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晟嫌她煩,“你要是不介意我在這種地方搞你,就繼續。”
沈姒噎了一下。
“你做個人吧你。”她張了張唇,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樣子活像一條吐泡泡的小金魚。好一會兒,她慢慢騰騰地把臉埋進了他肩頸間,沒聲了。
這下徹底安分了。
港城在雨夜中也未沉寂,霓虹迷離,閃電劃過漆黑的夜幕,映亮了視野開闊的落地窗,看著易碎而明亮。
沈姒泡完澡,換了一件白色吊帶裙,赤腳踩在地毯上。
齊晟還在外面,視頻會議還沒結束,臥室的門沒關嚴,她能清晰的聽到他的聲音。是小語種,他說得很性感,發音和語法偏近羅曼語族,沈姒隱約猜出了幾個詞,但沒興趣聽下去。
沈姒正要吹頭發,視線瞥見床頭櫃子上的另一臺筆記本電腦。
[您要的調查報告。]
底端快捷欄是他的工作郵箱和一些文件,頁面停留在公司內網後臺裏,側欄的對話框剛彈出一條來自總助的新消息,還有幾份自動下載的附件。
一個不該有的危險念頭在腦海裏閃過,像紮了根一樣,蠢蠢欲動。
沈姒長睫低斂,像是被支配著劃動了下頁面,快速地瀏覽信息。
一份技術專利持有變更條約合同,
一份恆榮內部調查報告,包括近三年的人員變動、資金流動、中高層銀行賬戶交易等排查異常項,
一份公關團隊提交的應急策略,
還有網上線下發酵恆榮高層醜聞的所有新聞媒體個人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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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家榮應該有把柄在齊晟手上。
拿到技術合約,挖走技術核心團隊,恆榮就是一個空殼,倒與不倒都無關緊要。如果不是有致命弱點被人拿捏,何家走投無路也不肯點頭的。
沈姒不覺得齊晟還會浪費時間在這家南城的事上下功夫。
他在關注什麽?
沈姒動了頁面,卻什麽都沒心思去看,也不敢繼續點下去。她後頸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心跳如擂鼓。
空氣像是被凍住了,在她周圍寸寸凝結,撕扯不出一絲喘息的空餘。
沈姒清除了所有瀏覽痕跡。
“在找什麽?”
一道低緩的男聲在她身後響起,像是在煙酒裏滾過一遭,顆粒感分明。
第6章 蝶夢莊周 沈姒,我最恨被人利用
沈姒正想得出神,沒注意他進來的腳步聲,食指跳了一下。
“借你電腦發個郵件,”她不動聲色地挪開手,纖長的睫毛輕輕一眨,在白皙的面頰上垂落淡淡的陰影,語氣依舊平緩,“我懶得去書房了。”
心跳難平,她想轉頭看他。
但沈姒稍微一動,冷冽的氣息包裹了周身,齊晟長臂一撈,單手從她身後環住了她。從她的角度,能看到他五官的起轉承合和陰影的暗色相合,輪廓分明的下颌線和微滾的喉結。
他生了一幅好皮相。
沈姒有那麽幾秒的恍神,直到他的唇貼上耳垂,冷意覆上周身。
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她被他單手按住,迎面砸進了柔軟的薄毯裏。一陣陣麻上來,她大腦轟的一聲,忽如其來的黑暗和難以言說的羞赧感讓她心慌,下意識想躲。
“我頭發沒吹。”沈姒的聲音在顫。
“嗯。”齊晟語氣很淡地在她身後應了聲,冰涼的指節探她的風光。
謊話編得太離譜,沈姒分辨不出齊晟信沒信,又背對著他,摸不透他的脾氣,始終懸著一顆心。她任由他在身後作亂,隻覺時間比往常還難熬,幾乎壓不下去綿軟腔調,潰不成軍。
落地窗外暴雨如注,淺水灣的浮光聲色被雨幕籠罩,迷瀅瀅一片光暈。
懸在頭頂的水晶吊燈折出冷光,因他的身影反複消失又傾瀉,她看不到他的臉,面前是交錯的光與影,隻覺得自己是一條擱淺的魚,貪戀最後一點生機,涸轍難生,又煎熬欲死。
她今天乖順得出奇。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姒意識朦朧間,齊晟捏控著她的下巴,忽然問了句,“你在這兒待了大半個月?”
“嗯。”沈姒有些莫名,尋找喘息的間隙,含含糊糊地應了聲。
齊晟俯在她耳邊,嗓音沉啞地問,“就為了跟我置氣?”
沈姒不想說話,意識模糊地偏開脖頸,又被一下疼清醒了。
“沒,”她眸底起了一層水霧,微微上挑的眼尾起了一抹豔色,看著特委屈,微啞著嗓子揀他喜歡聽的話應承,差點沒斷氣,“沒生氣。”
這他媽就是個變態吧?
平時對她愛搭不理,這檔口想起促膝長談敘敘感情了?
沈姒整個人都很無語。
她懷疑他從中得到了新意趣,才會沒完沒了地折騰自己。她實在無暇思考,又不敢不應,保持著最後一絲清醒,在心裏罵了他千八百遍,斷斷續續地把他的問題敷衍過去。
齊晟看著她意亂,將她鬢角微潤的發絲撥到耳後,眸色沉沉。
“砸了多少錢,讓那個記者給你賣命?”
“兩——”
順著他的話頭,“兩千萬”三個字幾乎要脫口而出。
隻是對上他要笑不笑的眼,沈姒遲鈍了幾秒後突然清醒過來,心底大駭。她抓著他的手臂,薄瘦的脊背不受控制地繃緊,大腦一片空白。
沈姒面上的血色褪了大半。
她張了張唇,看著他帶著汗珠的喉結在滾動,眸底卻依舊冷靜自持。
齊晟半垂著視線,似乎並不在意她的回應,隻是不滿意她此刻的僵硬,眉頭跟著皺了下。他掐住她的脖頸,低頭咬住她的唇,以侵略的姿態迫她回應一吻,強勢到讓人無路可退。
沈姒嘗到了唇齒間的血腥味。
她沒閉眼,他也沒有。
窒息感和快意讓人頭暈目眩,沈姒順應他的吻,幾乎喘不上氣來。意識在漸漸流失,就在她懷疑齊晟想掐死自己時,他手勁一松,放開了她。
稀薄的光線掠過齊晟的眼底,漆黑、沉冷,出乎意料的平靜。
可就是太沉靜,才讓人吃不準。
沈姒動都沒敢動一下,直到他放開自己。她十指交疊在他頸後,軟下來的語氣勾著點說不分明的媚色,很輕的重複了一聲:“涼。”
冷氣開得十足,室內溫度確實不高,但她分明燒得厲害,他能清晰地體驗到她的緊張。烈火中燒處,灼灼豔色起,萬般意態和風情落入他眼底,她那點小心思,無所遁形。
齊晟隻是很輕地笑了下,也不知道是信了她的鬼話,還是不打算計較。
“別急。”他漆黑的眼睛攫住她,掌心貼向她的臉頰,慢慢抹掉了她眼尾的淚水,嗓音一如既往,低啞沉緩,聽不出什麽情緒,“有你熱的時候。”
沈姒思維慢了半拍,還猶豫著要不要說點什麽掩飾過去,又覺得欲蓋彌彰的做法太蠢,腦海裏混亂得不行。
但很快,她連一個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了,隻剩下婉轉無力的一聲:
“三哥。”
“你不是很期待這一幕嗎?”
外面下著雨,不知道此刻身在何處,沈姒茫然地往前走了一步。
閃電伴隨著悶雷聲劃破天幕,青灰色的雲團滲出微弱的天光,在雨幕中昏昧不明,迷瀅了整個世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場夏末時節的雨似乎比寒冬的霜雪都要來的烈。
墓園外公路邊停著一輛銀灰色的Silver Ghost,從車窗內垂落一隻夾煙的手。
車內主人的大半張臉埋入陰影裏,隻餘一點光,漆黑的眼沉鬱,且沒什麽溫度,眉間攏著一縷陰翳,淡淡的,卻格外洶湧。
“蟄伏了這麽久,看到他像條狗一樣摔進泥潭裏,是不是特別快意?”
是齊晟?
沈姒恍惚了幾秒,周身早已被雨淋透了,很狼狽,但昳麗的面容妖冶生媚,實在惹眼。
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想躲開他的審視,直到腿彎磕到墓碑邊緣,才硬生生剎住了腳步。
退無可退。
“躲什麽?你該感激我。”他似乎很滿意她的緊張,饒有興味地打量著她,眸色漸深,“如果不是我幫你處理手尾,你真以為自己能全身而退?”
沈姒沒說話,隻覺得手腳很冷,薄瘦的脊背也僵得筆直。
直到黑傘遮過頭頂,隔斷了連綿不絕的冷雨,她才擡眸,不避不讓地對上他的視線,“你想做什麽?”
她面上分毫不顯,心卻跳得厲害,“特意來拆穿我嗎?”
劍拔弩張的氛圍在雨幕中無聲蔓延開,給人一種短兵相接的錯覺。可對面隻是落下一聲沉沉的嗤笑。
火星抖落的瞬間,他掐滅了香煙。
“我隻是在提醒你,別做沒把握的事。”他牢牢掐住她的下颌,眸底起了一點兇性,讓人心驚,“既然耐不住性子出手,就該把事做絕做死,讓他這輩子都沒有翻身的可能。”
冰冷的手指就抵在她耳後,沿著她頸間的動脈,一寸一寸摩-挲而過,他偏冷的嗓音沉啞,“機會就擺在你眼前,你是聰明人,知道該怎麽做。”
周遭陷入詭異而微妙的氛圍裏。
極緩的動作磨得人發瘋,像是在同她調情,又像是在威脅。難以言說的念頭在瘋長,暗癮翻湧,欲念橫生。
沈姒無聲地看著他,喉嚨裏又幹又澀,纖長的睫毛輕輕一顫,眨落了雨水。想躲,她渾身又僵得厲害。
她張了張唇,氣息很輕地漫出字來,“我沒有。”
“沒有什麽?”齊晟睨著她,眸色比天色還要陰沉,他將她抵在車身上逼問,一身濃重的戾氣,“沒有蓄意接近我,還是沒有別有所圖?”
他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頸,“沈姒,我最恨被別人利用。”
…………
沈姒猛地驚醒。
是夢。
沈姒微啜著氣坐起來,大腦一片空白,好半天都沒緩過勁兒來。
黎明前瞬的天色將明未明,寥落的幾顆星閃爍在垂光抱月的夜色裏。厚重的窗簾隔絕了落地窗外的景象,沈姒揉了揉太陽穴,探到一手薄薄的細汗,動作微微頓住。就這麽一動,倦乏和酸軟的感覺瞬間席卷了全身,她渾身的骨頭像是被拆過一遍。
山色臨窗,一溪入夢。
昨晚的記憶如決堤的洪水襲來,鋪天蓋地的,都是旖旎的氣息。
齊晟被她折騰醒了,微蹙了下眉,嗓音裏勾著點沙啞和不快,“怎麽了?”
沈姒扭過頭來,怔怔地盯著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