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凝音先抓著她上上下下檢查了一會,然後手撐著下巴,作思忖狀道:“教主說聖女你長胖了,好像還真的有點……”
花焰抗議道:“他怎麼到處造謠啊!”
凝音道:“嗯?教主哪裡造謠了,這不都是實話嗎?”她還嗅了嗅,“我聞到鮮花餅的味道了,你是不是懷裡裝著。”
花焰:“……”
好氣啊!
凝音見狀,大笑道:“這不也挺好的嗎?”她視線凝在花焰腰部以上脖頸以下的位置,“這裡好像也變大了,讓我量量看。”
花焰當即護住胸前道:“……不許過來!”
凝音有點不滿道:“大家都是女子,聖女怎麼如此小氣。”她坐了下來,倒了杯茶給自己,“你都不知道我們前段時間過的什麼日子,羽曳那條瘋狗……啊我現在罵他你介意嗎?”
花焰立刻道:“不介意!”
凝音繼續道:“那條瘋狗追著我們不放,一門心思想弄死教主,這一路要不是教主反應夠快,我都沒法坐在這裡跟你說話。可惜他躲在正派人群裡,教主又說他估計有所安排,不然我真想直接衝過去把他給暗殺了。”她喝了口茶,道,“聖女,他沒為難你吧?”
花焰想了想,道:“還行。”
凝音還安慰了她兩句:“聖女別傷心了,好男人多得是,回頭我就給你去找他十個八個更溫柔更體貼的!你想要什麼樣的都行!”
她也沒有很傷心啊。
花焰隻好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道:“……謝謝!”
凝音以為她是強自支撐露出笑容,當即又喝了一口茶,盯著她的胸口道:“要不聖女你考慮一下我們教主?不比羽曳那條瘋狗好多了?”
花焰差點噴了出來:“真的不用啦,謝謝!”不過總歸還是有點擔心,“教主他人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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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音這會倒是幽幽嘆了口氣。
給花焰弄得有點緊張:“他沒事吧?”
別當山地牢坐出什麼毛病來。
凝音頓時大笑出聲,她笑得眉眼彎彎,五官分外生動魅人:“哈哈放心放心,教主洪福齊天,沒事的,雖然被正道折騰了一會,不過他們明顯都是群蠢貨,哪裡鬥得過教主。”她似乎剛想起來,“對了,教主讓我來就是叫你去見他。”
花焰奇道:“怎麼見?”
凝音一邊說一邊推開窗戶道:“我怎麼來的,你怎麼去見呀,若有人來,我會先幫你在這應付著。”
都說了四面圍水,她推開的窗外正是一片湖泊,碧綠陰翳,深不見底,凝音指了指水底,直接道:“跳下去。”
“……???你認真的嗎?”
說碧綠的意思就是……這水看起來很髒的啊!
凝音還在道:“動靜小點,最好慢慢下水。”
花焰正在糾結,凝音一把抱住了她,把她從窗口放了下去,花焰立刻道:“喂喂喂!”
凝音大大咧咧道:“放心啦,沒問題的!相信我!下去你就知道了!”
花焰好生無奈,上一次下水還是門派戰的時候,當時還在和陸承殺一起、一起……她一個恍惚,就被凝音丟進了水裡。
落水之前,還聽凝音在她身後毫無緊張感地道:“聖女身材真好,不知道以後便宜了哪個男人……”
水下冰涼,寒氣透體而來,四周飄散著水草,還有髒汙沉積,確實氣味不太好聞。
花焰屏息,勉力往下遊,隱約看見水中有些光點,朝著光點遊去,能看到一些錯落的石塊,花焰還在迷惑,便見其中一塊巨石挪動了起來,露出一條通道,花焰隨即便遊了進去,不多時,水越遊越少,腳漸漸能踏實地面。
這時,有人慢悠悠在她腦袋上彈了一下,道:“怎麼這麼慢。”
花焰一抬頭,便見謝應弦穿著灰衣,揣著袖子,百無聊賴地倚在牆邊等著,似乎已經等了很久,細長的眼睛都半眯起來,仿佛很是困倦。
“原來你在下面!”
難怪那些正派弟子怎麼找都找不到謝應弦!
難怪羽曳這麼篤定謝應弦就在這裡——他真的在這裡!
“對啊。”謝應弦應道,隨便給她塞了點內力道:“先把衣服蒸幹,走走走。”
他此時不在當山地牢,也沒有手腳镣銬,看起來分外輕松闲適,連走在慈心谷地下的密道裡,都一副漫步於自家花園的模樣。
當然,花焰還是有很多問題:“你怎麼知道這下面有密道的啊!”
謝應弦理所當然道:“他們谷主告訴我的啊。”
花焰驚了:“你認識念衣?”
謝應弦道:“一點合作關系吧。”
花焰忍不住道:“那你知道他亡妻是誰嗎?”
謝應弦頓了一下,道:“你怎麼連這個都好奇?下次有機會幫你問問。”他仿佛想起什麼,語氣一轉道,“七天後應該就有機會了。”
花焰很難不順著他的話問:“這是為什麼?”
謝應弦衝她一笑,狹長眉眼上挑,俊美的臉龐上妖氣四散,笑得異常陰險狡詐:“因為七天後我就要出去了,再給羽曳一個大驚喜。”
花焰瞬間有點興奮,湊過去八卦道:“什麼驚喜啊?”
謝應弦笑而不答,忽然道:“到時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花焰一怔:“……啊?”
第55章 何為喜歡
花焰愣著, 不用回答謝應弦便已明了,他負手漫步,並不勉強:“你要是還想玩, 再多留些日子也沒什麼關系, 不過最後總歸要走。”
謝應弦說得隨意,花焰心裡突然晃悠了一下, 好像在美夢中忽然被人點醒。
她臉垮了下來。
謝應弦見狀,很現實地道:“你去東風不夜樓買一冊江湖手冊,翻到武林討伐榜便知, 你又沒易容也沒喬裝,身份更沒有瞞得滴水不漏, 現在沒被發現不過是因為你在陸承殺身邊,而他未疑你, 羽曳也未揭穿你——再待下去, 無非就是把把柄往他手裡送。不說他了,見過你的教中弟子有多少, 但凡被抓, 說漏了嘴, 你頃刻間便成了眾矢之的,若是死得太快, 我到時候都不好救你。”
花焰雖然很想嘴硬, 但心知謝應弦說得是真的。
她又不是真傻, 就算每次都安慰自己, 她又沒做過錯事, 她……
“……就算你說自己是個好人,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但隻要你是他們口中的魔教妖女, 就沒人會信你。”
花焰很氣:“你能不能不要讀心了!”
謝應弦無辜道:“誰讓你把心裡話都寫在臉上的?”他還品了品,“話說,你這樣到現在還沒被發現,要麼那陸承殺是個傻的,要麼他已經對你情根深種了,就算心裡有所懷疑,也會下意識選擇忽略。所以到底是哪一種?這你總知道吧?”
他這麼一說,花焰臉上頓時一紅。
“你問這麼多幹嘛!”
謝應弦心裡有數了,他莞爾一笑道:“你也到這個年紀了,不過……”他語氣倏忽一轉,“大小姐,別怪我沒提醒你,別——陷得太深。”
花焰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他的意思。
謝應弦也一頓,沒想到他們教聖女竟遲鈍至此,他面上不動,心下覺得又好笑又想嘆氣,但該說的還是要說:“我們和停劍山莊什麼關系你應該知道,你也好,他也好,現下這段關系不可能長久,你玩玩倒也罷了,記得終須一別——否則普天之下,哪裡都容不下。”
花焰被他言之鑿鑿的話唬得一愣。
哪有這麼誇張,他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她覺得謝應弦未免有些危言聳聽,悶了片刻道:“我覺得停劍山莊對他不好,那個老莊主陸鎮行真的好兇啊!他都沒做錯什麼,停劍山莊都要虐待他……呃……教主你說,他要是離開停劍山莊,去我們教,有可能嗎?”
“那屈長老估計會血濺當場。”謝應弦當即笑道,語氣倒是沒什麼波動,“你如果有這個本事,可以一試,不過,我覺得……很難。”
雖然沒見過,但透過花焰和江湖中的各種傳聞謝應弦已經大致能勾勒出陸承殺的模樣。
很顯然,他絕不是什麼思想活泛變通之人。
而且,謝應弦沒有提點花焰的是,陸承殺如果真的為情誤人到這種程度,恐怕下場會很慘,非常慘。
花焰也知道很難,因而她也隻是隨口一說。
陸大俠自然還是停劍山莊的陸大俠最好,名門正道,說出去又風光又氣派。
現在考慮這個真的太令人頭痛了。
兩人且行且談,已經走到了一間石屋裡,裡面陳設一應俱全,甚至連床品和茶具都有,比客棧房間恐怕還要好上一些。
謝應弦熟門熟路地攀上了榻,在上面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倚靠著,依舊懶若無骨。
看起來這些日子他就住在這裡。
謝應弦嘆嘆道:“總覺得我好像還在坐牢。”
花焰四處打量,不由問道:“這是……”
謝應弦道:“和我教一樣,做個地道,萬一哪天生死危機關頭,還能留條活路,以防萬一。藏在水下,倒是修得很新鮮,值得參考。”
花焰道:“念衣為什麼要幫你啊,不對……他為什麼要和我們教勾結啊?”
謝應弦眉頭一挑道:“勾結也說得太難聽了吧。”
花焰立刻改口,但還是很迷惑道:“好吧,他為什麼要跟我們合作啊?他……不是個好人嗎?”
慈心慈德,仁心仁術,治病救人,江湖風評也很好。
謝應弦聽見她的話,倒是笑了:“你這話問得就傻了吧唧的。”
花焰還不服:“我哪有?”
謝應弦道:“這世上哪有這麼簡單的好人壞人。那我問你,倘若一個人是個殺手,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手起刀落從不遲疑,但他平日裡若是路遇有人無辜受害,也願意出手相救,還會對貧窮之人慷慨解囊,那他究竟是個好人還是個壞人?”
花焰愣了一下。
謝應弦笑道:“你看,你也無法回答。”
她爹倒真沒跟她說過這個,話本裡也總是好人和壞人很分明,花焰有些怔怔,總覺得被他繞了進去,可又無法辯駁。
“那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怎麼算?”
謝應弦略直起身,榻上有個小幾,擺著茶具,他從茶壺裡傾倒了些茶水出來,以手沾水,懶洋洋地在桌面一分為二,道:“那就一樁按一樁的算,做了好事會有好報,做了惡事會有反噬,樁樁件件分明。”
最後他道:“人,不論做了什麼,總歸要對隨之而來的後果,做好準備。”
“對的、錯的。”
謝應弦見她還是一副呆呆思考的樣子,便笑道:“就算是我,也隨時做好了陰溝翻船身首異處的準備啊。當然,我現在還沒打算死,這不努力在改邪歸正嘛,隻殺正道之人。”
花焰本來還在思考,聽到這句忍不住噴了:“這不是沒區別嗎!”
“當然有,人殺我,我殺人,我們和正道就是這樣的關系。”謝應弦道,“我是萬萬不會任人魚肉,坐以待斃的,你以為我們每年死在正道手裡的人少麼?我們現在與正道之間的矛盾與其說是正邪,倒不如說更多是立場不同。要改變現狀除非有一個很大的契機。”