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東塬:“……”
他的臉一下子黑的呀。
這是個什麼級別的神經病?
他想直接伸手扯掉她的鹽水管子讓她去死。
第94章 她不是真心喜歡你的
韓東塬被趙枝的神來一筆惡心得夠嗆,忍耐著才沒轉身就走,還在想著要怎麼讓這女人說點正常有用的信息,趙枝接下來的話就讓他的手一頓,猛地抬頭看向了她。
他聽到她道:“可是你坐牢了,我沒辦法,我沒辦法,才隻能嫁給顧競文。”
這樣莫名其妙的話,卻讓他想起程檸在他打人時一次又一次的反常。
他盯著趙枝。
就站在那裡盯著她,沉默了很久,才又往前踏了兩步,站到了她的病床前。
他問:“周熊,是韓東塬打死的?”
病床上的人形容癲狂,一會兒叫著韓東塬,一會兒求他,求他放過她,直到聽到他說話,竟然像是聽到了他的話,面上露出驚懼的表情來,好一會兒才嘶啞著聲音道:“是他該死,他偷東西,該死,是他們判你判得太重了。”
韓東塬一句一句問著她。
有時候她根本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說著胡話,但即使偶爾回答幾句,已經足夠他拼湊很多的信息。
半個小時後他離開,沒有回公社,直接在衛生所借了電話,打了一個電話回北城。
他想請一個認識的姓沈的教官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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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東塬中學讀的是部隊的寄宿學校,再進入部隊兩年之後才隨著部隊集體轉業,沈教官是他在部隊時的教官。
他擅長審訊,包括利用催眠審訊。
可惜部隊不是說請假離開就能請假離開。
兩人在電話裡說了很長時間的話,沈教官說如果涉人命案,可以讓他把趙枝送到部隊來。
不過韓東塬還是決定自己來。
趙枝高燒昏迷了三天。
這三天韓東塬每日都會定時過去問她話。
她的話一直都反反復復,顛三倒四,凌亂不堪,有些讓人完全聽不懂,有些則是跟現實完全不符。
別人聽了隻會覺得趙枝肯定腦子燒壞了。
可韓東塬卻總能在其中聽到一些戳到他神經的話。
他不厭其煩的反反復復地問,甚至特地借了一個磁帶錄音機,拿了十幾個磁帶不停翻錄,再拼湊。
第三天他去看了一次顧競文。
手上特地提了那個錄音機。
韓東塬道:“是趙枝讓你策劃這件事的?”
顧競文從韓東塬進來那一刻目光就就一直盯著他。
自然沒有忽略掉他手上提著的磁帶錄音機。
他的目光從韓東塬的臉上到他手上的錄音機,再到他的臉上,滿是怨毒地看著他,那怨毒幾乎要從眼睛裡淬出來。
他道:“我說過,我沒有做過這事,不過是你們厭惡我們,認為我們在背後說你曾經投機倒把的事,所以才借題發揮,想置我於死地而已。”
韓東塬沒理會他,直接按了錄音機的播放鍵,裡面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道,“……周熊應該死了的,為什麼他沒有死,明明他死了的……顧大哥,所有人都知道是韓東塬打了他致重傷,我們弄死他,那就是他打死他的,他就要去坐牢,廠子就是我們的了……”
“……誰讓你不喜歡我呢,那就去坐牢好了……”
聲音嘶啞,但即使如此,顧競文還是一下子就聽出來了,那是趙枝的聲音。
他從小就護著的,青梅竹馬的戀人。
為了她,他特地從條件好的北城郊區農場調出來,陪著她到了這深山老林裡。
也是因為她,他被牽連,從上韓大隊被調到葉灣大隊。
最後,也的確是因為她跟他說,說隻要讓韓東塬“打死”周熊,韓東塬坐牢,那壓在他們頭上的桎梏就沒有了。
他不是什麼好人。
但卻從來沒有對她不好過。
隨著錄音機裡面一句一句凌亂的話,他的面色也越來越白,明明這段時間曬得很黑,也能看出面上的血色盡褪。
“你們,對她做了什麼?”
他道。
韓東塬冷笑一聲,道:“壞事做得太多,被抓現行,嚇破膽了吧。”
顧競文捏著拳的手顫抖著。
可是,她自己都已經認了,他還有什麼為她堅持的必要?
有趙枝的錄音,周熊的那封控告書,再加上村民的指證,還有後面派去葉灣大隊從顧競文那裡搜出來,估計是他還沒來得及銷毀的周熊的筆記本,還有錢票,其中部分糧票油票布票還是周熊從其他人那邊用山貨換過來的,罪證確鑿,不用再等周熊和趙枝病好,顧競文就直接被送去了縣公安局監管了起來,不過具體要判多少年還要等縣委和法院那邊判。
趙枝在第四天醒了過來。
發了三天三夜的高燒,就算是醒了過來,精神還是嚴重恍惚著。
韓東塬進去病房的時候,趙枝看著他一時之間竟然看呆了。
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又猛地看向了他的右邊胳膊。
她呆呆看著,面色一時驚懼,一時怔惘,像是被因著什麼錯亂著。
韓東塬就站在病房的幾步遠處看著她,並不想浪費時間,就言簡意赅道:“你這幾天在病中已經作證,是你起意,讓顧競文設計殺周熊,再嫁禍到我身上,人證物證都在,顧競文已經認罪被送去縣公安局。你們蓄謀故意殺人,雖然殺人未遂,但卻造成周熊終身殘疾,另外偷盜公社和大隊的內部資料,還有誹謗造謠等各種罪名,刑期至少十年以上。”
趙枝本來就還錯亂著,然後腦袋就被韓東塬這一句一句的話給炸成了碎片。
然後那碎片又像是被強行粘合,又整個被置入了一個冰窖中,又驚又懼,冷熱交集。
“韓東塬,”
趙枝尖聲了一聲。
“韓東塬,你幫我,你幫我,你一定能幫我脫罪的,我不要坐牢,”
她尖叫著從病床上爬起來,撲倒在了地上,像是要撲過來拽住他。
韓東塬有些厭惡地皺了皺眉,道:“停住。脫罪是不可能的,但把你知道的告訴我,或許我會考慮讓你少坐兩年牢。”
趙枝勉強停住,她驚惶不安地看向韓東塬,道:“你想知道什麼?我告訴你,我都告訴你,隻要你幫我。”
“你說的那些話,你知道的所有那些事。”
他說著就舉起手上一盤磁帶,然後走到桌前,那裡有一個他這些日一直在用的錄音機。
他打開錄音機磁帶盒,把磁帶插進去,摁下播放鍵,裡面立時就傳來趙枝那斷斷續續嘶啞的聲音。
“……周熊應該死了的,他為什麼沒有死……”
“……山洪,竟然調去了公社,那山洪還能讓他受重傷嗎?能趁著那個機會讓他死嗎?……”
趙枝的面色一下子煞白。
她以為之前驚懼已經到了極點,卻沒想到還有更大的等著她。
不過隻放了幾句,韓東塬就又摁下了停止鍵。
“這些,你說的,覺得應該發生但跟現實不一樣的事,都跟我一件一件說出來。”
韓東塬抽出磁帶,看著坐在地上的她,像是看著一件醜陋的死物,道,“別試圖跟我說一句假話,過去三天,你反反復復的,知道的怕是早已經說得差不多了,你就在這裡,翻來覆去說了三天的話,錄了三天的錄音,我不過是不想浪費時間,真花上三天時間去抽裡面有用的信息,才讓你在清醒的時候直截了當給我說出來。”
他捏著那盤磁帶,冷笑了一下,道,“所以,你並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機會,說,我還可能心情好,免上你幾年的勞罰。一句謊話,我重新對這三天的錄音,但凡有一句的謊話,那你就好好在監獄裡慢慢享受你的餘生吧,或者精神病院重症病房也不錯。”
“我說!”
趙枝終於受不了尖叫了出來。
她知道面前這個人,這個人有多心狠手辣。
把她扔到精神病院,他真的做得出來。
她受驚嚇刺激高燒幾日,精神狀態本來就極其不穩,這時再受到韓東塬的威脅恐嚇,哪裡還挺得住?
“我說,我什麼都說……但我知道的並不全面,我是,就是自從去了葉灣大隊這幾個月,我一直在做一些夢,反反復復的做一些夢。”
“有我們剛下鄉的時候,有在上韓大隊的時候,還有後來,很多年後的事情……但這些夢跟現實並不雷同,一開始我還以為是自己太希望那樣,才會做那些夢,可是後來夢到更多事我才發現不對……”
“說重點,”
韓東塬打斷她,道,“隻需要告訴我你夢到什麼,用時間順序,就從你們剛下鄉時說起。”
說完又頓了頓,道,“山洪,周熊的死,還有我入獄,這些,一件都別漏,一件一件的說。”
韓東塬沒說一句,趙枝的臉就越要白上一分,明明是大夏天,竟是生生止不住地打起了寒顫。
“好,我說,我說……”
她又像是陷入了癔症,喃喃道,“時間最早的夢是從什麼時候呢,對,是從我們下鄉到上韓大隊的時候,我夢裡跟現實不一樣,夢裡我們下鄉的時候並沒有程檸,來我們大隊的那一路隻有我和閔然,顧競文還有楊紅兵,我們那時候很興奮,很開心,因為沒有程檸在,我們大家都格外和睦,到了上韓大隊大家相處的更是很好,後來你開廠子,我還進入了廠辦公室。”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
進入了廠辦公室,雖然韓東塬也從來不會跟女同志有多餘的接觸,但因為工作關系,總有接觸的機會。
韓東塬這樣的人,誰能不愛慕呢?
她在夢裡,一顆心在韓東塬和顧競文之間搖擺,最終傾向了韓東塬。
隻可惜……
“……我們的竹木制品廠做得很好,但夏天的時候一場山洪毀了一切,那時候我們生產的主要地點除了大隊原先的木場之外,還在溪邊搭建了臨時木棚,那是為了方便從山上砍下的木材直接從溪水裡漂流過來……夏天的時候,山洪爆發,溪水暴漲,不僅衝毀了我們的臨時木棚,還有很多村民和知青都被洪水直接衝走慘死……廠長你當時為了救人,被巨石衝撞到了右邊胳膊,山上缺物資缺藥,我們被困山上十幾天,你的那條胳膊就這麼廢了……”
所以程檸的那個所謂的夢也是這樣的嗎?
所以她從一開始就要求專業的土木建築工程師,建個廠房還要勘察地形,考慮地形地勢選址,建廠房,建學校,將溪邊低窪處的村民遷到職工宿舍,十裡八鄉推行‘雨季防災章程’,修溝渠,防危石。
韓東塬面無表情地想著過去半年發生的事。
而趙枝的話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