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禮無論是穿正裝還是休闲裝,打扮永遠幹幹淨淨,林溫想象不出他邋裡邋遢,不修邊幅的樣子。
林溫咬了咬嘴唇,慢吞吞伸出手臂。
手停在距方臉頰二釐米的位置,她弓起手背,遮擋住周禮側臉。
似乎不太,林溫歪頭細看,過了會兒,她放下手。
這角度看不出來,她需要辨認正面。
林溫站起身,把手機擱椅子上,她走到周禮正面,站著將方上下打量番。
接著抬起手,遮住周禮下半張臉,又覺得不,她兩手拇指相貼,做花瓣狀。
可周禮腦袋垂著,這角度依舊不行。
林溫朝周禮走近兩步,不知不覺走到了他雙腿間的範圍。
她半蹲下來,兩手依舊花瓣狀,遮蓋在周禮下半張臉,包括下巴遮住。
林溫以仰視的姿勢,看周禮的嘴巴、鼻子和閉著的眼睛。
想象力不夠,她還是辨認出什麼。
林溫覺得己現在這種行為有點犯蠢,她無聲地嘆口氣,正準備放下手起來時,面睡著的人突然毫無預兆睜開眼,把捉住她兩細腕,另手同時扣住她後頸,將她扯近。
周禮氣‘色’不好,雙眼布滿疲倦產生的紅血絲,看人時顯出幾分陰鬱深沉,以及凌厲。
他坐著俯身,氣息貼近林溫,嗓音帶點被人吵醒的沙啞:“想幹什麼?”
切發生太快,林溫受驚有蹲穩,她雙腕被束,摔向的時候她手肘抵住了周禮的大腿,這避免膝蓋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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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溫掙扎著手腕和脖子說:“有……”
周禮松,他又問了遍:“剛想幹什麼?”
林溫尷尬,臉有點熱。
“嗯?”周禮聲音很低。
“什麼……”
“嗯,”周禮道,“那你是走錯路了?”
林溫:“……”
“想去哪兒?”
周禮明顯在逗她,林溫無話可說,手腕還掙不開。
“你松開。”
林溫邊說邊看周禮,不動聲‘色’地嘴巴看到鼻子,再看到眼睛。
周禮現在睜著眼,這雙眼睛林溫已經看過許多次,有次像此刻這樣,她與他面面,相距不過半掌,她能深深望這雙旋渦似的眼睛中。
人的五官眼、眉、鼻、口、耳,後四者都向外生長,有眼睛嵌在內。
外在總歸膚淺,內在卻深藏著太多太多的東西。
周禮在看她。
林溫的漂亮人畜無害,功勞全在她這雙眼睛,圓溜溜又熠熠生光,好像能讀出很多內容,又好像簡單純粹到了極致。
單純的人吸引人,矛盾的人更吸引人。
“林溫,”周禮這時開口,“你過界了。“
林溫愣,時聽懂他的意思。
周禮垂眸看著她,重復了遍:“現在你己過界了。”
周禮這聲說得極輕,什麼力氣,就像貼在她耳邊,順著灼熱的氣息送來,林溫耳朵陣麻痒。
林溫感覺到周禮呼吸有點急促,她掙了掙手,誰知周禮仍舊不松。
周禮收了收力,更加扣緊林溫的後脖頸。
林溫手腕還被捉著,她雙手往推,撞到周禮胸口。
周禮悶哼,被迫松了手,皺著眉啞聲道:“我他媽遲早被你害死。”
林溫第次聽周禮說髒話,這聲好像更輕了,半點精神都。
林溫‘摸’他額頭,說道:“你己要死別賴我,我你去掛急診!”
周禮動不動地看著她。
“你不知道己發燒了?!”林溫好氣。
周禮看她半晌,就在林溫以為周禮又要拒絕看病的時候,周禮開口了。
“嗯。”
林溫:“……”
林溫跟助理打了聲招呼。
老太太這邊還結束,助理問林溫:“嚴不嚴重?”
林溫搖頭:“還不清楚,應該是發燒了。”
“那你快帶他去看看,就算發燒,你們回去吧,還是早點休息好。”
林溫說:“如發燒打點滴可能要很久,你們到時候回去。”
“那你陪著他?”
“嗯。”
助理放心:“如你不行的話跟我說聲,鄭生這邊好,我就跟你換。”
“不用的,這邊你不用擔心。”林溫又提醒,“我已經張力威留了你的電話。”
“好的。”助理道了謝。
林溫交完,把周禮帶下了樓。
林溫小時候總生病,感冒是常態,發燒是老朋友,各種各樣的症狀太多,她經驗豐富。
周禮然是發燒,伴隨肌肉酸痛,所以他這幾天總是捏脖子,臉上老是顯出疲態。
段時間林溫腳受傷,切都任由周禮擺布。現在風水輪流轉,林溫指哪,周禮就能呆哪。
掛完急症後去科室,量完體溫再掛點滴,林溫把周禮安置好,又問他拿車鑰匙。
“幹什麼?”周禮剛挨了針,點滴袋子懸掛在半空。
“我你把‘藥’拿來。”林溫說。
車就停在門診大樓面的停車位,林溫來回趟很快,除了拿‘藥’,她還把車上的備用‘毛’毯帶來了,順便在醫院內的便利店買了兩蔬菜三明治,以防周禮待會兒肚子餓。
周禮胸口的傷三番兩次被她誤碰,林溫擔心拖延太久會不好,本來想上去就讓周禮找地方上‘藥’,誰知她回到診室時,周禮已經在躺椅上睡著了。
周禮看起來真的很累,臉上身上又傷痕累累,跟半月的他判若兩人。
林溫把東西放邊上,抖開‘毛’毯,輕輕替周禮蓋攏。
已經過了十點,林溫累了,她坐在周禮旁邊的椅子,看了看點滴的分量,己調了震動的鬧鍾,然後閉眼睡了過去。
周禮渾身酸痛,睡得並不熟,他時醒時昏,多久又醒了過來。
診室裡除了他們,還剩老夫妻,牆上電視機開著,聲音卻關了。
老夫妻蓋著彩‘色’的小被子,靠坐起看著無聲的電視畫面,偶爾低聲交談。
周禮看向邊上。
在他感覺,醫院空調溫度並不低,男女老少體感溫度顯然不同,林溫是怕冷的那,她抱著胳膊蜷縮在椅子上。
周禮坐起身,把蓋在身上的‘毛’毯扯了大半過去,又林溫掖掖緊,然後拆了三明治,邊吃著,邊另手伸‘毛’毯,覆住林溫冰涼的小手。
其實之在樓上,林溫輕手輕腳在他跟比劃的時候,他就已經醒了。
周禮拿著三明治,手背擦過己下颌。
他記得己在那暑假的樣子,是不知道原來己在林溫眼裡,剩下了眼、鼻,還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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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叔叔,你打算怎麼走?……
周禮又咬一口三治。
大概是因為有所思, 所以有所覺,咀嚼的時候仿佛感受到下颌上的緊繃,好像那一道被刮胡刀劃開的口再次重現。
周禮十三四歲時嘴邊開始長小胡, 那是發育的徵兆, 小胡隻是一些細軟的‘毛’, 顏‘色’如果加深一些, 就是難看的八字胡。
周禮很嫌棄, 翻出周卿河的剃須刀將小胡刮。
周卿河這幾年忙於工作,成天神龍見首不見尾, 周禮能見到對方的時間基本集早晨。
一米八的長方形餐桌, 父倆分別坐相距最遠的兩頭。
早餐時間除進食時偶爾發出的聲音,餐廳通常不會再有其聲響。
那一天周卿河的目光反復停留周禮臉上, 用餐即將結束時破例開口:“你現還真正長胡,等長再剃它。”
周禮一頓,半天才將最後一口包吃, 喉嚨裡回對方一個淡淡的“嗯”。
十五歲, 周禮終於長出真正的胡, 某天放學回來, 自己臥室的衛間裡發現一套嶄新的刮胡工具。
周禮自學成才,刮胡從來有手殘的時候, 這套工具質量也極好,高考結束後,周禮仍使用。
直到那天, 周卿河東窗事發。
周卿河是頭天下午被帶走的,周禮第二天早晨起床刮胡,刀片劃過下颌,不小心割出一道血痕。
周禮衝洗幹淨, 傷口處貼一張創可貼。功夫再刮胡,‘毛’發又長旺盛,之後兩個多月的時間,長出別人也許要大半年才能長出的絡腮胡。
大概的胡,也有度日如年的本事。
這個暑假確實格外漫長。
八月底,周禮北陽市見一位熟悉的律師,幾番交談結束,周禮準備離開,律師叫住,語重心長道:“我跟你爸認識這麼多年,然希望能好。你也是個聰孩,其實你很清楚這案的結局。既然你心裡清楚,那更要照顧好自己,你比我上次見你的時候瘦多,你才十八九歲,還這麼小,別把自己搭進去。”
這兩個月周禮稱過體重,照鏡的時候估計自己大概瘦十斤。
本來就不胖,這一瘦,t恤更顯寬松。
隔天八月二十九日,距大一開學還有整三天,周禮穿著寬松的黑‘色’t恤和破洞牛仔褲,背著隻旅行雙肩包,前往機場返回宜清市。
天‘色’陰沉,早晨七點二十分的飛機,七點抵達機場,仍不見一絲陽光。
辦理登機手續、過安檢、候機,一切流程結束,航班晚點。
航班的乘客們不耐煩,不是議論就是質問,全場最淡定安靜的隻有和一個小。
周禮坐椅上,隨意瞧著寬敞的過道對面。
小穿著米‘色’polo裙和白‘色’運鞋,扎著軟塌塌的低馬尾,腳邊是一隻登機旅行箱,腿上抱著隻小小的黑‘色’雙肩包,不知想什麼,她一直低垂著眼,像是望著地面瓷磚。
周禮跟著看眼地面。
機場瓷磚锃光瓦亮,映照出一臉絡腮胡的。
七點五十分,終於能登機。
周禮坐經濟艙,位置靠近右邊機翼,看眼已經坐靠窗位的鄰居,將旅行包放到行李架,然後坐下來,手機直接關機。
周禮昨晚睡好,懶洋洋一靠,閉上眼睛準備醞釀睡意,鄰居小卻開始打電話。
“媽媽,我已經上飛機。”
“嗯,飛機晚點半個小時。”
“舅舅開車送我來的,小安安要上幼園,舅舅還要送過去。”
“知道的,等到宜清我再你打電話。我坐大巴回去,你們不用來接我。”
小語氣溫柔,但周禮還是覺得聒噪。這通電話結束,周禮以為耳邊能安靜,誰知道又有新的開始。
“小安安,舅舅呢?”
“我是溫溫姐姐,你把手機舅舅好不好?”
“那你告訴舅舅,姐姐已經上飛機。”
“好,小安安拜拜。”
這次結束,耳邊終於清靜,周禮繼續醞釀睡意。
可惜過大半天,飛機還起飛,機艙內逐漸嘈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