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問劍大會,她在假山旁邊吹著笛子哼著歌,站著站著,突然就被人拍了拍後背。
一回頭,竟是那個曾對她出言不遜的男子,但見對方目露冷光,不懷好意地桀桀怪笑,再開口時,說出了讓她當場大呼“護衛快來”的話。
江星燃信心十足說出開場白:“怎麼,你看你爹呢?”
天書:……
天書:“快跑!別回頭!!!”
聽說有狂徒惡意挑釁少城主,被十八個壯漢齊齊轟出去了。
如果沒有看見江星燃滿臉茫然加慌張的神色,秦蘿也許會信以為真。
但她顧不上太多,也沒機會去護衛手裡保他——在小姑娘即將上前相救的剎那,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尋聲望去,是個家丁模樣的少年。
見她扭頭,少年微微躬身,顯出畢恭畢敬的神色:“小姐,城主有請。”
城主?
秦蘿有點懵,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請我?”
少年點頭。
她如今所在的家族,是御龍城裡首屈一指的大戶。如果城主府排第一,這家定然掉不出前三甲。
聽說城主這幾日身體不舒服,一直在正廳裡靜靜修養,今天又是如此重要的日子,為什麼要請她?
秦蘿想不通其中理由,下意識看了看身邊的謝尋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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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理應不會害你。”
謝尋非傳音入密:“隨他去吧。”
他沒有收到邀約,自然不能進入正廳。秦蘿隻得匆匆告別,跟在陌生少年身後一步步往前。
“城主身有不適,隻能臥於榻中,還望小姐見諒。”
正門上鑲嵌了晃眼的琉璃玉石,被緩緩推動時,映出幾分躍動著的太陽微光。許是為了避免打擾屋子裡的人,少年壓低聲音:“請隨我來。”
進入正廳,四下喧哗的氣氛倏然沉寂下來,等那扇又重又厚的門沉沉關上,就更顯得幽寂昏黑。
秦蘿心中生出緊張,抬頭望去,居然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
聶扶荷靜默而立,聽見突如其來的腳步,很快投來探究的視線。
“憨孫來啦。”
坐在床上的女人和善笑笑:“數日不見,過得可還好?”
與想象中相比,城主要顯得溫和許多。
這是個看起來十分年輕的女人,生了張凌厲漂亮的臉,隻可惜膚色過分蒼白,眼底也多出了一層又一層的烏黑顏色,顯而易見地不健康。
“多謝城主關心。”
秦蘿板著臉,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成熟一些,避免和人物本身的設定相差太大:“您的身體怎麼樣了?”
“我?還是老樣子,御龍城中的靈氣,已經越來越弱了。”
城主搖頭,語氣極淡:“我年輕時經歷過無數大戰,身體早就垮了,能支撐到今日,已是不易。”
這種話聽來總有種大限將至的感覺,果不其然,一個瞬息的停頓後,女人繼續開口:“不久之前,從滄州來了個遊醫。我讓他看了傷勢,說是識海受損,幾乎不可能愈合。”
“母親。”
一旁的聶扶荷冷聲:“男子的醫術,也能相信麼?”
“滄州不比我們,男子也能修行入道。”
城主並未深入這個話題,抬眸看一眼秦蘿:“大夫說,以我如今的這副身子,最多隻能再活五個月。”
小姑娘聞言一愣,她則朗聲笑開:“今日喚你過來,全因有個不情之請。”
秦蘿凝神應聲:“您說。”
“如今城內靈氣日漸稀薄,城中人的修為全在原地踏步。”
城主道:“當年御龍的仙人臨走之前,設下了一個抵御外敵的陣法,然而神龍不醒、潛淵不出,陣法的效力也在一天天減弱。衛州本就不太平,一旦妖邪趁虛而入,我們定然走投無路。”
的確是挺走投無路的。
伏魔錄暗想,潛淵劍鐵定一直沒能被人取出來,這座城池丟了靈氣又沒了陣法,所以才會被邪魔入侵,一夜之間淪為死地。
“御龍城上上下下,獨數你家勢力最強。若我今後大限將至,還望憨孫多多幫襯我女兒。”
得,說到重點了。
伏魔錄暗暗挑眉。
它之前還在納悶,秦蘿扮演的這人實力不強,品行也十足差勁,一看就不是個拔劍的料。
城主之所以單獨傳喚,原來是想拉攏一個龐大家族的繼承人。
[聽聞城主一番言語,你不由悲從中來。
突發任務:對於你來說,得到城主府的庇護十分重要。在這種境況下,不妨想個辦法安慰安慰她,讓對方讓你產生好印象。]
“這題我會!”
伏魔錄舉手手:“比如‘修真界機緣眾多,指不定哪天就能遇上救命的丹藥’!”
“我本想著修真界機緣眾多,指不定哪天能遇上救命的丹藥。”
它話音方落,便聽城主輕輕咳了咳:“然而機緣哪有那麼容易遇上?我尋了這麼久,始終一無所獲。”
伏魔錄目光一凝,趕緊接話:“那你就說,天下處處是醫修,不妨派人去滄州寧州尋仙問藥,定能找到出路。”
“後來我又想,天下處處是醫修,不妨派人去滄州寧州尋仙問藥,定能找到出路。”
第124節
女人發出一聲喟嘆:“奈何訪遍各大門派,也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什麼東西,還能這麼玩兒的?!
伏魔錄的臺詞被搶了個遍,無法接受自己隻有和這群幻境NPC同等的智商水平,一時間癱在識海裡頭。
任務框發出時間即將告罄的當當提示音,秦蘿被吵得心慌意亂,有些緊張地捏了捏衣袖。
要想治好病,無外乎找醫生和找藥,她能想到的臺詞全被說了個一幹二淨,除開這兩個因素……難不成還要靠自己?
眼見水鏡裡的女孩露出遲疑之色,慢慢張開嘴巴,秦樓面無表情把手裡的糕點放下。
他不想再當一回點心噴射戰士了。
“如果隻剩下三個月。”
秦蘿試探性開口,心虛摸了摸鼻尖:“您、您要不下令……把每個月改成一萬天?”
正在喝茶的雲衡手一抖,把熱水潑了自己滿臉。
“好家伙,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再活三萬天,真是向天再借五百年,我命由我不由天!”
駱明庭大受震撼:“從某種方面來說,這孩子是個天才啊!”
幻境裡的畫面亦是一滯。
這出幻境自由度極高,能根據不同的選擇引發不同劇情。這個環節其實很好劃分,她若是能夠答出一個法子,便可順利過關;若是不能,就會遺憾收場。
然而即便是天書,也從未設想過如此離譜的答案,由於從未將其載入信息庫,城主面上的表情出現了短暫的停頓。
萬幸逃過一劫,秦樓面無表情重新拿起甜糕。
不會吧,這種離譜到超出人類想象範圍的答案,不會真能讓它通過——
“好辦法!我怎麼就沒想到!”
城主的反應與當初醉仙樓裡的貴女們如出一轍,頓時喜上眉梢:“我明日便派人去執行此法!不愧是我的憨孫,實乃妙計!”
此情此景,誰看了不說上一句人工智障。
——你能想到就有鬼了啊!講了這麼多,隻有那個“憨”字符合實際情況好嗎!老天,整個幻境都要被秦蘿憑借一己之力帶到不正常了!
秦樓有些猶豫,自己應不應該吃下手裡的這塊小甜糕。
“對了,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兒要同你說。”
城主和藹笑笑,在天書的劇情設定裡,因為方才那個法子很是開心:“上回見面,你說想要見見我兒子,隻可惜當日他身體抱恙,沒辦法出門。今日恰好得了空闲,我特意讓他來這兒聚上一聚。”
[聽罷此言,我的憨孫不由一笑。
御龍城男子常年居於深閨之中,極少露面。聽說城主之子有天人之姿,她一直想要見見,奈何陰差陽錯,每次都未能如願。]
見她怔忪,城主笑意更深,微揚了下巴,向著側房外的屏風道:“出來吧。”
於是一襲白衣應聲而出,走出屏風的男孩眉清目秀、五官分明,與秦蘿對視之際,兀地紅了臉頰。
幻境外的江逢月很是高興:“來了來了,是陸望!”
駱明庭好奇:“陸望的臉為何這麼紅?他平日雖然害羞,但也沒見變成這樣啊——對了,他的名字叫什麼?”
一句話說完,咋咋呼呼的江逢月驀地閉上嘴巴。
他們夫妻倆成天四處轉悠,在陸望的水鏡前停留過很長時間。秦止不知怎地垂了眼睫,嗓音極輕:“他寫下的是[人間盡頭折劍處]。”
在來秘境以前,秦止曾向那孩子說過,輪到取名的時候,大可隨心所欲,不必拘泥於凡俗名姓。隻有放得開,才能更好和其他人打成一片,融入集體之中。
陸望很聽話,果然照做了。
“那如果取前四個字,就是‘人間盡頭’啰。”
駱明庭笑:“還不錯啊!雖然聽上去不像個人名,但挺有意思的——二位為何露出這種神色?發生什麼事了嗎?”
江逢月支支吾吾:“你知道,在天書裡,經常會抹除一些字句,例如過於血腥、過於粗暴,或是罵人的話。”
“沒錯。”
雲衡中途插話:“不過在陸望的名字裡,沒有任何需要被祛除的東西吧?人間盡頭人間盡頭,念起來很通順——”
他話沒說完,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麼,面露驚恐地睜大雙眼。
不、不會吧。
如果如他所想,那陸望豈不是——
秦樓沒耐心和他們玩文字遊戲,斜斜倚靠在樹幹上,吞了滿滿一大口甜糕。
聽說陸望是個靠譜的老實孩子,隻有這時候,他才敢心安理得吃點心。一口甜糕堪堪入嘴,身後突然響起一道蒼老的男音。
“此處好生熱鬧,是發生什麼趣事了嗎?”
嗅到濃鬱馨香的酒氣,秦樓無聲挑眉,心下了然。
修真界大多是樣貌精致的年輕男女,若說有誰成天拿個酒葫蘆、頂著張老頭臉晃來晃去,不必多想,定是蒼梧仙宗裡的魔道修士斷天子。
“斷天子前輩。”
江逢月頗為意外,起身相迎:“您怎麼來了?”
白發蒼蒼的老頭朗聲笑笑:“來看看我徒弟。尋非表現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