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在考堂裡坐著很無聊,但至少是暖和的,不比這冷飕飕的荒地好?
她立馬轉頭,想現在去考堂。
可誰知道她先前被武夫子踢青的右腿窩這會兒疼得厲害,走路歪歪扭扭,不知道踩到了哪塊覆了晨霜的地。
猝不及防劈了個叉,順著坡勢往下滑!
她驚了一大跳,胡亂的伸手,在途中撈住了那根繩子,往下壓了一段路。繩子猛地緊繃,承住了她的壓力。
下半身一騰空,聞砚桐一聲驚叫破口而出,轉頭一看便驚了一身冷汗。
好家伙!難怪栓了根繩子!
下面竟有一個大坑!泥土像是才翻過的,顯然是學院想在這建造什麼東西。
聞砚桐可不想掉下去扭壞筋骨,也不想滾一身泥,便揚聲求救,“救命啊——”
方才一心想往偏僻地方走,現下便吃了大虧,扯著嗓子喊了好幾聲都沒能把人喊來。
早知道還是老老實實去考試了!
這他娘的走的是哪門子的霉運?!
聞砚桐在坑邊掛了兩刻鍾,嗓子都喊呲了,施工的伙計才來。
她見到人的時候眼睛都綠了,一個勁的叫,“兄弟!兄弟快救救我!我撐不住了!”
那伙計見她半個身子掛在坑邊,伸長脖子喊得面紅耳赤,忙把身上的家伙扔地上,把她拎了上來。
聞砚桐也不管身上會不會粘泥,躺在地上大口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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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書生,你是怎麼掉到這兒的啊,這離你們學堂遠著呢。”那做事的伙計問。
“我晨起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背書,就來這了。”聞砚桐睜著眼睛瞎扯,等休息夠了才連連道謝,爬起來一瘸一拐的離開。
當日下午,夫子找到了她,嚴厲批評她缺考的事,幸好聞砚桐認錯積極,才免去了懲罰。
但臨走的時候告訴她,這次缺考已被記錄,她還是要參加補考才行。
聞砚桐差點崩潰!她在坑邊掛了半個小時!結果還是要考明學!
那她一大早在坑邊搏命到底是圖啥?
鬱悶的小聞早早躺上了床,用美夢治愈傷痛。
起初的時候,她的雙臂並沒有感覺到疼痛,但是等回去睡了一覺之後起來,兩條胳膊就跟被錘子一寸寸砸過一樣。
疼得她龇牙咧嘴。
禍不單行,第二日就測驗武學。
聞砚桐站在武場,一臉呆滯的看著那些人對著靶子射箭,時不時擦擦快流下來的鼻涕。
武學隻考一項,平射。每人有三箭機會,取最好的成績作為最終成績。
周圍熱熱鬧鬧的景象跟她毫無關系,聞砚桐沉重的思考著,自己能不能把箭射出去。
念著號一批一批的上,很快就輪到了聞砚桐。
她接過武夫子遞來的弓箭,手一抬就開始抖,伴隨著間歇性的抽痛。
巧的是那武夫子還是先前抓著她殺雞的人,看了她一眼,低聲道,“不必緊張,放平心態射三箭即可。”
聞砚桐面色凝重的應了一聲。
站上考位之後,聞砚桐才發現自己有些看不清箭靶,她擺弄了一下手裡的弓箭,就聽武夫子的開考信號,“架箭抬弓!”
她學著其他人的模樣彎弓搭箭,但手臂一使力就開始瘋狂打抖,跟篩糠似的,動作大到旁人都開始笑話。
武夫子走到她後面,“肘、肩、頸,平日是怎麼學的?”
聞砚桐聽到他的聲音就打悚,現在腿窩還疼著呢,連忙把腰背挺直了。
無奈手臂實在疼的厲害,加之她根本沒碰過弓箭,前面兩箭都慘不忍睹。
一箭落在腳邊,一箭掉在半道上。她隻想趕緊把三箭射完,也不管結果如何了。
武場一角,池京禧站在弓箭架前擦拭著手中的弓。
身旁的程昕突然笑出聲。
池京禧問道,“笑什麼?”
程昕笑道,“你看那小子,跟搖旗杆一樣。”
池京禧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就見站在考位上的聞砚桐,一雙胳膊抖得十分明顯,腳邊還落了一根箭。
而她面前的箭靶卻是空空如也。
池京禧隻看了一眼,便沒興趣繼續看,低頭擦弓,漫不經心道,“倆胳膊連筷子的用處大都沒有,就是個廢物。”
話音一落,武夫子的放箭指令便響起,隨著“咚”一聲響,程昕詫異的聲音也傳來。
“喲!這小子射中靶心了!”
☆、第 4 章
聞砚桐自己都傻眼了。
在周圍人震驚的目光中交了弓箭退下來後,她還是一臉迷茫。
沒想到最後一支箭她多使了點力氣,竟然誤打誤撞射中了靶心!
擱在以前,她立馬扔了弓箭買彩票去。
武學測驗上射中靶心的人不是沒有,但是前兩箭射空,最後一箭中靶心的,卻獨獨聞砚桐一個。
不管她走哪,都會接收到怪異的目光,聞砚桐覺得被盯得渾身不舒服,就想著提前離開。
她臨走的時候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弓箭架,卻意外的看見了池京禧。
他身著杏黃色衣裳,手腕處纏著一圈一圈裹著金絲的綢帶,臂膀結實,腰身勻稱。
他的弓與其他所有人都不同,是一柄相當漂亮的紅木弓。
隔著遠遠的距離,聞砚桐似乎跟他的目光對上了,但又看得不是很分明,那雙染著墨色的眼睛攏著一層模糊。
兩人離得很遠,聞砚桐這下倒是膽子大了些,盯著他多看了幾眼,才將目光收回轉身離開。
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渡春風。
聞砚桐回去的路上,腦中一直浮現這句詩。她忽而覺得,李白筆下的翩翩少年郎,約莫就是池京禧這樣的人吧。
她穿進書中之後才發現,這周圍的人面容都很清秀,就連聞砚桐這個小炮灰,也有一雙十分靈動的眼眸。
不過為了掩飾自己女扮男裝,她每日都要用青黛將眉毛畫得粗粗的。
每次畫完都要對著鏡子感嘆,沒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也成為了一個濃眉大眼的家伙。
聞砚桐正心不在焉的走著,突然有人叫她,“聞砚桐——”
這一聽就知道是趙夫子的聲音。
先前教訓她宰雞、缺考的夫子中,回回都有他。穿過來的幾天裡,幾乎日日都被趙夫子訓斥,導致聞砚桐一聽見他的聲音就頭痛。
聞砚桐假裝沒聽見,腳步卻越發快了,想著趙夫子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總不可能追上她。
然而她想岔了。趙夫子不僅追上她了,還走在她前頭,“你這孩子,瘸著腿走那麼快作何,這幾日地上都打了霜,萬一把另一條也摔瘸怎麼辦?”
聞砚桐見這趙夫子走她前頭了,當下停住腳步,笑道,“夫子教訓的是。”
“武學測驗如何?”趙夫子一直覺得聞砚桐是個乖孩子,雖然有的時候行為有些難以理解。
“勉強過關。”聞砚桐不敢誇大,畢竟前兩箭連箭靶都沒碰到。
趙夫子看了看她的身板,嘆了一聲道,“你先前一直刻苦,秋後來了倒懈怠起來,要趕快找回從前的態度才行啊。”
聞砚桐低頭應道,“多謝夫子掛念。”
趙夫子又語重心長的教育一番,最後才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明學一項隻有你一人缺席,所以院長便免了你的補測,這幾日好好休息,日後振作起來,別辜負院長的栽培之心。”
像是一坨軟軟的棉花包裹在了聞砚桐心上,把冒著涼氣的心給捂住了。
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突然撞了好運。
向趙夫子點頭道謝之後離開,聞砚桐心情驟然變好,若不是腿還瘸著,她肯定要扭一段秧歌慶祝。
測驗結束之後,就有兩日的休息時間,不用上早課,也不用去學堂。
不過窗子下的公雞仍然敬業,每天早上六點半都要扯著嗓子叫幾聲。聞砚桐熬過了那一段時間,睡了個天昏地暗,總算把精神頭補足了。
紹京是五日一休沐,頌海書院的學生在休沐這日就可以離開書院,到朝歌城裡玩一玩。
聞砚桐就是盯準了這個日子,打算一去不復返,徹底離開頌海書院。
她起初打包了幾套棉衣,但有老大一坨,根本不好帶走。
而且她不可能抱著包裹從頌海書院大門離開,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不帶包裹了,就把那幾隻名貴的墨筆帶走。
聞砚桐一切都準備好了,休沐那日起了個大早。
可偏偏計劃趕不上變化,她正把墨筆往懷裡揣的時候,突然有人找上門來了。
兩個人一黑一白,往門邊一杵,“走啊。”
聞砚桐傻眼,“啥啊?”
“去翠香樓啊。”黑兄弟說,“上次不是說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