻她耳垂,牽手時她習慣勾他尾指,她在書房揮毫潑墨蓋的是他的私章,她見過他千金拱手、溫柔繾綣的樣子,也見過翻雲覆雨、一手遮天的手段。
平生一見,情動在先,便再難幸免。
豔陽昭隻,晴光明朗。
周子衿一走,沈姒昏昏沉沉地睡在了檀宮別墅的花廊裏。
意識朦朧間,面前落下一道陰影。
沈姒感覺到有人牽住了自己的手,十指相扣,不輕不重地捏了下她的指骨,也不知道什麽意思。她被這動作弄醒時,他已經松開了她的手。
凜冽的冷香襲來,沈姒不用睜眼,都知道對面站著的是誰。
他又想幹什麽畜牲事兒?
冶豔的光線穿過花枝樹葉,在長廊投落斑駁的暈影。齊晟離她很近,又捏了下她的手指,像是在倒騰什麽,襯衫擦過她的面頰,很輕,也很癢。
沈姒的呼吸有點亂了。
齊晟垂眼看她,嗓音低沉從容,不明朗的音色聽著有些沉鬱。
“沒睡?”
疑問句,用的卻是陳述的口吻。
沈姒纖長的睫毛細微地顫了下,掌心微微發汗,心髒跳得厲害。
莫名地,他讓人有點發怵。
不太想面對他,沈姒閉著眼睛一動沒動,鐵了心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