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映泉頷首,“趙夫子慢走。”
聞砚桐心裡都樂開花了,還是裝著難受的模樣老老實實的跟許映泉道別,而後才裹上了搭在武器架上的耗子皮慢慢離去。
跟著趙夫子出了武場之後,聞砚桐的神經都放松了下來,率先開口問道,“不知夫子尋學生有何事?”
“你先前想出逃書院,雖然有傅三小姐擋了一下,但還是在冊子上記了一筆,若是在季課結束前消除會影響到你最終評定。”趙夫子走的很慢。
聞砚桐之前已經聽說過這事,但是聽趙夫子特地提起來,想必是有其他用意,於是問道,“那學生如何才能消除?”
“我翻看了你入學冊,上面寫你會彈琴?”趙夫子問。
“我、我不會啊。”她愣愣答。
趙夫子怪異的看她一眼,“那你為何在冊子上寫你會彈琴?”
聞砚桐心裡咯噔一下,猛然想到這可能是小炮灰會彈琴,所以在入學的時候寫了這個。但是聞砚桐根本不會彈琴,根本沒接觸過古琴。
這個想法在腦中溜了一圈,她答道,“以前是會的,但是入了書院之後便一門心思想著讀書,哪還有心思浪費時間在玩樂上?現在都生疏了。”
趙夫子頗是疑惑,“也沒見你學問有多好啊,你夏季測驗還未及格。”
“……”聞砚桐尷尬一笑,“是學生太過愚鈍。”
“原本以為你會古琴,這下可沒法了……”趙夫子捻著胡子問道,“你可還會其他樂器?”
聞砚桐的話都快到嘴邊了,但還是往回咽了一下,警惕道,“夫子是想讓學生作何?”
“今年的初雪宴與往年不同,因加進了女學生的緣故,書院也添了兩名琴師。”趙夫子道,“初雪宴上琴師也會參加,操辦一曲琴樂參與宴賽。”
“宴賽?”聞砚桐下意識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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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這琴樂在宴賽上拿了名次,你在冊子上的那一筆便可消除了。”趙夫子道,“我也是偶然打聽到的,本想著讓你參與一下,卻不曾想……”
聞砚桐聽明白了,趙夫子這是在給她找方法呢!她急急道,“我雖不會古琴,但我會奚琴,奚琴可以吧?”
趙夫子遲疑道,“這我倒不知,不過我可以問問琴師,若是可以,我再告之你。”
“勞夫子費心了。”聞砚桐感激的衝他作揖。
趙夫子的辦事效率著實高,第二日就來告訴她,琴師同意了奚琴的加入,但要先看看她水平如何。
聞砚桐高興得不行,立馬託人去街上買了一把奚琴來。
奚琴是什麼琴呢,其實就是二胡。
聞砚桐小時候家裡窮,爸媽就想讓她跟著拉二胡拉了一生的三叔學了二胡上街要飯去。
她便跟著學,一學就學了十多年,尤記得跟著三叔在寒冬時坐在街邊拉二胡的日子。
聞砚桐的學歷不高,高中畢業之後家裡供不起大學,她就輟學外出打工了,後來一場火災帶走了雙親和正在念初中的弟弟。
再苦再累聞砚桐都受過,根本不把小炮灰的這些遭遇放在眼裡。
但是當趙夫子把聞砚桐領進琴師堂的時候,經過大風大浪的聞砚桐當場就懵了。
☆、第 20 章
隻見那琴堂中坐的全是嬌滴滴的小姑娘,聽見她進門之後便齊刷刷的朝她看來。
聞砚桐還是記得自己是個女扮男裝的,當下停住了腳步。
趙夫子察覺她停了,便轉頭招呼,“快進來,停在門外作何?”
聞砚桐這才繼續往裡走,想起紹京並不是一個男女大防的國家,這裡雖有男女授受不親的觀念,但思想卻沒有封建到頑固的地步。
她帶著奚琴進堂之後,許多姑娘都投來了好奇的目光,大膽的打量她,倒讓她覺得不自在起來。
琴師是個三十餘歲的女子,臉上看不出多少歲月的痕跡,仿佛年輕得很。看見奚琴之後便連忙走來接下在手裡擺弄,笑著對聞砚桐道,“你便是那個會拉奚琴的學生?”
聞砚桐見她嘴邊有一顆黑痣,便迅速想起此人的身份來。
這女子名叫花茉,自小便是在皇宮裡學琴,本是御用琴師,每回皇宮有宴總少不了她,偶爾朝歌的大官舉辦宴會也會請她去,身份算得上尊貴。
皇帝親自下令讓頌海書院招收女學生時,順手將她指來書院教習姑娘們琴技,給了書院莫大的殊榮。
花茉隻是個醬油角色,也沒再書中起什麼用處,不過一手古琴著實聞名。
聞砚桐也恭恭敬敬的回道,“隻是略懂一二。”
花茉便拉著她的手,“來來來,拉兩下讓我聽聽。”
她力道很輕,聞砚桐順著走了幾步,坐在了椅子上,花茉還貼心的將她的拐杖放在旁邊。
聞砚桐接下奚琴輕車熟路的架在腿上,擺弄了兩下琴弓,然後收了些許力道憑借著記憶隨便拉了一段。
奚琴與古琴不同。奚琴的琴音綿長而渾厚,拉出的曲子即便是不著調,也像是含著深厚的感情一樣。
花茉聽了之後相當高興,連連道,“就你了就你了,你加入之後我們曲子定然可以在宴賽上拿名次!”
聞砚桐沒想到那麼容易,腼腆的笑了笑,“夫子謬贊,不過是些簡單曲調。”
“叫什麼夫子,我比你們沒大幾歲,叫我花姐就行。”花茉笑嘻嘻道,“你回去之後把你拿手的幾個曲子都練習熟了,過幾日拉給我聽,我在挑一段加入古琴中。”
聞砚桐沒拆穿她三十多歲的事,點頭應了。
“那你先聽聽我們這次古琴的曲子。”花茉很喜歡聞砚桐的性格,興奮的拍了拍手,對姑娘們道,“來姑娘們,齊奏一遍試試。”
這些姑娘約莫練習不少時日了,聽了花茉的口令之後紛紛把手擱在古琴上準備著,等她一聲巴掌落下後,所有琴音同時響起。
古琴的琴音澄澈悠遠,這首曲子節奏又緩慢,聽起來便令人心曠神怡,莫名的感覺到寧靜。
聞砚桐幾乎是立即想到了一首曲子與之相配。
她在聽的時候眼睛也隨意的觀察著彈琴的眾姑娘,卻意外發現書中惡毒女配竟然也在這其中。
正是傅棠歡的庶妹,傅詩。
聞砚桐看書的時候真的對此人恨得牙痒痒,屢次希望作者能盡快讓她領盒飯,隻是傅詩頭腦聰明,且極其狡猾,好些次都逃過一劫。
如今穿進書裡來,聞砚桐倒是挺怕她的。
一個心腸歹毒,詭計多端的白蓮花,誰不害怕?
聞砚桐一看見她,就有些坐不住了,待一曲奏畢後,她便以腿疼為借口,匆忙離開了琴堂。
傅詩這個人心思沉得很,又眦睚必報,若是哪點惹到她了,必然會被她暗中算計。
聞砚桐心說她現在瘸著個腿已經夠可憐了,再被算計那真是沒地說理去了。
當務之急還是想辦法抱上池京禧的大腿才行。
可是上午的文學課池京禧在甲堂她在丁堂,下午的武學課那麼多人,根本沒有機會跟他搭上話。
然而正當聞砚桐愁著沒機會時,機會就送到她面前來了。
次日一早,李博遠黑著臉進了學堂,書本剛一放下就點了聞砚桐的名,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把她批了狗血淋頭。
原因是字寫得太醜。
聞砚桐被罵懵了,低著頭不敢說話。她的字寫得的確醜,畢竟以前也沒寫過毛筆字,而且沒練過字帖,平時用水筆寫的都很醜。
李博遠受不了,直言,“老夫為師半輩子,頭一次看見字寫成你這般的學生,簡直枉讀那麼多年的書!”
聞砚桐本以為被罵一頓就過去了,卻不想李博遠壓根不想輕易放過她,氣得臉紅脖子粗,“下午的武學課休要去上!去我的寢房抄文章!”
“啊?!”聞砚桐當即驚愕的失去表情管理。
就這一個字差點把李博遠氣得厥過去,“啊什麼啊!我說的你沒聽見?!”
李博遠發怒,整個學堂的人沒人敢抬頭,生怕被遷怒。傅子獻連忙在下面悄悄扯了扯聞砚桐的衣袖。
聞砚桐連忙應道,“學生聽見了!定會按時去抄文章,還請夫子莫要發怒。”
李博遠被順了一把毛,加上著實罵了許久口有些幹,清了清嗓子道,“曉得就好,坐下!”
託聞砚桐的福,丁六堂的學生在這日都少上了兩刻鍾的課。
先前趙夫子就因此事提醒過聞砚桐,但是沒辦法,字體這種東西也不是一兩日就能練成的。她已經盡力把字寫得像個字了,卻還是把李博遠氣得不輕。
當日下午,聞砚桐夾著書本和筆墨往李博遠的寢房趕。要命的事路上還不敢耽擱,生怕去得遲了又被好一頓罵。
這個李博遠,模樣看起來挺兇的,實際上還真是兇得嚇人。
書院設有夫子寢房院,隻要稍一打聽就知道。傅子獻本想將她送到李博遠的寢房門口的,但是礙於要去上武學課,隻能送了一半的路。
聞砚桐頂著寒風到了李博遠的寢房,伸手敲了敲門,揚聲喊道,“夫子,學生前來抄文章。”
李博遠親自給她開了門,一見她戴了頂棉帽,身上又裹得嚴嚴實實,不由得臉又黑了。
嚴厲道,“你一個男兒郎,一身鐵骨何處去了?總是像個姑娘般嬌弱,傳出去讓人笑話!”
聞砚桐當即把棉帽拔了下來,頂著一頭亂發道,“夫子教訓的是。”
“進來吧。”李博遠也沒為難她。
許是念及她雙手拄著拐杖,李博遠親自關門。進門之後過了一道棉簾便有一層三尺高的階梯,階梯下有一雙相當精致的銀絲錦靴。
聞砚桐一眼掃過去,並沒有在意,看見臺階上還擺著幾雙簡易棉鞋,類似棉拖鞋,而後就聽李博遠對她道,“隨便穿一雙便是。”
還挺講究。
聞砚桐隨意挑了一隻棉拖鞋,又過了一道棉簾,屋內的暖氣才撲面而來,她覆滿冰冷的衣裳和睫毛瞬間沁出湿意。
李博遠走在前頭,聞砚桐便跟著。
看得出這老頭是真的怕冷,每一個房間的門都變成厚厚的棉簾。
她跟著李博遠進了書房後,驚愕的發現這個十分暖和的房中竟有一個人,正盤腿坐在矮桌前,執筆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