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
也有可能跟她會長生這件事有關系,一牽扯上長生便是無解,對長生一無所知的荷華便沒再管了,反正對她的身體沒壞處。
荷華剛晾好書,冷不丁地打了個噴嚏,在被賀歲安帶回這間小石屋之前,她淋過一點雨。
賀歲安想關心她一句,還沒來得及開口,自己也打了噴嚏。
天氣變幻莫測。
昨天和今天的溫度根本不像是同個季節的,前熱後冷,溫度急劇下降,沒給人適應的時間。
崔姨過來敲門,叫她們出去喝點熱酒,今晚不喝點熱酒驅突如其來的寒意,她們準要病倒,在小村莊裡看病可不容易,特麻煩。
賀歲安一聽有熱酒可以驅寒,掀開被褥下床去。
荷華也聽到了崔姨的話。
賀歲安問荷華能不能喝酒,用熱酒驅寒不失為是應對忽變冷的天氣的好辦法,可以一試。
荷華點頭,她表面看起來雖柔弱,卻是千杯不醉的人,活了數百年就沒有喝醉過一次,連那些自詡酒量驚人的人也喝不過荷華。
她們打開門,走出房間。
石屋有很小的廳堂,用來吃飯生火的,崔姨就坐在火盆旁,阿宣拿幾瓶酒放進燒開了的水,這是他們簡單粗暴的熱酒方式。
崔姨推了兩把矮椅子給賀歲安和荷華:“都會喝酒?”
賀歲安:“會。”
荷華又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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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甚好。”崔姨接過兩瓶熱過的酒給她們,“這酒是村民釀的,叫燒刀子,喝起來似火燒,驅寒良物,你們斟酌著點喝。”
長安裡售賣的酒都比不上這個小村莊的村民釀的燒刀子烈,崔姨是個喜歡喝酒的人,每到一個地方就會嘗嘗當地的酒水。
賀歲安喝了一口,感覺喉嚨真有一種被火燒過的感覺。
味道也很濃烈。
嗆喉。
可驅寒的功效顯著,賀歲安隻喝了一口便感覺自己的身子沒那麼冷了,她又張嘴抿幾口。
崔姨見賀歲安喝了那麼多口,提醒她道:“燒刀子烈著呢,後勁特別大,酒量再好的人也容易喝醉,當地村民也不敢喝太多。”
賀歲安抱著裝酒的小青瓷瓶:“不會的,我不容易喝醉。”
崔姨用懷疑的眼神看她。
“當真?”
賀歲安為證明給崔姨看,喝光小青瓷瓶的燒刀子,再將瓷瓶倒立抖了抖,表示裡面一滴酒也沒了:“您瞧,我都喝完了。”
她小臉紅撲撲的,不知是被火盆慢慢燻紅的,還是被喝進身體裡的燒刀子給活生生燒紅的。
荷華拉了賀歲安一下。
她擺了擺手,想勸賀歲安不要喝太多,喝一些能御寒即可。
“你倒是能喝,直接喝完一瓶。”崔姨卻笑了,也舉起一瓶酒喝,看向荷華,“荷華姑娘就隨她喝吧,喝醉了隻睡一覺而已。”
荷華便不再勸。
賀歲安跟荷華解釋過為何會在此,也解釋過為何會跟祁不砚分開一段時間,解釋的言辭與她拿來回答崔姨的差不多,沒詳細說。
還算懂人情世故的荷華聽得出賀歲安並不怎麼想談這件事,也看得出賀歲安有心事,她年紀尚小,偶爾不是很懂得掩飾。
荷華默默地喝自己的酒。
火盆裡的火噼啪地燒著,賀歲安盯看那竄起來的火苗。
她今天冒雨來尋崔姨,弄髒裙子,換了身紅裙,同色的絲绦綁在漆黑發間,很長,柔順地垂落到後腰,要墜往地面似的。
賀歲安喝完一瓶燒刀子,抱住膝蓋坐著烤火。崔姨近來的身體不好,會很早休息,她喝完剩下的燒刀子,被阿宣攙扶著回房了。
荷華陪賀歲安小坐片刻。
火盆快滅了,她們才回房,賀歲安酒量是還不錯,偏偏對上最烈的燒刀子,屬實抵擋不住。
她剛喝完一瓶燒刀子時,隻感受到渾身上下像被火灼燒過,沒其他特別的。現在卻有種火燒到了腦子的感覺,暈乎乎的。
燒刀子後勁果然很大。
若賀歲安是一個人待著或她身邊的都是陌生人,自不會喝下一瓶酒,會打起精神和警惕。
可賀歲安不是一個人待著,身邊的也不是陌生人,而是不會傷她、害她的崔姨、荷華,阿宣聽崔姨的話,也定不會傷害她。
其實賀歲安沒想過會喝醉。
是她高估了自己。
以前喝過的酒跟今晚的燒刀子沒法比,賀歲安腳步虛浮地走回到床邊坐下,眼神迷離。
荷華給她倒了一杯溫水。
賀歲安沒喝,憨憨似的脫掉鞋子,扭頭鑽進被窩裡。荷華忍俊不禁,放下溫水,任由賀歲安睡覺,她自己也準備上榻休息。
天氣變冷了,睡地上會著涼,也沒多餘的被褥,她們兩個還是女的,不用顧忌些什麼,賀歲安在白天就跟荷華說晚上一起睡了。
荷華正要褪去外衣物,賀歲安卻突然坐了起來。
賀歲安半閉著眼,將自己的小腦袋湊到荷華面前,荷華不明所以,卻聽少女道:“幫我。”
乍聽這兩個字,荷華愣了一下,無奈開不了口問她。去拿筆墨寫字,喝醉的賀歲安能不能看也是個問題。荷華有點不知所措。
賀歲安揉了下眼睛,皮膚更紅了,又道:“解絲绦。”
荷華明白了。
她抬手去解賀歲安的絲绦。
荷華的手還沒碰上緋色的絲绦,賀歲安耷拉腦袋,咕哝一句:“祁不砚,幫我,解絲绦。”
話音剛落,賀歲安熟練地轉了個身,盤腿坐,背對著荷華,方便她解自己綁住頭發的絲绦,賀歲安身上還散發一縷淡淡香氣。
解絲绦一般是晚上睡覺前會做的事情,他們……
荷華略感詫異。
詫異歸詫異,荷華還是輕輕替賀歲安解掉所有的絲绦,不成想賀歲安腦袋一歪,撞向旁邊的牆,哼哼唧唧地喊疼,怪可憐見的。
荷華忙給賀歲安揉了下磕到的額頭,還好不是很重,紅一點而已,睡一晚就該沒痕跡了。
賀歲安趴回床,嘟囔:“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荷華眼神似在問什麼秘密。
但她沒能聽到。
賀歲安睡著了,口中的秘密也仿佛沉入海底,荷華整理並放好絲绦,貼心地給她蓋好被褥。
燒刀子還在燒著賀歲安,她睡得不是那麼踏實,做了個夢。
夢裡,賀歲安見到了父母,委屈巴巴抱住他們大哭一場,說自己這段時間都經歷了些什麼,被人砸腦袋,又說她怕結局會不變。
母親沒說什麼,很心疼賀歲安,安靜地抱著她拍背,給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她順順氣。
多大的人在父母面前都像個孩子,更別說賀歲安了。
她嗚咽嗚咽地哭。
哭了不知道有多久,賀歲安在夢裡也累到睡著。
第二天一早起來,賀歲安眼睛腫腫的,她照鏡子的時候嚇了一跳,忙轉過頭問荷華自己昨晚怎麼了,是不是耍酒瘋做了些什麼。
荷華提筆寫字道:賀姑娘你沒做什麼,昨晚喝醉了也很安分,就是半夜的時候咬著被子哭了一場,你可是夢到了傷心事?
賀歲安搖了搖頭。
荷華放下筆。
時辰不早了,快巳時末了,雨雖還沒停,但荷華找到人送她進長安了,是小村莊的村民,荷華拜託崔姨找的,為人信得過。
村民的孩子病了,小村莊裡的大夫給孩子看完病,抓藥時發現缺了味藥,他們想冒雨進長安城買藥回來,願意順便捎荷華一程。
今天上午,她在賀歲安睡覺期間收拾好包袱了。
現在就等村民出發。
賀歲安得知此事,站起來問荷華還有沒有需要她幫忙的地方。荷華打了個“不用”的簡單手勢,該收拾的包袱都收拾了。
她們在房裡沒待一會兒,村民就過來找荷華了。
他們要出發了。
荷華立刻去寫了一段感謝崔姨收留她的話,請賀歲安轉達,也謝謝賀歲安,然後拎起包袱往外走,裝書的包袱太重,她脫了手。
一共有兩個包袱,一個是裝衣裳等物的,一個是裝書籍的。
賀歲安過去撿起。
她避開荷華伸過來的手,知道對方不想麻煩自己,但這是件小事,幫忙拿點東西出去罷了:“沒事的,我幫你拿到外面。”
外面的雨變小了,村民站在牛車旁,穿著蓑衣,手裡也拿了一件蓑衣,是借給荷華穿的。
崔姨倚在屋裡往外看。
她氣色似好了點。
荷華不能跟她們親口告別,隻朝她們一一頷首。賀歲安目送穿上蓑衣的荷華上牛車,揮了揮手:“荷華姑娘,日後有緣再見。”
牛車駛遠了,漸隱在雨中,賀歲安收回視線,一回頭就撞上了崔姨含有探究之意的目光。
“你昨晚哭了?”
崔姨問。
賀歲安有一絲難為情,手指絞著衣擺:“吵、吵到您了?”
崔姨笑:“那倒沒有,我隻是見你的眼……嗯,有空拿點東西敷一下,喝醉酒就是這樣的,大哭大鬧很正常,你還算好的了。”
阿宣從後廚裡出來,他剛不在,去給崔姨煎藥了,此刻端出來給崔姨喝:“崔姨,喝藥。”
崔姨皺眉喝藥。
這世上很少有人會喜歡喝藥,厭惡喝藥的人倒是多了去,崔姨便是其中一個,若不是阿宣堅持讓她喝藥,她恐怕不會喝藥調理。
崔姨喝完藥就回房,賀歲安見沒自己的事,也回房了。
這段時間裡,她不能隨處去,唯有老實地待著,不過時不時會幫崔姨去問村民借柴米油鹽,他們初來乍到,準備不齊全。
沒事幹的時候,賀歲安趴在床上百無聊賴地撕紙折蝴蝶,折出來的紙蝴蝶都有一小堆了。
她推開紙蝴蝶,走到窗邊,推開窗看外面的雨。
這場雨幾乎沒停過。
也不知祁不砚怎麼樣了,賀歲安把想說的話全寫在信裡了,寫給蘇央他們的隻有兩三頁紙,寫給祁不砚的足足有六頁紙。
*
雨夜陰鬱,透著冷意。
祁不砚離開塔樓回公主府,守在公主府門外的侍衛昏昏欲睡間見一道靛青色身影進來,立刻警戒,等看清來人的臉才沒拿腰刀。
而落顏公主在大廳負手踱步,她不日將要遠嫁南涼國,可兄嫂之仇未報,如何能遠嫁他國。
不能手刃劉衍,落顏公主死不瞑目,不行,她得想個辦法。
知墨侍奉在側,面對著大廳門口,見祁不砚從外經過,她有禮地喚了一聲:“祁公子。”
落顏公主看出去。
祁不砚是一人回來的,不見賀歲安的身影,落顏公主就納悶了,他們到底要辦什麼事,賀歲安晚上還不回來,在外面很危險的。
“祁公子,賀姑娘怎麼沒跟你回來的?”她忍不住過問他們的事了,見祁不砚衣衫是湿的,又問,“她不會是出事了吧?”
祁不砚:“不是。”
不是出事就好,落顏公主松口氣:“那賀姑娘去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