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紅葉村變成那副模樣後,村民也性情大變了,很排外。
因為外邊的人不待見他們,紅葉村村民也不待見外邊的人,隻對玄妙觀的道士有好臉色。
所以他們可能也不會待見賀歲安與祁不砚二人。
他想的是偷偷帶他們進村。
男人緊張地等待他們的回復,他不像紅葉村村民,心底深處還是想接觸外邊人,跟他們交流的。
賀歲安被說得有點心動,祁不砚凝視男人片刻,笑著道好。
村子就在山下的林子裡。
村民住的不是普通的房屋,他們是住在樹上面。
林子裡有很多需要幾個人才能環抱過來的大樹,他們在樹上挖出一個洞,往裡面鋪設生活用物。
吊梯從樹上垂落,他們上去休息後就收起來,想下來再放下。男人帶賀歲安、祁不砚來到他做的“樹屋”,新做的,還沒用過。
男人讓他們在此處休息,明日一早,他再帶他們離開。
這間樹屋還靠近紅葉村的溫泉河,可以去那裡清潔身體,夜深了,紅葉村村民不會再走動。
賀歲安自然不會一個人到陌生的河流沐浴,她隨祁不砚一同去的,先後用溫暖的河水簡單地拭擦一下身體就回到樹屋了。
他們爬上樹屋的吊梯。
沒見過樹屋的賀歲安感覺新鮮。
爬上去後,她坐在樹屋的粗樹枝上,赤著清洗過的雙足,腿朝下垂,有一下沒一下晃動,從這個角度看林子是前所未有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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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不砚握起賀歲安的腳踝。
她轉頭看他。
他垂眸望著賀歲安變紅了的腳踝,指腹摩挲而過,那是她不適應爬山爬太久,繡花鞋摩擦、擠壓腳後跟、腳踝,弄得紅了一片。
賀歲安的踝骨很瘦,窄到祁不砚一隻手能握住,還有多餘的位置,他輕輕撫過她的腳踝。
“賀歲安,今天我發現有一件事好像不受我控制。”
少年輕聲道。
賀歲安被他指尖弄得有點痒。
不過酸疼的腳踝因為祁不砚捏過後舒服了點,她隨他握著:“什麼事不受你控制,那你想怎麼樣處理,需要我幫忙麼?”
祁不砚微閉了眼,思考著。
對於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他向來是選擇毀的,畢竟毀在他手裡,比毀在其他人手裡要好。
賀歲安的死不受他控制,那死在他手裡就受他控制了。
正當祁不砚想睜開眼時,唇角卻貼上了一抹帶著夜間涼意的柔軟,賀歲安親了他,淡香隨之而來,他眼皮微顫,掀起眼簾。
賀歲安誤會他安靜地閉眼是索吻的意思,因為之前有幾次,他也是如此,所以她才會主動親他。
見祁不砚睜開的眼有訝然,她瞬間知道自己是會錯意了。
賀歲安想爬回木屋。
祁不砚卻握住了她的後頸。
他低下頭來,與她唇舌相交,極為緩慢地磨蹭過,反復地舔舐,剛才的想法剎那間消散,更想與她親密無間,愉悅感滲透到骨頭縫裡了。
風吹得樹屋旁邊的葉子簌簌作響,銀飾也碰撞。
樹上,少年氣息灼熱滾燙,纖長眼睫輕動著,似有了潮意,
祁不砚五指握在賀歲安脆弱到不堪一擊的後頸處,卻吻得又深又沉,他因要吻人而低垂的脖頸卻更顯脆弱,仿佛真正被人扼住命脈的那個人是他。
第44章
晨曦初露, 樹屋外的葉子還滴著水,昨晚深夜也下過一場細雨,動靜不大,潤湿樹葉、泥土。
樹屋內, 祁不砚不知何時被賀歲安擠到邊緣, 像她把他抵在了以木頭為壁的樹牆上, 二人衣衫微敞, 長發不分彼此糾纏到一起。
有鳥飛到樹枝上, 吱喳叫。
賀歲安迷迷糊糊地蹬了一下腿,足底踩在祁不砚垂在身側的靛青色衣擺, 動著動著, 又把腳搭了上去, 找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
他們的唇不同程度的紅, 像是摩擦過什麼太久而產生,塗了一層胭脂似的,從昨晚到現在還在, 需要一些時間才能消褪。
樹底下, 男人小聲地叫喚他們,想帶他們離開紅葉村。
時辰還早,不易遇見別人。
被紅葉村村民發現他帶外來人進紅葉村,男人是沒事的, 可他怕紅葉村村民對他們有意見。
賀歲安一聽見男人叫喚的聲音就醒了,坐起來, 又倒下去。
她頭發纏住了祁不砚的了。
也不能這樣說,準確來說, 應該是祁不砚系在發梢的銀飾勾住她的頭發,打結了, 賀歲安剛坐起來便發覺,又被迫躺回去。
被賀歲安無意地扯了一把長發,祁不砚自然也醒了,一掀開眼,看到的是她趴躺著,纖細的手指動著解他們的互相纏著的頭發。
可纏得太多了。
賀歲安越解越亂。
她解到後面,掌心還出了點汗,心想,完了,纏得更緊了。
男人沒得到回應,想爬上樹屋叫他們,又礙於吊梯被收上去,需要上面的放下來才可以上去,沒辦法隻能站在樹底下又叫了聲。
賀歲安忙應了男人,說稍等一下,他們需要處理點事。
“好……”男人不知想到什麼,默默地走遠了一點,站在另一棵大樹底下等他們,也不催促了。
賀歲安加快速度解頭發。
祁不砚慢條斯理從她手裡接過他們纏一起的青絲,直接用匕首割斷他那一截頭發,分開了,幹脆利落,跟他這個人一樣很果斷。
見頭發以這種方式分開的賀歲安欲言又止,原本系在祁不砚發梢的鈴鐺銀飾落到了她發間。
因為纏繞的結還沒解開。
他頭發和銀飾仍在她發間。
祁不砚割斷了一截頭發僅是能讓他們行動變自如罷了。
如果想取下銀飾、他的頭發,還需要花費不少時間,可賀歲安沒時間了,她總不能讓男人在樹下等他們太久,是他們麻煩了他。
賀歲安一恢復行動自如,立馬推開樹屋隻用一塊木遮住的門,放下吊梯,爬下去。
她發間叮叮叮地響。
祁不砚在賀歲安後面下來。
男人看他們先後下樹屋,踱步過去,不太好意思地摸了下腦門,讓他們拿好東西,隨他出村子。
賀歲安再次向他道謝,畢竟昨晚是他收留了他們,不然她肯定得走路回青州裡找客棧歇腳,或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的休息一晚。
祁不砚看了一眼她發間的銀飾。
前不久還在他發梢上的。
而祁不砚的斷發與賀歲安的發色差不多,被銀飾拴綁到一起,看著並不突兀,融為了一體。
“不用謝的。”男人很少與外人接觸,脖頸、耳垂通紅了。
“是我要謝你們。”
他樸拙道:“若不是你們,我昨晚在山上都不知該如何是好,可能跟其他人一樣,會死,是你們帶我下山,算是救了我一命。”
男人轉身往村子外走。
沒走幾步,有人喊住了他。
“鍾良?”紅葉村的兩個村民喊的是鍾良,眼睛卻看著賀歲安、祁不砚,神情算不得友善。
鍾良聽到紅葉村村民叫自己,一陣手忙腳亂,將他們擋在身後,對村民道:“鍾伯、李大娘,他們、他們沒有惡意的。”
平日裡他們沒那麼早出來的,今天卻倒霉撞上意外了。
他面露為難。
賀歲安朝村民看去。
鍾伯雙頰朝內凹陷,皮包著骨頭,像一棵即將枯萎的樹,耳朵卻異常肥大,仿佛要墜到肩上,說話間隱隱露出腐爛的黑黃牙齒。
而李大娘頭發全白,毛躁如粗糙的野草,鼻低目少,沒有了眉毛,腰背嚴重地佝偻著,握住拐杖的手細長如動物的爪子。
他們目光銳利地審視著賀歲安,與她身邊的祁不砚。
賀歲安也看著他們。
鍾伯、李大娘脫離外界多年,今天被一個小姑娘看,竟也覺得有不自在,惱羞成怒,先發制人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他們走了過去,咄咄逼人:“為什麼要來紅葉村。”
語氣很不好。
夾帶著對外人的惡劣。
鍾良急道:“鍾伯、李大娘,不是他們要進紅葉村,是我帶他們進來的,你們不要誤會,他們真的沒有惡意,現在要離開了。”
鍾伯猛瞪向他,似要把渾濁的眼珠子瞪出來般。
“是你把他們帶進村子的?鍾良!你可還記得這些年來,他們這些外人是如何對我們的?一口一個醜村,一口一個怪物!”
鍾伯氣得踉跄了幾步,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他們還怕我們是得了什麼病,會像瘟疫那樣傳開,不希望我們再踏入青州半步。”
李大娘趕緊扶住他。
鍾良也跑到他的身旁:“鍾伯,您莫要動氣。”
後來三善真人證實了他們越變越醜陋和身體的畸形缺陷是不會像瘟疫那樣傳開的,可青州對他們的態度依然如初,排斥、惡心。
青州人不希望他們踏入青州半步,好,他們就永遠待在紅葉村,他們也不歡迎青州人進村。
盡管青州人也不屑於進紅葉村,怕沾染上什麼不好的東西。
青州人怕,他們理解。
誰都怕死。
但他們又有什麼錯呢,憑什麼要承擔諸多惡意的目光、言語,青州人分明知道他們身體的異樣不會傳染,卻還是這樣對他們。
紅葉村本來也是青州的一部分,後來,青州人漸漸把紅葉村分了出去,並不承認他們是青州人。
他們也不再自稱青州人,反而以那群青州人稱呼對方。
又因為玄妙觀遠近聞名。
部分外來人到青州也會來玄妙觀參拜,偶爾在山下撞見他們,不知是不是聽青州人說過他們的事,對他們也是避之不及。
鍾伯哪能有好臉色對外人。
長此以往,非紅葉村的人,他們都不喜歡,排外了。
鍾良是紅葉村人,怎麼可能會不明白鍾伯的心情:“鍾伯,別怪他們,是我的錯,是我擅自帶人回紅葉村,與他們無關。”
“他們待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才會動了想帶他們回村子,讓他們在此留宿一晚的念頭。”
鍾伯怔住:“救命之恩?”
他有些不信。
外邊的人不當他們是怪物給弄死都算好的了,還會救他們?
鍾良迫不得已將昨天發生的事告知了鍾伯他們。
李大娘聽得捂住了嘴,罵他是不是不要命了,晚上還敢留在登雲山山上,要是出事了,他娘年紀又大了,白發人送黑發人咋辦。
鍾伯不讓鍾良再說下去。
夜裡上山這種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紅葉村村民信奉玄妙觀,見到他們在山下立了石碑,不會在夜裡上山,表示對玄妙觀的敬重。
若鍾良夜裡登山一事被玄妙觀得知,鍾伯擔心他們會誤會紅葉村村民不把玄妙觀說的話當回事,因此還是不要太多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