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長老當即便道:“她是魔教的。”
陸承殺道:“我知道。可她沒有叫我為她作惡,也並不是個壞人。”
那長老道:“僅憑這一次你就斷定她不是壞人了?”
“不止這一次,很多次。”陸承殺有些艱難地組織語言,他十分不擅長說服人,可總要努力試上一次,“從我認識她起,她一直都很好,沒有生性狡詐,沒有殘暴不仁,沒有草菅人命,也沒有為非作歹,與你們告知我的魔教之人,並不一樣。為什麼非要以出身來判斷一個人的好壞?”
“可她先前分明欺騙過你!”
陸承殺道:“她並非懷有惡意,隻是說出實情,我隻會將她與其他魔教之人一視同仁。”
眾人也沒想到有一天能看到陸承殺與人爭執,還是與一位長輩。
這當中意外的人甚至包括了花焰。
她知道這件事隻能徐徐圖之,操之過急也沒有用,都做好了長期準備,可見陸承殺一次次見縫插針的努力,難免還有幾分不是滋味。
覺得心酸酸澀澀的。
陸懷天迂回過來,道:“也罷,既然你意已絕,也不用互相說服。”
花焰眼睛一亮道:“那我可以和他在一起了?”
陸懷天模稜兩可道:“這我可管不了。”
……好吧,還是要說服陸鎮行那個老頑固。
花焰眼神熾熱道:“那我能見他嗎?”
陸懷天略一頓,道:“他既已逐出停劍山莊,你想見他,為何要來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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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焰急道:“還不是你爹……”她語氣軟下來,“他不同意嘛……”
遠處也有不少人驚異地望著停劍山莊,小聲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那魔教妖女難不成為了陸承殺改邪歸正了?”
“她剛才還救了凌大小姐,保不齊真的是想……”
“她不會故技重施,又想玩弄那陸承殺的感情吧……”
王垂楊的解藥也已經取到,羽曳確實準備的很妥帖,在暗格處足足放了十幾瓶解藥,每瓶裡有有幾十粒,按人頭分綽綽有餘,隻是他們仍有些懷疑,讓來的幾名慈心谷弟子挨個檢查過了,才敢分發下去。
謝應弦倒是不擔心羽曳會在解藥裡動手腳,他現在橫豎隻剩下苟命的餘地,若解藥是假,傷不到謝應弦分毫,他自己卻會立刻身首異處。
羽曳方才已經點了穴止血,但右臂傷口一陣陣傳來的疼痛卻無法忽略,謝應弦的劍已深入骨,再多幾分便能斬斷,他痛得臉色青白,卻無法包扎處理,隻能眼睜睜看著時間過去,他手上的經絡再難續上,以後就算治好了,這隻右手也再無法如初使用。
可他甚至不敢再出一言反對,他說一句,謝應弦便在他身上多劃一道。
這般悽慘境遇,本該叫人同情,可惜就連凌傲雪都被凌天嘯打暈送走了,其餘人此刻對他隻有嗤之以鼻,沒過來吐口口水,就算好的了。
除去那些抵死不肯接受魔教贈藥的頑固之人,剩下大半都服了藥,也逐漸恢復了內力。
羽曳見狀,謹慎道:“現在可以了嗎?”
謝應弦總算抬了手,他方才一直把劍搭在羽曳身上,那寒芒烈烈染著他的血的劍就這麼時不時威懾著他。
羽曳的右臂已經麻木到失去知覺了,他盡力快速且輕柔的上藥,從懷裡取出羊腸線和腰間燒酒給自己縫合,不一時臉上更是面色難看。
謝應弦百無聊賴地把玩著那把劍,道:“你覺得江樓月還會護著你麼?”
他聲音壓得十分低,隻有兩人能聽見。
羽曳不言,隻是咬著牙繼續縫合傷口。
謝應弦幹脆改為傳音道:“要不要最後做一次交易,你給這群正道大俠下毒之事人盡皆知,又蓄意要殺凌天嘯的女兒,我不殺你,你隻怕也很難走出這五門大會的會場……我可以護你一條生路,今後也盡量不找羽風堂的麻煩,你幫我抓江樓月。”
他手腳利索,針法細密,不一會便將手臂上碗口大的傷口縫上,他又接連處理了其他幾處傷口,額頭仍是冷汗涔涔,等都處理完,羽曳大口喘著氣,咬牙切齒道:“謝·應·弦。”
謝應弦應道:“叫我做什麼?你這樣的人總不至於要問我怎麼好意思剛砍了你就要同你合作罷,你不是最能屈能伸了麼?我給你一條活命的路,你應該要緊緊抓住才是。”
羽曳閉了閉眸,竭力平靜自己的情緒。
他知道謝應弦這個人既然這麼說了,就不會讓他死,他也確實至少應該曲意迎合一下,可這個人是謝應弦,是他從小到大無論什麼都比不過的謝應弦!
他乖巧懂事聽話,謝應弦頑劣任性懶散,可還是所有人都向著他!
他視之為生母的女人不論對他多好,可真正的心思卻永遠隻肯花在謝應弦身上,他學得勤學得快,她會誇獎,可謝應弦哪怕隻是多看兩眼書,她都會萬分欣慰,恨不得把他按到懷裡揉。
他心知那是謝應弦的母親,可他還是難免嫉恨。
就連他當時的未婚妻花焰也時常流露出與謝應弦過分的親昵,羽曳總覺得花焰遲早會棄他而去,又或者謝應弦總在若有似無地暗示著,若不是他不想娶妻,根本沒有他的機會!
他隻能從別的女人那裡尋求補償,盡力扮演一個完美的人,試圖成為別人心裡無可取代的唯一,可這與自欺欺人無異。
這樣的日子誰要繼續過下去了。
然而孤注一擲終究也沒有好結局。
羽曳平復了半晌情緒,道:“好,我答應你。不過我還有個問題。”
謝應弦道:“嗯?你問啊。”
羽曳臉上沒有笑意,有的隻剩不甘心:“我叛教而出,又三番兩次的陷害你,你對我難道就沒有什麼怨恨或痛苦之情麼?”
謝應弦莞爾一笑,道:“誰會跟一個跳梁小醜認真呢?你說對吧。”
正道大俠大半恢復了內力,另有人陸陸續續上前清理殘局,這五門大會還不知要不要繼續開下去,第一項議題如今已經顯得有些尷尬。
他們恢復,危險的反倒是現在留下的那些魔教之人,畢竟人數多寡十分明顯。
有人私下商議道:“這魔教教主護法妖女都在,人也帶得不多,我們還各門派齊聚的機會可不多見,不如……”
奈何這般言論當即便遭到了駁斥。
“你們在想什麼!我們可是正道!不論魔教之前如何作孽,他們這次是前來救人,也沒有乘人之危,我們再對他們下手未免不講道義!”
“和魔教還講什麼道義!他們之前做過的惡事難道還不夠多!一樁樁一件件……”
“你說的是不錯,可若我們也這般是非不分,那與魔教又有何區別!”
幾番爭執之後,到底沒人敢下手。
好在謝應弦也沒打算多留給他們猶豫的機會,他稍等了一會,便抓著羽曳道:“這個我教叛徒我帶走了,諸位後會有期。”他竟也真的不邀功。
魔教其餘人等緊隨其後,如同來時一般倏忽上天,不多時便已飄然遠去。
等眾人回過神來,才發現他竟把此次的元兇也給帶走了!
再一看,發現那陸承殺好像也不見了。
花焰飄在隊伍最末尾,她輕功分明可以追在最前面,卻放緩速度,落在最後,對著不近不遠的那抹黑影道:“殺殺,你有沒有覺得你們家裡人好像有一點點松動了!”
陸承殺想了一下,點頭道:“嗯。”
花焰順勢便道:“那你能不能稍微離我近一點。”
陸承殺意識還在猶豫不決,然而身形已經飄過去些許。
花焰繼續得寸進尺道:“你說了,可以握手的!”
陸承殺:“……”
花焰道:“所以,手伸出來,快點!我不看你就是了!”
她正一臉認真地直視著前方,下一刻花焰垂在身側的手便被另一隻屬於劍客的寬大手掌緊緊握住了。
花焰心頭一緊,不自覺咬了咬唇。
陸承殺微涼的手指從她的手背覆蓋過,而後兩個人仿佛有默契一般,緩慢地分開手指,交扣住對方的手。
他們像在偷偷摸摸幹壞事一樣,都有些心虛,也有些緊張,緊握的手心微微汗湿。
但又意外地,十分開心。
眼前晴空萬裡,湛藍一片,折騰了半晌還是下午,午後的陽光明亮卻不灼人,花焰伸出另一隻手微微擋了擋光,她眯起眼睛,這次總歸是能看清前路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莫名長起來的小劇場……
樹洞陸學神終於妥協了,雖然他還沒放棄督促隔壁校花學習,但他現在上學放學天天跟著隔壁校花寸步不離,甚至連上課都蹭隔壁校花的課,我們一開始都以為他轉學到隔壁了……
——???他自己不用上課的嗎?
——你忘了他保送啊!
——呃?隔壁學校老師不管他嗎?
——據說隔壁學校老師正在求他晚自習上去講題。
——?????學神了不起哦?
——他真講了嗎靠我想去聽!
——不能厚此薄彼啊!讓他回來也給我們講講啊!
——別想了,鬼知道他一個高中生憑什麼可以在隔壁學校當助教,話說高中有助教這個職務嗎?
——據說是剛有的。
——他為了媳婦也太拼了吧!
——話說隔壁校花不會有意見嗎?
——應該沒吧,他講完還回去給隔壁校花開小灶……雖然隔壁校花好像不是很想要的樣子……
——無語,陸學神可真有精力。
第109章 很想成親
陸承殺到底還是不敢入魔教, 仿佛遠遠送她一般,距離魔教幾裡外便停下了,花焰有點依依不舍, 試圖繼續誘拐他:“其實我教裡也沒那麼可怕的!大抵都是外面人危言聳聽罷了!沒有那麼妖魔鬼怪的,你要不要進來看看……我可以帶你到我的屋裡看看!跟你那個很不一樣的!”
她說的話確實很有吸引力。
花焰再接再厲道:“還有我從小長大的地方,我都可以帶你逛逛的!我之前跟你說過我從小長大那些事情, 也都可以給你對上位置的,我小時候有可多秘密寶藏了, 我還埋過寶箱呢……”
她還沒說完, 謝應弦倒是倏忽眼皮一抬看了過來,似要開口。
陸承殺對他防備警惕極了, 當下一縷殺氣便不受控制地溢了出來。
謝應弦笑道:“好好好, 我不說話了,你們自己解決吧,反正我也還有事要忙。”說著, 他便領著那個押送羽曳的人先走了。
他走了那股殺氣才慢慢淡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