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哪信,畢竟大半夜了,突然冒出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應該直接抓起來才是。
聞砚桐見他們不動彈,自個化身陀螺,一個猛衝撞到門邊,用力的拍門,“傅子獻!醒醒!”
牧楊被突然響起的拍門和叫喊聲嚇了一大跳,直接從床榻上坐起來,險些翻下床。聽見是聞砚桐的聲音,他忙爬下來,連鞋子都沒穿,撩開棉被跑到門邊。
一開門就看見一個頭發繚亂,身上滿是血的人被侍衛攔著,正張牙舞爪的朝著衝來。
牧楊本就是聽了聞砚桐的故事嚇得睡不著,特地跑來找傅子獻的,眼下睡意還未消退,就被嚇了個魂飛魄散,慘叫著往後退。
聞砚桐喊道,“別叫別叫!是我,聞砚桐啊!”
牧楊嚇傻了,隻一個勁的往後縮。
隨後跟來的傅子獻從後扶了他的腰一把,將他的身形穩住,同時走上前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聞砚桐露出喜色,“傅子獻!關鍵時候還是兄弟你頂用,小侯爺受重傷,快讓牧楊派人請郎中來!”
傅子獻擰起眉,見聞砚桐的模樣,也知道她並不是在說笑,轉頭去拉想要逃跑的牧楊,“牧少,你冷靜點……”
牧楊嚇得腦子都木了,哪有時間冷靜。聞砚桐見他那樣就氣不打一處來,衝上去拽著他的衣裳往他背上抡了兩拳,“叫你娘的頭啊!你禧哥受傷了,馬上就死了!快點派人找郎中!”
聞砚桐是急得厲害。池京禧現在已經因為失血而虛弱,又身在念安寺,等郎中趕過來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一秒都不能浪費。
傅子獻見狀忙上前拉架,對牧楊道,“牧少,這是聞砚桐,你別害怕。”
“聞砚桐……聞砚桐?”牧楊喘著粗氣,腦子好似慢慢清醒了,捧著聞砚桐的臉仔細看了看,發現真的是她,當下抓著她肩膀驚道,“你方才說禧哥怎麼了?!”
“他受了重傷,你再耽擱就要咽氣了!”聞砚桐臉上的驚慌失措沒有一點作假的樣子,把牧楊嚇得夠嗆。
他飛奔出房間,對侍衛道,“去把仟遠哥叫醒!立即去請醫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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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衛領命立即行動起來,牧楊也沒有停頓,拔腿就往池京禧的房間跑去。
跑到一半的時候,聞砚桐在後面叫他,“他在我房裡!”
牧楊急急的拐了個玩,愣著頭直接衝進了聞砚桐的房中,將門摔得轟然作響,大喊道,“禧哥!你在哪!”
還不等池京禧回應,他就直接撩簾進了房,就見池京禧渾身是血的坐在床上,被褥也被血浸染了一大片,觸目驚心。
牧楊當即淚盈雙目,哭喊著奔到床前,“禧哥啊——!你這是怎麼回事啊!千萬要撐住!”
池京禧被他的大嗓門吵得耳朵疼,眉毛擰起,“我還沒死呢,哭什麼喪。”
牧楊伏在床上,“聞砚桐說你快不行了!”
池京禧眉毛微抽,“暫時撐得住。”
聞砚桐隨後跑來,見牧楊正大喊大叫,忙上去將他拽倒在一邊,平息了下呼吸,放輕了聲音對池京禧道,“小侯爺,你血流的太多了,醫師一時半會兒來不了,必須要盡快給你止血。”
池京禧墨眸中凝著光,對她點了點頭。
聞砚桐轉身去翻找包裹,找到了一沓備用的紗布。她右腿沒有完全好透,需要包些藥草在腿上,所以臨行前帶了不少紗布。
她將紗布展開,疊成寬寬的長條,走到窗前,對牧楊道,“把小侯爺的上衣解開。”
牧楊坐在床邊,正是無措,聽了她的話後忙動手去解池京禧的衣扣。但他太著急,下手難免控制不了力道,扯動了池京禧的傷口。
池京禧尚能忍耐不叫出聲,但是眉頭擰起,看起來不好受。
聞砚桐一把將他推開,“讓開讓開,讓我來。”
正巧傅子獻拿了牧楊的外衣和鞋子趕來,讓他趕緊把衣裳穿上,免得凍涼。
聞砚桐把紗布放在一邊,看了池京禧一眼。見他抬起的眼眸中仍然沉澱著平靜,似乎是在用眼神告訴她,不要慌張。
聞砚桐跪在床邊,深吸一口氣,放輕了力道,快速又輕柔的將他的衣扣一一解開。血都凝在了衣裳上,解開時腥味便撲鼻衝來,她怕傷口黏住了衣裳,始終不敢太肆意。
池京禧攏眉,氣息微弱下,聲音依舊沉著,“直接掀開。”
聞砚桐心一橫,將他右肩的衣裳一鼓作氣掀開,被利刃所傷的傷口猙獰的露了出來,她倒抽一口涼氣,將衣裳褪到他臂膀處。
傷口不長,但刺得深,所以血流的多,在他白皙的臂膀上尤為刺目。
她拿起紗布,左手自他左邊繞到頸後,“往前坐些。”
池京禧聞言身子往前。聞砚桐捏著紗布,在覆上去之前猶豫了一瞬。
她從來沒有處理過這種傷口,不知道該如何止血。
池京禧看出來了,忍著痛將右臂微微抬起,抬眸對她道,“纏在傷口上,用力。”
這是壓迫止血法。聞砚桐懂得也不多,隻是偶爾在電視裡看到些,她在學校裡從來沒有學過這些東西。
一瞬的停頓過後,她便一咬牙,跪著往前挪了兩步,躬身把紗布覆在傷口上,幾乎在貼上去的剎那,紗布就被血染紅了。她不管不顧的對著傷口纏繞,一圈一圈,白色的紗布剛纏上去就成了紅色。
為了能夠止血,她半分空隙都沒留,纏的很用力,眼睛緊緊盯著傷口處,生怕自己出了錯。
池京禧側著頭,垂眸看了看被纏住的傷口,又緩緩將目光落在聞砚桐的側臉。因為方才糊了一把雪的緣故,聞砚桐臉上的血也糊成了一大片,眉毛眼睛到處都是,長而密的眼睫毛上還掛著細小的水珠。
她神色極其專注,眉毛緊緊擰著,一臉的凝重。與之相反,重傷危險的池京禧卻越來越平靜,漂亮的眼眸柔和不少,沒有了平日裡看人的倨傲與冷淡。
聞砚桐給他抱扎止血的時候,牧楊穿好了外衣和鞋站在一旁,滿臉的急色。程昕也在睡夢中被喚醒,匆匆趕來就看見了這樣一幕,也沒有出聲驚擾,吩咐了侍衛去燒熱水,而後在旁處等候。
聞砚桐將紗布打上結之後,才微不可查的松一口氣,額頭因為緊張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她抬手抹了一把,抬頭就撞進池京禧的視線裡。
聞砚桐下意識道,“包、包好了。”
池京禧低低應了一聲。
程昕匆忙走上前來,“發生什麼事?”
池京禧神色一冷,“念安寺下有一個地下密室,裡面藏了東西,你立刻調人先把這方圓圍住,別放跑任何人,包括寺中的僧人。”
程昕點頭道,“我即刻稟報父皇。醫師已經去請了,你現在如何?還撐得住嗎?”
池京禧微微閉眼,“尚可。”
聞砚桐忽然伸手,握住了池京禧的手掌。他沒料到她突然動作,驚訝的眸光投去。
池京禧的手掌想來都是暖和的,但是這會兒竟有些冰涼,聞砚桐沉聲對程昕道,“小侯爺的體溫開始下降了,五殿下讓人多搬些暖爐過來吧,再多燒些熱水。”
程昕頷首,吩咐侍衛去搬暖爐。
牧楊緊張的坐在池京禧另一邊,拿過他的手搓了搓,“禧哥,你是不是感覺冷?要不給你的裘衣拿來?”
池京禧抽手,“無礙。”
聞砚桐也道,“你別亂碰,小侯爺身上還有其他傷。”
牧楊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呼出一口長氣,“方才聞砚桐說你快不行了,把嚇死了……”
池京禧聞言看了一眼聞砚桐。
她頗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也被嚇到了。”
池京禧泛著涼意的指尖微動,上面似乎還殘留著方才聞砚桐捏著時傳來的炙熱,他沒再說話。
傅子獻也沉默站在一邊,神色不大好看。聞砚桐餘光瞥見之後,想起那少年得知她是傅子獻之後的奇怪反應。
程昕,牧楊,池京禧。這三人分別代表這皇家,將軍,侯王,但那個少年聽到之後喊打喊殺,極是厭惡。
可聽見傅子獻的名字後,他的態度猛地一轉,甚至用了“傅丞相”這個尊稱。
難不成,這念安寺下面藏的,其實是傅家的人?
房中一時沉寂下來,幾人心思各異。聞砚桐想了一會兒之後,見池京禧閉著眼睛,似乎在小憩,當下有些慌張的喊道,“小侯爺,小侯爺……”
池京禧慢慢睜開眼,“怎麼?”
“你現在不能睡覺,會有危險的。”聞砚桐忙道。
池京禧攏眉,不知道是不是傷痛讓他身體越來越虛弱的緣故,他的神情也懶得做那麼明顯。想強打起精神,卻抵不過身體的虛弱的模樣讓聞砚桐很是擔憂。
她坐到池京禧旁邊,“小侯爺,我們說會兒話吧?”
牧楊不大贊同,“禧哥都這麼累了,你能不能別磨人,讓他好好休息一下。”
聞砚桐瞪他一眼,“上一邊去。”
傅子獻也對他道,“小侯爺現在情況危險,若是貿然睡覺,會加重傷勢。”
他換了種好聽易懂的說法。實際上是池京禧現在傷得嚴重,若是真睡了,極有可能醒不過來。
聞砚桐見池京禧沒什麼反應,大著膽子抓住他的手,手指使了些力氣的捏著,“小侯爺?”
池京禧倚著牆,低垂著的眸滿是困倦,看得出疲憊至極,但還是回應道,“你想說什麼?”
“先前咱們在屋裡聽到有人敲門那會兒,你說著寺中有匪,憑據是什麼?”聞砚桐趕忙問。
池京禧的喉嚨緩慢的滑了滑,一切動作都變得慢了,神經也有些衰弱。但是聽了聞砚桐的話之後,腦子又開始運作起來,說道,“有匪那句話,是說給他們聽的。”
聞砚桐:“嗯?”
池京禧道,“當時在門外敲門的是個經常習武之人,他走路輕盈無聲,能夠聽見我靠近門的腳步。但我並未聽見他離開的動靜,所以我們出去的時候,他就在附近,我便故意說寺中有匪,引得他們自亂陣腳。”
聞砚桐恍然大悟,又問,“那你如何知道寺中的僧人也是一伙的?”
“掛在檐下的衣裳上,與那幾個念安寺位高的僧人身上的燻香味道相同,但是在地下室的人不需要燻香,那些人極有可能是平日隱藏在僧人之中。”
他道,“這個念安寺中,約莫大半都是假僧人。”
聞砚桐道,“原來如此,沒想到竟有人敢在皇城邊上偷梁換柱,瞞天過海。”
池京禧沒應聲,看樣子是越來越虛弱。聞砚桐沒辦法,隻好語氣一轉,兇巴巴的教訓道,“小侯爺,下次要是遇到危險,千萬莫要再獨自一人了!你身子金貴,這次受了傷定然是十分不得了,你的那些侍衛都要跟著受罰的!”
本以為池京禧會冷言反駁,哪知道他隻是懶懶的嗯了一聲,“我不會讓他們受罰的。”
聞砚桐道,“那也不能讓自己受傷啊!你看看你現在這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