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覺得程檸也太仁慈甚至小題大作,但程檸說看周熊的樣子分明是來之前就喝酒喝得神志不清了,說不定還吃了什麼別的藥,這種狀況,萬一他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大家也有個見證。
眾人被她說得毛毛的,但小心使得萬年船,再加上程檸在村裡和廠子裡的特殊地位,她叫了,大家也都應了下來。
處理了這一樁一樁的事情,程檸才轉身看向站在一邊,面色慘白的苗寡婦,道:“苗大姐,不好意思,深夜把你吵了起來。”
苗寡婦搖頭再搖頭,嘴唇抖了抖,似乎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程檸看著她,道:“苗大姐,你別誤會,我是覺得這事很蹊蹺,所以才叫了你過來想打聽一下情況。聽說他今天去找過你,那時候他有什麼異樣嗎?有沒有喝酒?”
苗寡婦本是一個很堅韌的人,可是看到先前周熊的樣子,面對程檸的發問,牙齒還是抖了再抖。
好一會兒她才慢慢道:“他是傍晚的時候過來找我,當時我瞅著他,的確跟平時有些不一樣。他拿了二十塊錢,”
她頓了頓,再咬牙,眼淚流下來,眼睛通紅,道,“他拿了二十塊錢,想要給我,他說讓我給孩子看病,我家小二,他眼睛有問題,公社的醫生說要去大城市裡做手術,不然以後他可能再也看不見,他知道我想要給小二做手術,可是二十塊錢抵什麼用?我不要他的錢,他跟我說,如果他能湊到給我小二手術的錢,問我能不能嫁給他……那時候他神情不對,但不像有醉酒的樣子,他在我那裡吃了飯,但天黑了就走了。”
她全身顫抖,低聲道,“我沒有想到,我沒有想到他說的幫我湊小二手術的錢竟然是跑到程知青這裡來偷……”
她知道,她說了這些,可能這一輩子都要受到村民的指責了。
可是她的良心讓她不能不說。
程檸讓韓東塬放開自己,走到苗寡婦面前,伸手抱了抱她,道:“謝謝,沒事,這不是你的錯,沒事的。而且他來我屋子裡,未必是想找錢,我的錢當初都投進了廠子裡,就算是有錢,他也未必那麼容易找到,他在翻我的本子和設計稿,還有記事簿,賬簿。”
她安撫了苗寡婦,就轉頭跟大隊長和大隊書記道:“周熊雖然名聲不太好,說是喜歡搭訕女知青,但這半年來我看他為人處事,其實十分精明,也就是嘴上有些油滑,最多就是暗地裡幫人換些東西賺些跑腿的錢,並不會真做些什麼。”
“他今天突然跑到我屋子裡翻東西,聽苗大姐的意思,應該是為了偷錢,或者是跟人有交易,我這裡有東西很值錢。但他情況明顯不對,撞破了竟然跟瘋了一樣想要對我不軌,我想可能是有人暗地裡給他下了藥,再指使他過來,說不定他家裡會留下點什麼線索,我們能去他家裡看看嗎?”
眾人聽了苗寡婦的話都覺得周熊到程檸屋子裡是為了偷錢。
因為不少人都認為程檸有錢,還管著韓東塬和廠子的錢。
Advertisement
而喝酒可能是來之前為了壯膽,結果喝多了。
去他家裡搜也搜不出什麼。
可程檸堅持,發生了這麼大事,一個姑娘家差點被人害了,想要查個徹頭徹尾也理所當然,更何況她還是程檸,韓奶奶現在還睡在大隊長家裡呢,大隊長和大隊書記還是願意順著她的。
再說了,周熊家裡就他一個人,他那間茅草屋,搜了也就搜了。
讓其他人都散了,大隊長,大隊書記,韓東塬,廖盛還有沈青孫健一起陪著程檸去了周熊家的茅草屋搜了一圈,可惜除了少量的一些散錢,山貨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貨物之外並沒有什麼字據賬本什麼的留下,不過程檸拿著上次在信託商店買的相機一一拍了照。
“這裡應該有人來過了。”
程檸道。
眾人看向她。
程檸抿了抿唇,道:“周熊是幹倒賣貨物的,他手裡別的不多,但各種糧票面票布票什麼的肯定不少,就算價值不多,但雜七雜八的種類肯定多,可你們看這裡,明顯有被人翻過的痕跡,這人有些錢沒拿,卻把各種票都搜羅走了,應該是那些票上面有些信息,像是什麼地方出的什麼時候出的,要是有人跟他有大筆或者多次交易,肯定不想留把柄在他手上。”
“是有人來過了,”
周樸槐手指敲了敲桌子,道,“周熊有個筆記本,他上次過來我這裡舉報顧競文時,上面記錄了交易的信息,咱們剛剛找一圈,也沒看到那個筆記本,不隻是那個筆記本不見了,這屋子裡一個本子也沒有。”
顧競文,顧競文。
當腦子裡一直猜測的名字被人直接說出來,就好像一直緊繃著的弦一下子斷了,留下的,是殘敗的現實。
不過,程檸跟自己道,不管怎麼樣,事情發生了,就像頭上懸著的一把刀終於掉了下來。
至於傷成怎麼樣……不管怎麼樣,她不會讓任何陰謀扣到韓東塬頭上。
“從周熊去偷東西到現在已經有一個多小時,這人離開應該有一段時間了,山上可藏匿的地方太多了,現在就是搜山,也未必能把人抓回來。”
韓東塬轉頭看向大隊書記,道,“書記,我想請三炳大叔和他媳婦帶兩個人連夜去葉灣大隊,打聽顧競文的消息,有什麼不對,就直接把顧競文帶過來。”
三炳大叔也是竹木制品廠的工人,他媳婦是葉灣大隊的人。
這事實在觸到了韓東塬的逆鱗,隻要有一丁點嫌疑他也不願意放過。
“好。”
周樸槐沒有猶豫直接應下了。
村民們都護短,就這麼過去想要帶回來個普通村民不容易,但把顧競文帶過來,卻肯定不會有什麼阻礙。
因為攪和了公社家具廠的事,這會兒葉灣大隊的人正恨著顧競文呢。
他道,“我寫個條子讓他帶上。”
“塬哥,我跟著一起去吧,也好應個變。”
廖盛道。
他現在已經算是公社那邊的人,葉灣大隊的大隊長大隊書記他都見過,今晚的事他又很清楚,過去說話最方便。
韓東塬點頭,跟他簡單說了幾句,就請大隊長帶著廖盛去了三炳大叔家。
事情安排好,其他人回了院子,外面還是黑夜,第二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韓東塬就讓大家先散了,明天天亮再處理後續的事情。
院子裡韓東志還在等著他們,眉頭緊皺。
發生這種事,也實在讓他十分震怒,他也實實在在理解了為什麼奶奶說的,定下程檸和自己弟弟的事,是為了保護程檸。
但就算這樣,竟然還有人敢半夜摸去了程檸的屋子。
一想到這,一向沉穩持重的他,心肺都快要炸了。
韓東塬讓韓東志先去休息。
沈青跟韓東塬程檸道:“我陪檸檸睡吧。還是睡一會兒,這事我們明天再查,明天肯定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程檸看向韓東塬,韓東塬就道:“你回去睡吧,我陪她。”
沈青點頭。
這會兒的確讓韓東塬陪程檸是最好的。
韓東志張了張口想說什麼,但到底隻是轉頭安慰了程檸兩句,讓她先好好休息,有什麼事他們會處理。
程檸謝過了韓東志,道:“我知道大哥,你也去休息,有三哥在,我沒事的。”
人都走了,程檸才又抱住了韓東塬,忍不住的發抖。
是誰,是誰一步步的,環環相扣,兩世都不肯放過韓東塬,不惜拿別人的性命作餌。
這一世,她一定要讓背後的人血債血還。
第90章 親自押過去
“檸檸。”
她抱著他發抖。
韓東塬什麼時候看到她這樣過?
心像是被什麼攫住,心疼至極又恨極,摟了她在懷裡去到炕上坐下,撫著她的背一邊安撫她,一邊跟她道歉。
程檸被他安撫著也慢慢平靜下來。
剛剛她有條不紊地安排那些事情,腦子一刻不停地轉著,整個人都是繃著的,所以等人一散開才會那樣發抖,現在在他懷裡總算是慢慢松了下來,她抬頭看他,伸手摸他的臉,各種記憶交錯,眼淚就流了下來。
“檸檸。”
他剛喚出聲她就抬頭吻住了他,吻住了他的唇,呼吸著他的氣息。
韓東塬心頭大震。
這種時候,他怎麼會想做什麼?
他抱著她摟著她隻是想安撫她,可是她吻過來,他也立即感受到了她的情緒,愈發抱她抱得更緊了些,回吻她,卻是萬分的小心,憐愛和溫柔,用這種方式愛撫她,讓她放松下來,絕不敢摻雜一絲一毫的欲望。
溫柔綿長的吻下來,兩個人都得到了安撫。
其實不僅是她,發生這樣的事,他全身也一樣都是緊繃著的。
“檸檸,”
他道,“我們還是結婚吧。”
一想到周熊差點做出的事,他就控制不住的憤怒和後怕。
就算是一個院子裡,他還怎麼敢讓她自己睡一個房間?
他不願再冒一絲一毫這樣的風險。
程檸愣了愣。
她知道他為什麼這麼說,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卻並沒有答他的話。
但接著卻又笑了笑。
明明心裡沉重至極,但某一處卻也放松下來。
因為不管明天周熊怎樣,她知道,他不會再有事了。
她道:“我沒事的三哥,不管結不結婚,你都不可能時時刻刻在我身邊啊,這跟結婚沒有關系,最重要的還是我要更努力一點,功夫學得更扎實一點,還有力氣耐力也要提上去,”
她嘆了口氣,認真道,“技多不壓身,對待自己和事情都要很認真謹慎才行。”
韓東塬伸手摸了摸,沒有再說什麼。
這種時候他隻會哄著她,不會願意給她添加一絲一毫的壓力。
他道:“你再睡一會兒吧,我抱著你睡一會兒。”
程檸“嗯”了聲。
她的確需要積蓄點力氣。
明天想來還有一場接一場的大戰呢。
他抱了她放到床上,自己在她身邊躺下,伸手把她摟入懷中,摸了摸她的頭發,道:“睡吧。”
“我們再說一會兒話。”
程檸道。
“好。”
“你答應我,以後不要再衝動了,”
她輕聲道,“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要衝動。周熊他,你看到了,他很不對勁,”
她感覺到他抱著她的手緊了緊,頓了頓,她還是繼續道,“背後的人,針對的不隻是我,他們恨我,想毀了我,但我大概還不值得他們這麼大費周章,他們真正針對的是你,他們知道如果周熊如果傷了我,你衝動之下絕對不會放過他,他們喂了周熊藥,其實根本不用什麼藥,隻要一些特別的酒和食物,讓他失去控制些,氣血不正常些,那種情況下,正常不會打死的人,可能也很容易打死,甚至真的不死的話,也會有人在背後推一推,送他去死,但所有人都說,是你殺死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