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來就行。”她瞄了瞄祁不砚同是赤著的身子,皮膚上的熱意就沒消減過,燙得很,“你也去穿衣服吧,不用管我的。”
祁不砚聽著賀歲安的聲音,愉悅傳遍四肢百骸,昨晚產生的愉悅殘存到今日,他熱衷於這種嵌合式的親密,她體內會有他。
原來這便是書上所說的結合為一體,不分彼此。
祁不砚穿衣的手微有痙攣,那是到達過愉悅的巔峰導致。他穿回了靛青色衣衫,銀飾叮當。
賀歲安系好裙帶,下床去照鏡子,要梳頭綁發。一走到鏡子前,她呆住,左臉的小彩蝶太鮮明,一眼就能看到,還會被它吸引。
她湊近鏡子,使勁地搓了把臉,小彩蝶沒變化。
怎麼不消失的?
不會一直都在吧,知道自己為何會浮現彩蝶的賀歲安極為慌張地跑到祁不砚面前,踮起腳,給他看她的臉:“你看看。”
祁不砚看著賀歲安因他而生的小彩蝶,好生喜愛,垂眼吻過,又用手描繪:“怎麼了?”
賀歲安苦著張臉道:“它怎麼還在的,不該消失麼?”
“你的蝴蝶要一天一夜才能消失,還不到消失的時辰。”祁不砚頓了一下,“你不喜歡?”
賀歲安不是不喜歡,它那麼好看,她也是喜歡的。
可是臉上頂著一隻彩蝶,就感覺對別人說她前不久剛做過了某些事,盡管他們不一定知道彩蝶意味著什麼,是賀歲安做賊心虛。
她晃了晃他的手:“它真的必須得等一天一夜才能消失?”
他道:“沒錯。”
賀歲安沒轍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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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不砚放下洗手洗臉的巾子,手還有些溫熱的水,將她拉到鏡子前,抬眼與賀歲安一起看鏡中的彩蝶:“你很想它快點消失?”
她點頭又搖頭,不知怎麼描述自己的心情,碰了下臉頰的彩蝶,害臊得不想抬起腦袋,扭扭捏捏道:“它會被人看到的。”
祁不砚的關注點在此處:“那你不是不喜歡?”
“當然不是不喜歡。”
“那便好。”他直言不諱,指腹擦過賀歲安臉頰,“我以後還想在你身上看到彩蝶呢。”
賀歲安無能抓狂,她隻有在那種情況下方能出現彩蝶,祁不砚這樣說就意味著……賀歲安不回他,抽幾條絲绦來綁頭發。
祁不砚用檀木梳給她梳順雜亂的長發,賀歲安看鏡子的他。
他墨發亦是散著的。
衣領微松,戴在脖頸上的銀項鏈半露,落在鎖骨凹陷的地方,其餘部分沒入靛青色衣衫中。
祁不砚的眼尾仍有一抹潮紅,昨晚他便是用這雙眼睛失神地望著她,盯過相連之處,像是對新鮮的事物很好奇,跟看不膩似的。
反觀賀歲安昨晚無心地看了一眼,不敢再看第二眼。
賀歲安不自在地將思緒從昨晚的事拉回來,感受到祁不砚的手指穿梭在她發間,腦海裡卻又浮現他用手細細取悅她的場景。
不能再想了,賀歲安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臉,不重不輕的拍臉聲在寂靜的房間響起,祁不砚編辮子的手停下,他看向她拍臉的手。
賀歲安找了個拙劣的借口:“我的臉有點痒,就拍了拍。”
“嗯。”祁不砚像是也信了,編辮子編到最後了,從賀歲安手中抽走一條絲绦,繞著發梢打蝴蝶結,松緊得當,不會扯到難受。
待打好蝴蝶結,他冷不丁道:“賀歲安,我想和你成婚。”
她覺得是自己聽錯了。
“什、什麼?”
祁不砚選了幾個銀飾給賀歲安戴上,視線掃過她的彩蝶,又想觸碰了:“我想和你成婚。”
賀歲安沒有先回答,而是問道:“你為什麼想和我成婚?”
他道:“你說過成婚會改變男女雙方的關系,算是關系更進一步,所以我想和你成婚,任何代表親密的事我都想和你做。”
至今為止,祁不砚能記住賀歲安說過的所有話,也能復述。
他們曾負距離地探索過彼此,祁不砚如今日益貪婪,他想要得更多了,隻要是賀歲安的,他皆妄圖得到,像無底洞般,填不滿。
祁不砚眼底似有不知名情愫流轉:“你不願和我成婚?”
賀歲安否認。
她並沒有不願和他成婚。
隻是賀歲安對未來很忐忑、迷茫,不過若是能與祁不砚攜手走向未來,她似乎不排斥,雖想象不出來會是如何,卻也有絲憧憬。
祁不砚笑:“既然你不是不願,那我們過幾日便成婚吧。”
賀歲安登時震驚地“啊”了聲:“過幾日?”她以為祁不砚說的成婚是等回到苗疆天水寨再成婚,不曾想是過幾日便成婚。
他離開鏡子,踱步到直棂窗前,推開它:“對,過幾日。”
窗外是鵝毛大雪。
庭院的花草樹木被白雪覆蓋著,樹枝被壓彎了腰,定在地面,祁不砚接了幾片飛飄過來的雪花,掌心的溫度致使雪花快速消融。
賀歲安找了昨日那件披風披上,再趴到窗臺看房外,祁不砚問她:“這場雪會下多久?”
“半個月。”
賀歲安記得很清楚,都不用思索,這個季節下半個月的大雪對大周朝來說是屬於天降異象。
她歪了歪頭,看見祁不砚的手腕,蝴蝶銀鏈很松,他一抬手,它便會往下墜出小弧度。
賀歲安忽然抓住他的手。
幾日不見,祁不砚的手腕增加數道傷口,正中間則多了一道紅線,像血管蔓延在皮膚底下。
賀歲安皺著眉:“你手腕的新傷是怎麼弄的?”
“我弄的。”
她追問:“為什麼。”
就在此時,公主府的下人前來送炭火,她們敲門道:“賀姑娘、祁公子,我等是來送炭的。”天寒地凍,沒炭火驅寒可難熬了。
賀歲安過去給她們開門。
下人走進來,放兩個炭盆到房中,還沒等她們生好炭火,又一批下人過來,是給賀歲安他們送早膳的,早膳較豐富,有八樣菜。
他們昨夜回來被下人看見了,負責他們起居飲食的知墨也就會知道,不忘安排人送炭送膳。
將蝴蝶一事拋之腦後的賀歲安就站在她們旁邊。
這些人偷偷卻又頻頻地看賀歲安,無論是誰看見人的臉上有蝴蝶圖案都會忍不住多看的。
賀歲安感受到她們投來的視線了,卻也隻能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她在心中安慰自己,她們應該不會知道蝴蝶圖案的含義。
祁不砚倚在窗邊,賀歲安默默地移動到他那裡。
她躲在少年身後。
賀歲安還是不習慣那麼多人看自己,祁不砚生得高,她走到他身後能被完完全全地擋住。
祁不砚回頭看賀歲安,賀歲安將他的臉推回去。
下人們也意識到自己的目光被賀歲安察覺了,低頭不再看,怕令公主的客人感到不適,做完該做的事就退出房間,關好門。
她們剛走到房外,有個按捺不住性子的侍女等不及走遠就說話了:“你們瞧見了麼,賀姑娘的臉上有一隻彩色的蝴蝶。”
“看見了。”
“好漂亮的彩蝶。”
侍女驚奇:“是畫上去的?太好看吧,長安不是一直流行花鈿,我看那些貴女總是畫花鈿什麼的,何時流行往臉上畫蝴蝶了?”
另一名侍女道:“你還別說,我瞧著往臉上畫蝴蝶比花鈿更美。”她們的聲音漸行漸遠。
房間裡的賀歲安慢吞吞地從祁不砚身後走出來。
祁不砚又輕撫她的臉。
賀歲安的彩蝶裡也有他的蝴蝶顏色,她一次性擁有了黑、紫、藍、粉等多種顏色,它們混雜相間著,鋪疊成精美的圖案。
嘰裡咕嚕,賀歲安扁扁的肚子發出叫聲,她尷尬地抿唇,看著桌上的食物不停地咽口水。
祁不砚跟她坐到桌前,他淡淡道:“吃東西。”
賀歲安狼吞虎咽。
她好餓。
昨晚賀歲安自認沒出力氣,動的是祁不砚,可累的為什麼是她,賀歲安一邊吃飯,一邊想。
賀歲安還牢記著祁不砚的手,含糊不清地問:“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弄傷手。”
他夾了一片肉放她碗裡:“拿血去喂蠱罷了。”
賀歲安也聽祁不砚說過用血來養蠱的事,這雖是他的私事,但她依然想說:“你以後能不能別用血來喂蠱了,用別的可以麼?”
“可以。”他答應了。
而幾條剛想從窗外爬進來的蛇變惆悵,以後再也喝不到祁不砚的血了,問題是他的傷口又不全是因為它們,它們喝很少的。
紅蛇找了個角落,鑽進毯子裡待著,銀蛇想跟它擠一擠,被瞪了一眼,又灰溜溜地爬走。
銀蛇隨後搶走黑蛇好不容易找到的另一張毯子。
黑蛇欲哭無淚。
賀歲安不知道它們之間的爭毯子大賽,見黑蛇自個兒待在沒遮掩的地方,扔一塊肉給它,黑蛇高興了,用腦袋蹭蹭她的腳再吃。
幸好隔著一層鞋子,感覺不到滑膩,不然賀歲安也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條件反射地踢開它。
祁不砚很平和地看黑蛇。
它叼著肉爬遠了。
賀歲安又坐直身子吃自己的飯菜了,她怕用膳時會弄髒披風,解開了,再把袖擺往上捋。
祁不砚轉而看賀歲安的手,她手腕正中間也有一道若隱若現的紅線,這是被種下了鍾情蠱的印記,除非蠱解,否則一直都會在。
他眼睫微動。
所以,賀歲安現在因為鍾情蠱,正在愛著他了。
由鍾情蠱生出來的愛是真正的愛麼——這句話在苗疆蠱書上出現過,很小的一行字,不是撰寫的人所寫,而是看過書的人寫的。
蠱書一代代傳閱下來,經過一些人的手,他們會批注,寫自己的感想。
祁不砚不再看賀歲安的手腕,握住玉箸的手稍緊,不是也得是,賀歲安就是正在愛著他了,他們不會分離,她也離不開他。
“你怎麼不吃了?”賀歲安給祁不砚夾了塊肉。
他神色自如繼續吃。
他們用膳用了兩刻鍾,她不知不覺吃撐,想出去走走,消食。下雪不同下雨,不怕被淋湿,穿多點衣服就可以隨時出院子了。
賀歲安問祁不砚要不要和她一起,盡管他吃得並不多,但出去也好過整日在房間裡悶著。
祁不砚牽著她推門出去。
院中白雪皑皑,賀歲安彎下腰抖了抖花上的積雪,露出深紅色的花瓣,抖完花,又抖草。
祁不砚看著她玩,也不知這樣有什麼好玩的,看著看著,他也嘗試抖了下身旁的樹,積雪哗啦啦地砸下來,賀歲安目瞪口呆。
她被鋪天蓋地的雪砸懵了。
根本躲不開。
樹上的雪全砸他們身上了,疼倒是不疼,跟打雪仗差不多,賀歲安推掉肩膀的雪:“你怎麼不等我們走出去再抖樹啊。”
祁不砚仰頭看樹,再拂去她發頂的雪:“以後會的。”
賀歲安不跟他計較了。
她拍身上的其他雪,耳畔卻又響起父母叫喚的聲音,賀歲安遲疑地抬起眼,飄著雪的半空再度出現她父母,畫面變得真實很多。
他們還在西安古城裡,焦灼地拿著手機裡的照片到處問人,偶爾朝四周大聲喊她的名字,古城景區也放著響亮的尋人廣播。
賀歲安告訴自己這是幻覺,不要信,可這一切也太真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