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情不自禁勾起唇角,笑著叉手手:“而且你怎麼知道我想要茶香酥?我當時隻和師姐講過。哦對,你在附近――秦止道友,偷偷聽我們講話呀?”
秦止別開眼,遲疑一下,又看了看她手臂和腿上的傷口。
他不喜歡說話,江逢月也知道他不愛講話,於是一邊看著少年劍修拿出藥膏,小心翼翼為自己療傷,一邊口中叭叭不停:“嘿嘿,怎麼樣,是不是覺得我還不錯?來林子裡找你好累呀,你知道的,我最討厭走路,如今腿上又疼又酸。”
秦止長睫顫了顫,將她膝蓋上的傷口包扎完畢,很快起身。
旋即伸手,把說個不停的小姑娘橫抱在懷中。
江逢月像隻炸毛的貓,一時間忘記言語,緊隨其後,是更加肆無忌憚的笑:“想不想吃別的點心?我特意給你帶的。”
秦止:“安靜。”
“你這是心虛!”
江逢月得寸進尺,一把抱住他脖子:“秦止,你是不是喜歡我?這也是人之常情,不用害羞的,畢竟我長得不錯,性格也還行,要不咱倆試――”
她的餘音散在喉嚨裡頭。
沉默的劍修倏然低頭,像是一個笨拙的警告,用嘴唇壓了壓她嘴角。
秦止:“……”
秦止:“有林子妖魔裡,安靜你,我――”
完全亂了套的言語,連他自己都不曉得在說些什麼,後來幹脆閉上嘴一言不發,耳朵上的緋紅蔓延到臉頰。
心尖上竄來竄去的貓,軟綿綿倒下了。
江逢月的囂張氣焰被徹底堵住,也呆呆說不出話,良久垂下腦袋,在他胸口小豬拱食似的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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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十(撩撥)
今日是青丘狐族的慶典。
青丘位於永州, 南臨鮫國,東靠扶風城,因三面環山, 成就了一片人跡罕至的悠悠淨土。
秦蘿跟著爹爹娘親來到青丘, 已是傍晚時分。
“青丘裡住著的,絕大多數是狐妖。”
江逢月自飛舟而下,耐心介紹道:“狐族最擅幻化人形,對於幻術十分精通。今日慶典是二十年一次的祈福儀式, 祈求上蒼保佑青丘風調雨順、福運綿長。”
秦蘿一邊聽, 一邊從飛舟輕巧跳下, 環顧四周景象。
這是她第一次來到青丘, 在此之前,秦蘿對它的印象停留在蔥蔥茏茏的樹, 以及高大巍峨的山。如今真真切切踏足此地,少女不由杏眼一亮。
往外看, 是種滿了杏樹和桃樹的山, 這會兒正值春日, 漫山遍野盡是賞心悅目的粉白;
向前望去,一座浩大城池屹立山中。樓宇的建築風格與人族之地很不相同, 清一色採用尖頂紅樓, 無數長梯懸在空中,連通一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樓。
他們站在城池與群山的交界處, 不遠處是來來往往的各族妖修,有的生了毛茸茸的耳朵, 有的身後拖著條長長尾巴, 也有的半人半獸,連面上也覆蓋有灰白色絨毛, 毫不掩飾身為妖族的特徵。
若是在人族聚居的地方,妖修往往會藏匿好一切格格不入的因素,保證自己不顯得過於特殊。
“那邊還有好多狐狸在跑。”
江星燃斜斜瞟一眼身側:“應該是化回原形的狐族吧?身上靈力好強。”
楚明箏點頭:“青丘本就是狐族的故鄉,因為民風淳樸,吸引了不少妖族前來居住。大家都是妖,自然不會計較模樣是否與人相同。”
秦蘿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飛快眨了眨眼睛。
碩大的杏花樹下,幾隻紅色的狐狸正在相互追逐打鬧。綿綿杏花如雨,火紅色的毛團拖著大大的尾巴,上跳下竄的時候,如同一個個咕嚕咕嚕的圓球球。
還有不遠處樹枝上的幾隻貓。
還有還有那隻看起來特別乖的大獅子。
青丘,毛絨絨天堂。
“說起來,白也就是狐狸吧。”
駱明庭笑眯眯走下飛舟,看一眼身旁的少年:“我們白也生得好看,就算變回原形,也一定是狐狸群裡最帥氣最好看的那一隻。”
雲衡打了個哈欠:“依我看,應該是最呆的那隻――你見過他像那樣跑跑跳跳嗎?”
“聽說狐族之間天生就有親近感,白也來到青丘,說不定很受歡迎。”
駱明庭還是笑,拍一拍他肩膀:“雲兄,到時候可不要嫉妒。”
白也性子淡,因為從小便被送入孤閣,一向不擅與人交往。
他剛來蒼梧仙宗的那會兒,沉默寡言又滿身是傷,不知道如何與人正常相處,即便是日日照顧他的醫修,也很難與之親近。
好在雲衡與駱明庭待他極好,雖然一個嘴巴毒,一個看上去吊兒郎當不靠譜,但毋庸置疑的是,這幾年裡二人把他當作親弟弟一般看待,從不吝嗇照顧。
如今的白也還是不愛講話,褪去了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意和殺意,與秦樓、謝尋非的關系都不錯。
秦蘿微微側身,接上他們的話茬:“雲師兄若能化回原形,一定也會討人喜歡的。”
食鐵獸,毛球球,呼嚕嚕。
雲衡瞧見她嘴角的笑,立馬就明白這小丫頭的心中所想,頭皮一麻,退後一步:“不!要!”
他們一行人一路走一路嘰嘰喳喳,穿過一條落英繽紛的小道,便真正抵達了青丘城中。
時值慶典,城中張燈結彩、熱鬧非凡,夾道兩旁的杏花樹搖曳生姿,被燈火映出流光般的瑰麗色澤。天邊晚霞將落未落,暈開一層層淺淡緋色,高大的樓宇亦是紅牆黑瓦,朱紅片片,掩映出回旋的浮空長廊。
“長廊是青丘的建築特色,用來連通不同房屋。”
陸望看過不少典籍,為身邊的好友們細細解釋:“這裡樓閣大多很高,屋頂尖長,是為體現‘通天’的願望。”
秦蘿很給面子地開始鼓掌。
江星燃很不理解:“你從哪兒知道的這麼多東西?”
楚明箏噙了笑地接話:“或許是在你鬥蛐蛐抓蝈蝈的時候――學宮裡的課業寫完了嗎?”
江星燃捂住耳朵。
青丘城中的景象繁華旖旎,種滿整條街道的杏花樹自成一派風景,自樓閣飄蕩而出的縷縷白煙裹挾著燻香味道。街邊隨處可見晃悠著大尾巴的少年少女,個個穿著華美盛裝,i麗非常。
秦蘿好奇觀望,忽然聽見一陣琴聲。
楚明箏抬眼,在她身側輕輕開口:“那邊有個戲班子。”
長街之上人潮洶湧,不遠處立著個高聳的圓臺。
圓臺兩側白煙繚繞,角落裡坐了一名清瘦的白衣少年,指尖輕撫於琴弦,奏出輕靈悅耳的如水樂音。圓臺中央,身著紅裙、面帶白紗的女子輕盈起舞,裙擺蕩漾不休,於夜色暈開淺淺流波。
秦蘿喜歡熱鬧,沒想太多便邁步上了前。
這地方聚了不少圍觀的人與妖,謝尋非默不作聲跟在她身後,用身體擋開來來往往的人潮。
江逢月止不住嘴角的笑,拉著秦止跟在他們身後。
臺上樂音悠悠,臺下人頭攢動。那女子的舞姿輕盈如飛鳥,秦蘿看得入神,猝不及防聽見一道童音:“哥哥姐姐,你們要買花嗎?”
她尋聲低頭,見到一個生有毛絨絨貓耳朵的小男孩。
戲班子的收入來源之一,是圍觀群眾自發給予的靈石,除此之外,賣花也是一種常見的賺錢套路。
在場的人們大多相伴而行,又恰好處在開心上頭的氣氛中,特別是像他們這種一男一女的組合,最容易毫不猶豫把花買下。
而事實是,正值興頭的秦蘿也確實上鉤了。
她今日穿了條紅裙,低下腦袋的瞬息,頭上用紅線綁著的小鈴鐺叮叮作響:“這花怎麼賣?”
男孩大大方方,朝她露出一個燦爛微笑:“二十靈石就好。姐姐這麼漂亮,我給你最新鮮最好看的那束。”
秦蘿咧嘴:“你也很可愛呀!像是貓咪耳朵和貓咪尾巴,我之前從沒見到誰身上有過。”
她說得高興,身旁的謝尋非微不可察垂了垂長睫。
“姐姐是從人族的地盤來的?”
男孩低頭選花,飛快抬眼看了看她:“人族生長的地方,即便是妖魔,也會努力變得與人一樣吧?不像我們青丘,因為身邊的大家全是妖,也就理所當然沒了約束,無論人形、獸形或者半人半獸,你們都能在這裡見到。”
他說罷頓了頓,頭頂兩隻雪白的耳朵簌簌一晃:“姐姐,你想摸一摸試試嗎?之前來青丘遊玩的人族,都很喜歡摸我的耳朵。”
秦蘿愣住:“可以嗎?”
小朋友點點頭:“你們買了花,沒關系的。”
他看起來隻有七八歲的年紀,臉頰上帶著小孩獨有的嬰兒肥,雙眼晶晶亮亮,幹淨得像是一汪水。
秦蘿試探性伸出右手。
貓咪耳朵像是絨絨的三角形,因為男孩化成了人形,耳朵比尋常的貓大上一些,又薄又軟,透著股溫和熱氣。
和貓咪一樣,眼前的小朋友也很喜歡這樣的撫摸,下意識晃了晃耳朵,雙眼眯成兩條彎彎的縫。
甚至從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以及一道細弱的“嗚喵”。
就很可愛。秦蘿喜歡小孩也喜歡貓,溫言細語地問他:“你是這個戲班子裡的妖嗎?”
“嗯。”
男孩挑出一束鮮紅花朵,乖巧遞到她手中:“我爹爹是班主。雖然現在還不能上臺,但等我長大,就可以上去彈琴了――我還會打鼓和武術呢!”
秦蘿笑意更深,又摸了摸他的耳朵:“那你一定要加油哦!”
她是最討小朋友喜歡的那一類姐姐,男孩被哄得耳朵左右晃,等謝尋非付錢完畢,告別之際,多送了秦蘿一朵小黃花。
“這些花都好漂亮。”
秦蘿把花束捧在手裡,低頭嗅了嗅香氣:“而且好香。謝哥哥,你知道它們是什麼品種嗎?”
“紅色的名為‘流焰’,以色澤豔麗聞名”
謝尋非說著停住,從她手裡拿過那朵黃色小花:“這是‘垂顏’,香氣清而濃。這種花容易招來蜜蜂,我幫你拿就好。”
伴隨琴音越響,從四面八方匯集而來的人也越多。秦蘿雖然愛熱鬧,卻並不喜歡這種人擠人的場面,抬頭看他一眼:“謝哥哥,你還想繼續看嗎?”
謝尋非一下子就明白她的意思,輕輕拉過秦蘿衣袖。
他身形高挑,刻意幫她擋去來來往往的人潮,好不容易來到一旁的街道上,秦蘿如釋重負,長長吸了口氣。
再去看爹爹娘親和小師姐,已經不見蹤跡。
……好在對於秦蘿總會被謝尋非拐走這件事,他們似乎習以為常了。
“我還是第一次來青丘。”
她習慣性寫了張傳訊符,熟稔發到娘親那邊:“我們兩個到處去逛逛吧。”
謝尋非點頭。
等夜色漸漸加深,街邊的燈火也就顯得更為明亮。不知何處燃起一簇簇煙花,流光鋪滿整片漆黑夜幕,天上地下,皆是清一色的火樹銀花。
秦蘿左顧右盼,忽然聽見身旁那人出了聲:“你很喜歡像妖族那樣的耳朵和尾巴?”
她心頭一動,仰面對上謝尋非的雙眼。
難怪從她買花以後,謝哥哥身邊的氣壓就怪怪的。
秦蘿決定逗逗他。
“對呀。”
紅裙少女抿唇笑笑,挺了挺纖瘦的身板:“謝哥哥不覺得他們很可愛嗎?耳朵也是毛絨絨的,摸起來很舒服。像是我們人族,誰都不能像他們一樣變來變去,好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