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個瘋婆子他隻有滿心的惡心,再這樣折騰下去他真的沒救了,反正他如今再想翻身隻怕很難,謝應弦也不會放過他,羽曳在她捶打之時忍痛把腿上的劍拔了出來,凌傲雪絲毫不覺,羽曳調轉劍頭。
凌傲雪沒發現,可她爹凌天嘯已然察覺,他大聲道:“小心!離他遠點!”
羽曳把劍身往前輕輕一送。
凌傲雪這才感覺到胸口劇痛,她剛想說話,被人一把拽了出來。
花焰這邊正躲著看戲呢,哪知道羽曳突然要殺人,凌傲雪雖然脾氣差了點,但也罪不至死。
她看羽曳的面色便覺得不對,這一飛過去,剛巧撈著凌傲雪頗沉的身軀把她拽了出來,那劍尖隻沒入了一點點,倒不致命。
花焰剛拉著她落地,凌天嘯隨後就至。
“傲雪,你怎麼樣了?”他黝黑的臉更顯得黑黢黢,臉上的關切卻十分認真。
花焰這一現身,周圍人立刻開始指指點點。
“那就是魔教妖女!”
“哪個魔教妖女?就是叫陸承殺叛出停劍山莊的那個?”
“不是這個還能是哪個!沒想到她也來了!”
“她剛才是不是救了凌傲雪?”
“這……她肯定別有所圖……”
花焰也已經習慣,她撇撇嘴,把抓著的凌傲雪遞給凌天嘯,便要走,一轉頭,卻聽見身後凌天嘯的聲音道:“謝謝。”這聲音很是僵硬,稍縱即逝。
她有些愕然地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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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謝應弦的聲音闲闲道:“救了你女兒的命,一句謝都說得這麼不情不願,你們正道就是這麼做人的?”
凌天嘯低頭忙著找傷藥給女兒止血,他與謝應弦打過交道,聽見這聲不住要發怒,然而他克制了一下自己的脾氣道:“你們到底來所為何事?”
誰都看得出來,如今大多數大俠身上內力被封,都絕不是這位魔教教主的對手,他若想大開殺戒,沒人攔得住他,他卻隻為難羽曳一個人。
而事實證明,羽曳確有問題。
謝應弦道:“一來我便說了,有人栽贓,我來澄清。”
他一把抓住想要跑的羽曳的肩膀道:“解藥,在哪?你還真要我再捅你幾劍?看在我娘的份上,我可以不殺你,但你知道的,叫人生不如死的方法多得是。”
然而誰也沒料到,就在這時,那稍稍止了血的凌傲雪竟還要再來,她拔了佩劍,也不顧身上還有血跡,就朝著羽曳走來:“你居然真的要殺我!我先殺了你,我……”
眾人都為她百折不撓的精神震撼住了。
羽曳臉上額上全是汗,他咬著牙對謝應弦道:“你殺了她我就告訴你!”
謝應弦還沒說話,凌天嘯先罵道:“你這畜生!”
羽曳轉頭怒道:“還不是你養的好女兒!”
這是他頭一回發火,就連花焰在記憶裡也從沒見過羽曳發怒過,他好似真是個泥塑的沒有脾氣的人,她一時也有些震驚。
凌天嘯拉住凌傲雪,大聲道:“我養的女兒輪得到你來說!”
羽曳冷笑道:“那就管好你女兒,不然休怪我……”
謝應弦用劍拍了拍他的臉,笑得十分危險道:“解藥。”說著他又準備往羽曳身上扎窟窿,羽曳腿上本就有傷,被他這一嚇,站都站不穩,謝應弦也不同他廢話,他那隻右臂本就鮮血淋漓,謝應弦又在上面補了一劍,羽曳登時汗如雨下,他聽謝應弦的語氣便知道他快沒有耐心了,若不是凌傲雪剛才打岔,他隻怕早就已經……
“……解藥在我房間第三個抽屜下的暗格裡。”羽曳忍著疼痛道,“我要上藥包扎。”
謝應弦示意王垂楊去拿,道:“不急,等他們吃了解藥就讓你包扎。”
羽曳冷汗涔涔道:“那我的手要廢掉了。”
謝應弦道:“總比命沒了強。你搞清楚點,我隻是看著我娘的份上不殺你,不是我不能殺你。反正你已經沒用了,這些正道大俠有沒有救,對我來說,其實也不那麼有所謂。”
五門大會有安排住宿,羽曳在房間裡自己做了個暗格,王垂楊是個機敏的,自然知道如何取出,他被齊修斯壓著忙不迭去取。
另一邊,蒙面青衣人也被處理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數量並不多,眾人揭開那些穿著青衣弟子服的人的面罩,隻見都是被毀過容的臉,再一對比那些方才他們不得不並肩作戰的魔教弟子,就顯得確實有些蹊蹺。
若沒有對比,他們也隻會覺得魔教當真邪惡無比,竟還弄出這樣毀容的弟子來埋伏。
花焰既然現身了,也就幹脆幫忙處理處理地上的毒蟲,她身上隨身攜帶的毒粉毒藥多得很,為了怕讓人懷疑,她特地讓陸承殺把小黑留下,這會隻能辛辛苦苦一點點處理毒蟲。
待走到停劍山莊處,那些弟子望著她,表情都十分一言難盡。
花焰笑眯眯道:“好久不見!”她也好久沒去停劍山莊找茬了,隻是她這一開口,那些弟子立刻退開老遠,雖然礙於她在救人不好說什麼,但依然很防備。
倒是人群中的陸懷天開口了,他目色微沉道:“你到底……”
他還沒說完,花焰突然轉頭:“哎,你怎麼又跑了,這種場合你沒必要避我了吧!”
隻見一道已經收了劍的黑影飛快掠過。
陸懷天道:“承殺?”
陸承殺迅速地,仿佛就等著他開口一樣地站住了。
他站立在那裡,目光不偏不倚,剛好順著他看陸懷天的方向,再往後延伸一些,便是花焰。
第108章 晴空萬裡(二更)
兩人隔著陸懷天, 這麼久以來,倒是頭一回正兒八經地對視上了。
花焰一時有些怔怔,陸承殺的眸子黑白分明, 底色依舊澄清, 而他似乎也怔了些許,有些下意識想移開視線,但又舍不得似的扭轉回來。
陸懷天本來叫住陸承殺想說兩句什麼,奈何一見他的神色,不由回頭, 就看見俏生生立在那裡的緋衣女子。
她當然還是那副好相貌,此刻看去神色有些空濛,紅唇微微抿著,隱約透著一絲委屈和一絲受傷,和當初在停劍山莊屋頂上所見的妖女仿佛有天壤之別, 十分的……惹人憐惜。
這可真是糾纏不休的孽緣了。
停劍山莊的弟子們也都不敢說話,隻是當下看著兩人心裡難免都有些異樣。
這兩人當初種種, 就算沒見過,也聽過千八百遍了, 正道翹楚陸承殺與魔教天火妖女,經過八百十次的加工改造, 要多可歌可泣曲折離奇就多可歌可泣曲折離奇!
誰也沒想到能見到他們二人重逢的一刻,不由屏息。
這兩人往那一站,便仿佛滋生出一些奇怪的情愫來, 還有一股詭異的纏綿,根本不像是多年未見,但偏偏流露出的迫切盼望再多看兩眼的渴求又十分真實。
當下便有人恨自己文採不佳,若是能如實寫出來再配上些纏綿悱惻的字句, 拿出去兜售,借著眾人的好奇心,隻怕立刻就能大賺一筆。
陸懷天心道,這事若是告訴陸鎮行,隻怕又要把他氣個半死。
他咳嗽了一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視,道:“承殺,你……”
然而說什麼又都不合適。
眾目睽睽之下,他既不能說你現在盤纏夠不夠用,要不要再拿點,也不能說能不能看一眼你外公,回家過個年,雖然他們陸家並不興這個,以往陸承殺在時,也與不在並無分別,但少了一個人,便是少了。
原本這一代陸家本家就十分弟子凋零,有了陸承殺作對比,其他人更叫人看不上了。
如此這般就不免令人去想,他真的錯得這般離譜嗎?
隻是陸懷天沒想到是,是陸承殺先開了口。
他聲音有些緊張,似乎知道自己說的話並不應該,但還是繼續說了下去,他道:“……這次真的不是魔教所為。”
沒人想到會有一天聽到陸承殺為魔教辯解。
換個時間換個地點,隻怕有脾氣暴烈些的停劍山莊弟子就要開口責問他是不是被魔教蠱惑,是不是已經投入魔教,為何要替魔教說話,然而他剛才一個人殺的青衣蒙面人就快有半額了,誇張點說他一個人不知救下了多少可能會受傷斃命的弟子,現在開這個口,未免顯得有些忘恩負義。
尤其那魔教教主還正壓著那位羽公子,等人來送解藥,更叫人一時有些迷茫。
有人聲音弱弱道:“興許是那魔教故意惺惺作態,自導自演了這一出,叫我們放松警惕……再將我們一網打……”這話說到後面,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前後矛盾。
若想一網打盡,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候了,這麼多人飲下茶水中了毒,那魔教教主既然連天殘劍法都練成了,雖然天下無敵誇張了一點,但他現在內力在身,確實大開殺戒無人可擋。
又或者,他完全可以再晚一點,等他們與那些蒙面青衣人兩敗俱傷之後再出現。
“就算這次不是魔教所為,他救我們一次便能將之前的一筆勾銷了?魔教從前造的那些惡呢?謎音龍窟各位不會都忘了吧。”
“我們之前那麼多弟子死在他們手裡,這仇總歸大家都記得吧!”
“那魔教妖女先前……”說話之人欲言又止,因為他口中的魔教妖女已經踱步過來了。
花焰掰著手指道:“在慈心谷你們埋伏了我一次,後來又在客棧誘我出來截殺了我一次,在停劍山莊的時候你們也沒少想殺我。敢問,我到底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
那弟子被她虎視眈眈瞪著,反倒開不了口,他按著腰間佩劍,神色防備又緊張,一時間他竟真的想不出來,支支吾吾道:“你……你騙了陸承殺的感情!”
花焰沒想到他會蹦出這句,人都傻了一瞬。
而後,她不由叉腰道:“要不你自己去問問陸承殺,我有沒有騙他的感情?他人就在那邊,你現在就過去問問。”
那弟子愣了愣,道:“當年你自己說的,你……”
花焰臉不紅心不跳地胡謅道:“你也知道是當年。當年是當年,現在是現在,我現在又覺得自己是真心喜歡上他了,不行嗎?”
那弟子還未開口,其他人倒個個張口結舌,沒聽過還有這種說法的,這感情還能朝令夕改的。
當下有人道:“你這說的誰信啊?你說是欺騙玩弄就是欺騙玩弄,轉頭又說是真心,傻子才會信你這妖女的胡話吧!”
就在這時,誰都沒想到的一個人開口了。
陸承殺此時的視線已不在花焰的身上,冷峻地不知落在某處,他聲線清越,又微微偏寒,很有辨識度,在眾人都望著花焰時,道:“我信。”
成功的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隻是這一次大家的表情更加一言難盡。
“陸……陸少俠,你不會又被這妖女蒙蔽了吧!”
“你都被她騙了一次感情了,難不成還想被騙第二次?”
“這……這……實在是……”
偏偏陸承殺還在道:“她沒騙我。”
他語氣分外認真,像是執拗地與人較勁一般。
眾人一時默然,都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了,早些時候自可以罵他冥頑不靈,無可救藥,被魔教下了蠱,遲早淪落邪道等等,現在就都不好開口。
弟子們不好開口,之後還在緩慢打坐的停劍山莊一位長老道:“孽緣啊,你為何獨對這妖女這般,換個其他女子,隻要不是魔教的,什麼我們都好同老莊主商量。”
這位長老一向惜才,他本是感慨,並沒有指望陸承殺會回答,以陸承殺的性子一般也不會回答。
但他似乎外出的這兩年轉了性子,知道與人爭論,也知道要為自己爭取什麼。
陸承殺道:“那為何不能是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